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夜风急,雪银树在黑夜里似一柄柄冲天的剑,树干墨黑而笔直,如同被一根根插在泥土中一般。
“嗖嗖!”离吕小涛不远处终于有一只更为肥大的大白鼠出现,它时而伫立观望,时而迅速小跑,短而粗长的尾巴高高地翘着,随着它调转方向时用力摆动,如同航行在大洋里的白色帆船,尾巴就是它的方向舵。
该死的,那死鬼一整日不归,不会是到哪家母鼠窝里快活了吧!这只大白鼠是昨夜那只大白鼠的相好,平日里,都是它相好给它送吃送喝的,它也乐于享受,谁让它相好是公的呢!
大白鼠窜来窜去,肥大的身躯总不怎么灵活,也许是养尊处优太久的缘故。它眼睛骨碌骨碌地四周观望,一是看有没有什么危险,二是看有没有什么猎物,生性多疑的大白鼠,可不是那么容易被人狩猎的!
吕小涛心跳剧烈,额头冒出细细的汗珠,将手里的柴刀紧紧贴在胸口,身体紧靠在冰凉的雪银树下,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猎杀大白鼠,对他来说就相当于一个普通人想要猎杀一头狼一般,希望渺茫,危险巨大!而且这大白鼠可比地球上的狼要来得狡猾得多,凶残得多,也敏捷得多。昨夜那只大白鼠,也是它鬼迷心窍,倒霉透顶,才会惨死在吕小涛的手中。可以说,吕小涛这捕猎大白鼠的行为,绝对是愚蠢的行为!
大白鼠在雪银树林边缘七拐八弯,捡地上的什么已风干的东西啃了一口,又咧咧嘴吐掉,什么东西,呸呸,臭死了!它忽然嗅到一阵肉香,这味道,真香!怎么那么熟悉呢,这味道。它迂回着循着香味,逐渐靠近散发香味的地点,借着敏锐的视觉,忽然看到,一个人类一动不动地贴在一颗雪银树后,他背着一个包裹,这肉香就是从那个包裹里发出!
狩猎者!大白鼠猛的一惊,迅速往远处跑开,跑出一段路后,发觉那人并没有发现它,它甩甩肥大的身子,将身上的冷汗甩掉一些,调转过身,远远地看着那个人类,该死的!他背着的,不是我那死鬼吧!它恨恨地咬了咬鼠牙,一滴眼泪从眼角拧出。虽然它相好不是什么好鸟,但怎么说相互也有些感情,现在它相好被这个人类惨屠,它也有些兔死狐悲。
死鬼,你个挨千刀的!好好的,怎么那么不小心!它绿幽幽的眼睛盯着吕小涛,该死的人类!不去猎杀妖兽,来欺负我们这些弱小的野兽,到底有没有一丝爱心啊!我们可是善良的小动物啊!它忽然不自觉地从嘴角流出一大滩哈喇子,伸舌头舔了舔,上次这死鬼拿回的人类的肉可真香甜,虽然是死人肉还差不多已经风干了,但那味道还真是回味无穷啊!这死鬼估计也是惦记那肉香,才反而被剁了的!你说你这挨千刀的,死人肉吃吃也已经很幸福了,还去打活人的主意,你这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嘛!你不知道,人类是最阴险的动物嘛,别看这个人看起来瘦骨嶙峋的,好似弱小无比,谁知道他暗藏了什么手段!
吕小涛和大白鼠,就这样隔着百米左右,相互隐藏着,各有各的心思,时间迅速地飞逝,也不见互相有什么动静,直到吕小涛的肚子“咕噜噜”的鸣叫了一声。
吕小涛取下背包,从背包里拿出一块鼠肉,生啃了起来,浓浓的肉香在他的唇齿间徜徉,他大口大口地吃着,真是太香了!比熟牛肉都香!
香味飘散开来,大白鼠忍不住嗅了嗅,嘴角哈喇子忍不住又流了出来,好饿,真想咬一口呀,死鬼,早知道你会惨死,还不如让我吃了你!便宜这人类小子了!真的太香了!
吕小涛吃饱了鼠肉,将背包放在一边,背了这么久,肩膀都有些酸疼。他握着柴刀探着脑袋往左看,那一包鼠肉就在他后边不远处,结实的包裹着。
这人类好像看起来有些傻头傻脑啊!傻乎乎地蹲了这么久,也不见得他有什么动静,太不正常了!大白鼠看到吕小涛贴着雪银树,就这样呆头呆脑地蹲着,不像是狩猎者,反而有些像弱小的凡人!它翻着眼睛脑子转了一大圈,得出一个结论,这是一个凡人!死鬼,你死得真冤枉啊!真白痴啊!一个凡人!一个凡人就将你弄死了,你真的可以去死了!
大白鼠心里起了点心思,如果趁这个凡人不注意,将那包肉叼走,料想这个凡人也追不上它!它想到这里,心里一乐,便悄悄地转着弯,终于躲在吕小涛十几米远的一颗雪银树后,可是吕小涛却是浑然不觉,还傻傻地观望着他认为会有大白鼠出现的地方。
大白鼠有些紧张,虽然这是个凡人,但也不能太过小看他,我只要那包鼠肉,叼了鼠肉我就走,决不能跟他拼斗,这死鬼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吕小涛腰酸腿麻,松了松手里的柴刀,扭了扭脖子,“啊!”他大叫一声,看到一只巨大的大白鼠,向他猛地冲了过来!原本等的就是大白鼠,但是现在大白鼠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他居然非常的害怕,他对着大白鼠大叫着将柴刀砍了过去。
啊!大白鼠惊出一身大汗,被发现了!老娘跟你拼了!它猛地冲向吕小涛,不偏不倚,吕小涛的柴刀,砍在了大白鼠的一条前爪上,顿时,鲜血喷溅,大白鼠的左前爪,几乎被斩断,耷拉着连着筋挂着。
天杀的,痛死老娘了,老娘的爪!大白鼠猛的一甩尾巴,尾巴重重地打在吕小涛身上,顿时将他拍飞了出去。它看着倒地的吕小涛,恨恨地瞪了一眼,这以后日子怎么过啊!它甩了甩头,将眼泪甩飞,扭头叼起鼠肉,一瘸一拐地往雪银树林深处逃去。
吕小涛一骨碌爬起来,这可是他的鼠肉!是他的口粮!却被大白鼠叼走,他丝毫没有多想,往大白鼠逃跑的方向,奋力追了过去!
一鼠一人,一前一后,在莫大的雪银树林里,飞快地穿梭!一个是为了逃命,一个是为了活命,
如果不是大白鼠一条腿几乎被砍断,吕小涛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的,但是现在,两者的速度,居然也差不多,两者都拼尽了全力,无论是谁输,谁就将面临死亡。
雷声从天空中轰隆隆传来,乌云密布,倾盆大雨哗然而下,大雨迷失了吕小涛的眼睛,雨水浸湿了他的全身,他扯去自己的上衣,好让阻力减小一些,冰冷的雨水在疯狂地奔跑中,仿佛也没有让他感觉到那么冰凉,他的眼里只有那包鼠肉,那是他活下去的希望!
大白鼠近如癫狂地奔跑着,它想不通,为什么这个凡人会如此孽孽不息地追逐它,难道它对他真的那么重要吗!老娘只是一只大白鼠而已,值得你这么拼命吗!
已经快奔跑了十公里了,五公里对吕小涛来讲就已经是平时的极限,现在他已经口舌干燥,一股咸甜在喉咙中翻滚,他不能停下,停下便意味着死亡!
大白鼠气喘吁吁,上次是什么时候这么拼命奔跑它都已经忘记了,它这肥大的身躯,已经让它精疲力竭,爪上传来的疼痛让它生不如死,可恶的还是这倾盆大雨,不时地冲刷着它的伤口,比伤口上撒盐还要来得痛不欲生。老娘跟你拼了!这是大白鼠脑海中涌出的念头,它不想再逃了,大不了同归于尽!被一个凡人如此追逐,这辈子是唯一的一次!
吕小涛看到大白鼠猛地停了下来,掉转过身躯,愤怒地瞪着他,反而令他大惊失色,停下奔跑后,血液冲击他的大脑,近乎让他无法承受,一股强烈地疲惫感冲刷着身心,几乎就要趴地倒下,他单膝跪地,柴刀抵在地上,以便于身体不趴在地上,这是他有生以来最激烈地一次奔跑,跑得呼吸都几乎断绝,干渴的喉咙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舌头长长地伸出,让雨水浸淋,也幸好有雨水让他舔舐,否则他无论如何也坚持不到现在。
大白鼠和吕小涛四目相对,互相都在喘息,又警惕地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啊!”吕小涛站起身挥刀冲了上去,大白鼠吐掉嘴里的包裹,露出锋利的鼠牙,“吱吼”它狂怒地冲向吕小涛。“噌!”、“咔!”,吕小涛锋利的柴刀将大白鼠的背上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大白鼠一口咬住吕小涛的大腿,骨裂之声伴随着闪电雷鸣传荡开来。“啊!”吕小涛大叫着又猛砍了大白鼠一刀,大白鼠吃痛退后数米,鲜血、口涎和着雨水从它的嘴角流下,落在地上。它舔了舔嘴角,鲜甜的人血,令它精神一震,今日,老娘便尝尝这活人肉!
吕小涛看着大白鼠身上两道豁然的口子,但这却不伤及到大白鼠的要害,并没有使大白鼠散失多少战斗力,相反,自己大腿断了一条,行动立刻迟缓。他从裤兜里掏出一粒疗伤丸,一口吞下,顿时感觉大腿咔咔作响,伤口在慢慢地修复。他大喝一声,“唔啊!”,大白鼠一惊又退后数米,却发现吕小涛是装腔作势,便又恼怒地猛冲过来,“吱吼!”大白鼠居然还能凌空跃起,“呀嗨!”吕小涛身体随着柴刀旋转半圈,“噗!”、“嘶!”柴刀带出一大块大白鼠腰腹上的鼠肉,同时大白鼠咬去吕小涛左臂上一大块肌肉。
这是一场人和鼠的拼命搏斗,双方都是在透支着各自的潜能,这是一场生命的厮杀!
吕小涛咬牙咧嘴,疼痛几乎痛到麻木,眼泪再次流出,不过这次不是害怕,只是疼痛难忍。大白鼠痛得肌肉收缩,雨水似乎流进它的腹中,一股刺冷令它牙齿哆嗦,这该死的人类,老娘活不了,你也别想活!
“吱吼!”大白鼠奋力一击,直扑吕小涛面门!“啊咳!”吕小涛举刀挥下,刀锋跟大白鼠的利齿撞击在一起“叮!”一声巨响,大白鼠牙齿掉落,吕小涛的双手跟着柴刀捅进大白鼠的口中,大白鼠剧烈扭动身躯,临死前,右前爪狠狠地抓在吕小涛的肩上,“叭!”他的整条左臂掉落在地!“啊!”一种痛不欲生的感觉在他脑海中炸开来,左肩空空,他的手臂掉在地上,骨裂筋断!
大白鼠不自主地抽搐挣扎一番,气绝。吕小涛捡起他的左臂,一股惨然的笑声,毛骨悚然地冲破他的喉咙。死,也没能留个全尸!鲜血喷溅,即使他吃掉最后一粒疗伤丸,也似乎止不住这断臂的鲜血。
终将是要死了!吕小涛将他的左手抱在怀里,“爸妈!儿子不孝!”他仰天长啸,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此刻死不囫囵!
他右手抱着左手,瘫倒在地上,汩汩直流的鲜血,让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消逝,用不了多久,他将失血而亡!他其实有些不甘心,他才15岁,一个带着一点叛逆的初二学生,在这个传说中仙人的世界里,体会了弱肉强食的生命原始悲惨,这就是自然法则,宇宙通行法则!
虚弱中,吕小涛费力地取出包裹中的鼠肉,塞在嘴里,既然要死,就做个撑死鬼吧!省得黄泉路上又饿肚子,让鬼也耻笑!他狠狠地咀嚼着鼠肉,这鼠肉还是那么香糯,虽然比不上迟不开洞府中的美食,比不上素淸瑶烹饪的佳肴,但是这鼠肉,是他拼了命才得到的,其中的滋味,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
时间一点一滴地飞逝,吕小涛还是没死,只是虚落不堪,肩膀上的血已经止住了外流,他时而昏迷,时而惊醒,躺在这渺无人烟近乎原始的丛林里,望着被雪银树花遮掩的斑驳的天空,天空上的月亮大小不一,明暗各异,甚至遮盖了星星的光芒,要知道哪一颗星星不比月亮来得庞大来得耀眼,但挨得近了却也能盖过恒星的光芒!到底是哪一颗星星是地球上的太阳?他的家在哪里?吕小涛伸着右臂,在点点数着暗淡的星星。
不能死,我不能死!吕小涛费力地坐起,他还要回家,有一天,他要回家,回到那属于他的地方!属于他的家!
吕小涛吃力地将大白鼠剖开,将鼠肉块块剁下,将鼠皮披上身上,背着重重的鼠肉,拿着自己的左手,往奔跑过来的方向疲惫却坚定地一步步走去。
“小伙子,这不够!”中年护士推开吕小涛交给她的鼠皮,吕小涛苦苦哀求着,“护士小姐,我真的只有这么一件鼠皮,要不我先欠着,您行行好!救救我!”吕小涛说着抱着左手跪了下去。
中年护士被他气得想笑,你说这凡人土著,没实力还学人狩猎,弄得这缺胳膊断腿的,还想来免费医疗,当医院是救济站吗!
“姐姐!护士姐姐!救救我吧!”吕小涛磕着头,流着泪。“呐!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中年护士抚额叹气,医院是干什么的,赚钱的!如果每个人都这样来磕头就可以治病,那还赚什么钱!
“坐!”、“说!”、“嘶!”冷冷的声音有些犹疑,“你这胳膊,我只能给你接上,但只能是接上!至于要彻底痊愈,你还得另请高明!”冷冷的声音伴随着一个苍老的身影,从内室走了出来。老者抚着胡须,拿过吕小涛手里的胳膊。“医生,您救救我,我在这里举目无亲,如何能另请到高明啊!”吕小涛说着又要跪地磕头,却被一股力拖住,无论如何也跪不下去!
“这,是你的事,与我无关!”老者冷冷地说道,说完将吕小涛凌空托起,放在手术台上,一剂麻药下去,吕小涛便不省人事,等他再次醒来,他已经在医院门口,躺在地上,身上裹着一条薄薄的床单,一大包鼠肉放在他的旁边。他猛地坐起,查看自己的左臂,只见左臂完好如初,他兴奋地想举起左手,但左手却像不是自己的一般,毫无动弹。一阵凉意侵袭他的内心,他的左手,废了!他现在不仅仅只是一个凡人,而且还是一个残废的凡人!
他在医院门口跪了很久,但结果始终是一样,另请高明!
吕小涛拖着疲累地身躯,走在皎鹅岛的商业街上,无论路上是否美女如云,无论各种灵兽千奇百怪,他都不在乎了,他现在是一个废人,等待他的只是命运的审判,那就是鼠肉吃完以后就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