“偶尔会有眼神交错,但绝谈不上和善,坐姿更是对立明显,会面的开始让旁人看了都会尴尬,但双方还算非常克制,至少就目前来看,没有发生过激行为的倾向,”卡罗尔双手如飞,通过手机,向远在达沃斯的欧文,进行现场的文字直播。
输完这些,她呼了一口气,对她来说,这样的开局,还算是理想。
桌旁,尬聊总算有了个平淡的开始,“你今天很漂亮,”马灵说。
“谢谢,你也很漂亮,”黄静萍回道。
这是她们俩今天花了这么大力气在装扮上,想要的结果,但此时,她们对来自彼此的肯定却并不在意,甚至听到对方的肯定,还会觉得有些尴尬:她看出来我今天下了很大力气吗?
于是在互相恭维了一声之后,又有些冷场。
然后双方同时想到了一个话题,“文森特还好吗?”“阿曼达还好吗?”
几乎又是同时回答,“挺好的,”听起来像是和声一样。
其实,那两个小家伙都算不上好。
冯一平之前出差那么多天,回家之后才呆了一个多小时,又是要出差,他们要是能高兴起来才怪呢!
黄静萍把手伸向水杯,看到马灵也去拿水杯,就缩了回来,“最近工作忙吗?”
“新的一年刚开始,是挺忙的,接下来的这几天,达沃斯的那场会议的专题,是我们工作的重点,”这个话题,马灵总算可以多聊几句。
“他到哪里,总是会引人关注,对不对?”黄静萍问。
马灵只能装作没听懂她话里嘲讽的意思,“确实,他这次也受到了特别的礼遇,瑞银专程派出了一位副总裁接待他,我们收到的最新视频说,中国与会的企业家,正在集体宴请他,”
马灵表现得这么平和,黄静萍觉得自己也咄咄逼人不起来,一个巴掌也拍不响不是。
“对了,以前的重要专题,不是你自己亲自去现场负责吗,这次怎么没去?”她问道。
我这次,好去吗?马灵心说,“我们这次,派出了一个精干的团队,以及两名公民记者,其实,我们主要还是为我们的用户,提供一个能发表他们所拍视频的平台,”
“我们之所以会投入相当多的资源,去做各种重要的专题,是冯觉得,从一开始,就应该加强YouTube在娱乐之外的新闻属性,他希望我们的网站,将来能成为新闻访问的目的地,还可以作为联系新闻现场目击者和新闻媒体的枢纽站,”
也是为了避免再次冷场的尴尬,马灵逮着这个话题说了不少。
“工作归工作,我不希望因为我的缘故,影响你的工作,”黄静萍说,“我猜你这次没有去达沃斯,也是因为我,”
“这样的工作,已经不需要我去现场,”马灵说,但看着黄静萍有些讥诮的神色,她跟着改了口,“是的,我想如果我跟着去达沃斯,肯定会加深你和他之间的矛盾,”
“我和他之间?”黄静萍摇摇头,“如果这次你也去达沃斯,你会一直跟他只保持工作关系?”
“是的,我保证,”马灵也直起腰杆来。
“我可以相信,之前的那些天,你没有把他带回家,坦白告诉你,我确实有些意外,”黄静萍说。
“我说过了,我不想加深你和他之间的矛盾,”马灵说。
“那么,假设我和他处理好了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以后,你还能一直和他只保持工作关系吗?”黄静萍直直的看着马灵。
快要等到位子的卡罗尔也直起腰杆来,一直关注着那边的她,第一时间觉察出了那边氛围的变化,快速的在手机上输入自己看到的,“现在的交锋,好像激烈了一些,”
很快,在达沃斯的欧文就收到了这条消息,还没等他想清楚是不是马上要告诉冯一平,穿着睡衣坐在壁炉旁的冯一平头也不回的问了一句,“是她们那边最新的消息?”
…………
圣何塞,马灵楞了一下,“我必须告诉你,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有些不好意思看黄静萍的眼睛,她不想让黄静萍看出自己对他的依赖,以及自己的软弱来。
“但是,为了他的幸福,我一定会努力做到,”
“不管你相信还是不相信,在我们第三次见面之后,我就跟他说过,也做好了那样的思想准备,我想带文森特回奥兰多,或者去其它的地方,我不想留在硅谷,给他造成压力,也影响你的幸福,”
黄静萍看着低着头的马灵,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因为这样的心里活动,她也曾有过,为了他幸福,自己可以退出。
只是,她跟着又问了一个问题,但声音就不像之前那么高,“那么,孩子呢,文森特,你打算怎么办?你也打算以后不让他见爸爸?”
这一次,马灵沉默的时间比较长,“我还是希望,文森特能有见到他的机会,我也希望,你能相信,我这么说,并不是以文森特为筹码,来把他牵制住,”
“你也知道,文森特现在已经能独立思考一些问题,和阿曼达一样,对他也非常依恋,我做不到突然把他们割裂,”
“加上他的影响力,就是不见面,也能在网络、电视或者其它的平面媒体见到,我没办法跟他解释为什么爸爸突然就再也不能见他,”
这确实是客观原因,如果冯一平就此回国,文森特再也看不到听不到他的消息,那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还有可能淡忘,但冯一平三不五时的在电视上出来一下,在网上关于他的消息更多,或者上个封面或者头条什么的,你让文森特如何能忘得掉他?
“你也是母亲,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我们都希望我们的孩子,能够健康的成长,不希望他的童年变得残缺,对吗?”
对吗?黄静萍没有回答,因为这个问题,就不需要回答,当然是对的。
还有,问题的关键,不仅是她们这些妈妈,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健康的成长,他们的爸爸也是如此。
所以黄静萍其实很清楚,这事的关键,不在于马灵的态度,在于冯一平。
而冯一平会是什么态度,她显然很清楚。
她还相信,这一点张彦是也清楚的,张彦虽然对有些事不太在乎,或者说没有概念,但她对一些关键的问题,显然有着清晰的认识。
她肯定也非常清楚,以冯一平的性格,在有了孩子之后,就很难割舍下来,这也是为什么她在知道自己和冯一平有了阿曼达之后,会那么伤心,需要出走那么长时间才能恢复平静。
自己现在显然能对她当时的心情有切身的体会,不同的是,自己和他也有了孩子。
这也是她为什么面对马灵,能如此克制,因为自己就是不克制,那对事情的解决,其实也于事无补。
“他是什么吸引了你?”黄静萍换了一个话题。
马灵有些踌躇,谈这个话题,真的好吗?
但是,又确实需要说明,尤其是他现在这么成功。
“那天他到我们学校演讲,当时我也在台下,其实,那时并不觉得他的蓝海战略有多了不起,只是当时从理论界到财经界,包括政界,对他的那本书都非常推崇,所以去听了,”
“对他个人的感觉,当时就觉得他挺阳光,有时有些腼腆的样子,但是在讲述自己的理论时,又很自信,气场很强,感觉他有些矛盾,”
“后来你可能也知道,他对环保问题,他对粮食问题,他对慈善的见解,确实也吸引了我,”
“但是,我必须重申一点,那天晚上,是我主动,”马灵红着脸,把这话说了出来。
这件事,让黄静萍也有些感慨,因为她当时也是主动的一方。
只是,马灵一主动,他也就顺水推舟,可能会有到了一个以开放著称的国家,感觉没有束缚的缘故,但是,他肯定也动了心。
“包括后来,去洛杉矶,去中国,都是我主动,”马灵这是完全不顾及自己,一门心思的帮冯一平开脱。
这是另一个,同样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他身上的人啊,黄静萍心说,“我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这么主动?你究竟喜欢他身上的哪些特质?”
“喜欢他的那些特质?”马灵复述了一遍,“我说不出来,我之前从来没有过那样的感觉,好像,喜欢就是喜欢,或者,你能说出你为什么这么喜欢他,这么爱他吗?”
这是会面到现在,马灵第一次向黄静萍提问,也是第一次在说话时,有些进攻性。
她承认,她和他之间发生的这些事,无可避免的给黄静萍带来了伤害,但是,她和他之间的感情,绝对没有掺杂其它功利的因素。
她和妹妹安妮,都有自己的信托基金,物质方面的因素,绝不是她考虑的先决条件。
她可以承认自己有错,但她绝不可能说和冯一平交往,是因为他的成就。
黄静萍的脸色变了变,我都没发火,你居然都有些向我发难的意思?
但是,听到马灵的问题,她想了想也楞住了,是啊,自己喜欢他什么,爱他什么呢?
当初在学校,一开始注意到他,自然是因为他成绩好,个性也好,还挺逗的,有时一本正经,有时又一本正经的开玩笑。
后来知道他竟然能发表小说,关键是还一点都不骄傲,对人也很好,尤其是对肖志杰和王昌宁,还总是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确实是非常优秀……,后来还为自己,和人打了一架……。
自己就是从那时候起,对他倾心的吧,可是,具体是因为什么呢,上面的原因,好像都是,但好像又都不是。
就是一门心思的喜欢他,就是想和他在一起,没想过将来会怎么样,也没想过自己家里和他家里的情况,两边大人的意见,以及其它所有所有的一切……,就是想和他在一起,睡觉前合上眼时能看到他,睡醒后睁开眼时又能看到他……。
就是明明察觉到他心里应该有其它人,还是抑制不住的喜欢他,其实没有任何理由,就是喜欢他。
马灵看着沉思的黄静萍,她此时应该在回首从前,从还是少女的时候,一直顺利的走到现在,她确实很幸福。
如果没有自己,她应该会这么一直幸福下去,她有些为自己刚才说话的语气感到愧疚,无论如何,黄都是一个很宽容的人,易地而处,马灵不保证自己能做到黄静萍现在这样。
黄静萍就那么虚视着前方,静静的坐了几分钟,之后眼神重新聚焦起来,她看了马灵一眼,又看了看手表,“快一点了,就这样吧,别耽误你工作,”
啊,这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