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冬月后,姚姒也越发的忙碌起来,她再没有让姚娡跟着她一起出去应酬。姚娡也明白,若是自己跟着妹妹一起,只怕妹妹她必定会放不开手脚,与其这样,她索性把家事都接手过来,又主动将采菱和红樱的婚事也一并揽了过来。
红樱的嫁妆先前陆陆续续的置办了一些头面首饰和布料,姚娡接手过来后,便和焦嫂子及兰嬷嬷三个出了几趟门,直到走了大半个京城,才把东西置得七七八八。
姚娡出门要么是兰嬷嬷要么是焦嫂子作陪,可是她再是想不到,不过是出去了几趟,便叫有心人给惦记上了。
那日姚娡从喜饼铺里出来时,才申初过一刻钟,可天儿却早早的就阴沉下来,姚娡和兰嬷嬷上了马车打算回府时,不想马车行经一条小胡同时,却叫一群不明来路的人给拦了路。
马车无端停了下来,兰嬷嬷正要出声询问车夫出了甚事,才掀了车帘子,便瞧得七八个青衣小厮拦在巷子中间,正正的挡住马车的去路,靠墙根下,却立着个极年轻的绯衣公子,手里拿着把折扇,脸上却涎着不怀好意的笑。
兰嬷嬷顿时被这样的情形唬了一大跳,堂堂天子脚下,竟然会有这种不可一世的拦路虎?他们这是想干什么?
姚娡并不知外头的情形,听不见兰嬷嬷的声音,她这才觉着有异,顺着打起的帘子往开一看,顿时惊呆了。“这是……?
兰嬷嬷毕竟是经过些事的,看那绯衣公子一脸的邪气,惊骇之下急忙把手一甩,帘子便遮住了姚娡的脸。
“姑娘,只怕是要坏事了。”兰嬷嬷吓得一脸的汗,才说得这么一句,外边便传来那车夫的惨叫声。
姚娡气急,顾不得兰嬷嬷下死力的拦着,一把掀了帘子,帏帽都忘了戴上便跳下车,朝那绯衣公子呼咤,“你们是什么人?半道上不分青红皂白便抓了我的车夫一顿打,还有王法么?你们还不住手!”
“小美人,还道你要一直躲在车里头,得要爷请你出来才行,没成想是个性辣的,我喜欢。”绯衣公子话儿一出,便是这幅痞相,姚娡顿时叫气得浑身发抖。
看美人一幅柳眉倒竖怒不可遏的涨红着一张脸,也是难得的一道好风景,绯衣公子几个跨步便行到了马车前,隔得近了看美人,果真是这几日让自己想得挠心挠肺的美人,“爷惦记你好些日子了,今儿总算是有缘与小姐一见。”说音才落,他的扇子便抵住了姚娡的脸,要多轻挑便有多轻挑。
兰嬷嬷舍了老命一把打掉那扇子,把姚娡护在了自己身后,便大声喊道:“你这贼子,光天化日之下便敢调戏良家女子,还有没有王法?若你们再不住手,我便要喊人了。”
绯衣公子这才声都没出,便有两个小厮上前不管不顾的就把兰嬷嬷制住了,“你个老婆子,恁地聒噪卦。”
旁边的小厮听得他这一声,不知从哪掏出一团乌七八黑的布团就把兰嬷嬷的嘴给堵上了。那绯衣公子又上前了几步,将将抵到姚娡跟前,眼中的淫光渐盛,拿手极轻挑的就往姚娡脸上摸来。姚娡哪里能叫这登徒子得逞,急退到马车边,背脊抵住了车壁,冷汗直流,心里吓得魂儿都没了一半,“你是何人?我们从未见过面,你……你是不是认错了人?”
“错不了,那日在黄府,小爷一眼便瞧上了你,这几日小爷早早的就把你的底给摸透了。小美人,你就乖乖的从了小爷吧。”
姚娡眼看他就要朝自己扑上来,吓得面无血色,一阵尖叫,闭了眼拨了头上的金簪就不管不顾的朝这贼人刺去……
只是并没有预想中的皮肉被金簪穿透的闷声,她就像是对着穿气胡乱的挥舞了一阵,渐渐的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她不敢置信,急急的睁开了双眼,便见着适才还活蹦乱跳的小厮们一个个的不知道为什么都躺在了地下,而那个登徒子,嘴里被人拿了塞兰嬷嬷的那团布料死死的塞着,双手双脚却逞着诡异的外八形倚在墙角根上。
“姑娘受惊了!”打头的一个高壮男子朝她走来,便对停在几步开外的马车指了指了,“姑娘且上那辆马车去,主子在里边等着姑娘。”
姚娡狠狠的抹了把眼泪,这才看清面前站着的男子竟然是恒王护卫,她缓了半晌,才颤抖着身子走向那两毫不起眼的马车去。
姚娡上了马车,看到恒王冷峻着一张脸,那眼神既深遂又冰冷。她不禁缩了缩肩膀,抱着双肩背抵着了马车壁,呆呆愣愣的样子,咬着唇一声儿也不吭,可身体却抖得如风中的落叶。
恒王心里闷着一团火,想到她一直未曾给刘氏答复,这些天来就莫名的觉得气恼烦燥,刚才下头人报上来,说她叫人堵在了这儿,他立时就丢下了一干幕僚,心急火燎的就赶到了这里,所幸,没来晚了,当他看到她手里持着金簪状似疯魔的样子,那团火忽地就熄得无影无踪。
他不过是在端着样子,叫她知道这世道险恶,叫她明白这世上唯有他能保护好她,可瞧瞧她现在这么幅可怜的模样,他再也端不下去,一把将她捉在了怀中,“若是我赶不来,你会怎样?怎地那样叫人不省心……”一边喃喃低语,一边紧紧的把她箍在胸前,仿佛这样,就能安抚她的惊吓。
姚娡的眼泪顿时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止也止不住,无边的委屈漫延开来,她死紧的揽住了他的腰,就像攀上了唯一的浮木,哭得撕心裂肺……
姚姒黄昏时一脸疲惫的回了屋子,就见到焦嫂子很是焦急的样子,“二姑娘,大姑娘今儿出去一整天了,这个点了还没有归家,奴婢实在是担心。”
姚姒今儿被人劝着喝了点果子酒,脑子还在晕着,听到焦嫂子这样一说,顿时脑子一阵阵抽痛,“姐姐今儿几时出门的,是去了哪里,身边何人陪着。”
焦嫂子连忙回道:“只有兰嬷嬷一个陪着,好似听大姑娘说要去喜铺店喜饼,车夫是张四,奴婢适才已经打发人去喜铺着人问了信,那边回说大姑娘是申初的点儿出的铺头,后来奴婢沿着那条路叫长生着人去找,长生刚才回来了一趟,也是没找着人,姑娘,大姑娘不见了。”
姚姒听焦嫂子这样一说,她眼前一阵阵的冒金星。姚娡才上的京城,一个人都不认识,就算是出门去,也一定会在黄昏前归家,她第一时间便意识到,姐姐一定是出事了。
“快去叫人把张叔和贞娘找来,再给谭娘子那处送信,把能叫上的人都叫上,全部出去找人。”她疾声就吩咐起来,也不要丫头服侍,她一把拿起才刚挂在衣架子上的斗蓬,就往正堂去。
姚娡这晚并没有归家,姚姒带着人冒着寒风找了大半夜,因为京城宵禁,半夜里人都回来了,可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不好看。
姚姒无奈,只得叫所有人都回屋去歇着。她不敢去想,一个妙年女子就这么凭空失了踪,等人一离开,她就再也撑不住而低泣起来。若是姐姐有个万一,她怎么能活得下去?
红樱和绿蕉立在床边却不知如何去劝,大姑娘不见了,姑娘的天也塌下来了一半,京城这样大,三教九流什么都有,万一……万一,两个丫鬟也不敢想下去。
这一晚姚姒眼睁睁的坐着等到了天亮,一大早的张顺便敲了屋门,红樱去开了门,张顺便垂着头对姚姒道:“若今儿再没有大姑娘的消息,小的便去发悬赏银子给道上的人,不管怎么样,小的都要找到大姑娘的人。”
姚姒自然听得明白张顺话里的意思,姚娡这样一来,便再无名声可言。可她如今也管不得了。
张顺略一抬眸,便瞧见她一双红肿的眼晴衬着青白的面色,才一夜间,她便似一朵凋谢的花儿,再也没有了往日鲜活。
张顺并未再多说什么,转头便出了屋子,行至院中时,他狠狠地朝着院子里那株树杆捶了下去。
天儿一亮,谭娘子夫妇和贞娘几个就聚在了一起,昨儿大家伙找了半夜,连一丝线索也无。个个眉头紧皱,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