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浩轩想起当年他本想去寻后母夏莲献宝,结果却不小心听到了那样一番言辞,他这才明晓她对他的一片“良苦用心。”
柳浩轩微微垂着眼眸,冷淡笑道:“难怪她对我极好,事事都让人顺着我,从不苛责我读书,甚至我有心读书,还让下人引诱我去玩耍。待我十二岁,就开始有意无意地给我塞些美貌标致的丫鬟,让她们在我面前晃荡。”
他话语说得比较含糊,但稍微懂人事的都知道,这其中的含义。
穆凌落愣了愣,低低道:“这是——捧杀……”
柳浩轩点了点头,苦涩笑道:“没错,我那时才知道,她竟是想捧杀了我。她待她自己的儿子严厉,却对我很是宽容,人人都以为她仁厚慈善,就连祖父一家当时也这般认为,却不知里头还存着这么多的学问。”
他当时得知原来一向温柔和善的后母居然有着这样的心思,以往的善良温情都是装出来的,他连心都凉了。
那时他年纪还小,不曾想到这世间的女子居然能这般的恶毒地算计,也曾想过告诉他爹。可是他爹一颗心早在了夏莲身上,哪里会信他的话,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故而之后,他就干脆将计就计,开始装成纨绔公子哥,到处沾花惹草,惹是生非,不过是为了如了后母夏莲的意,免得她再想法设法地算计他。
只是,他当时更没想到的是,他一直以为至亲的妹妹,竟然也帮着后母算计他,若不是他这次逃得快,恐怕他的终身大事都得被她们算计妥当了。
想到此,柳浩轩的面容不禁略略地沉了下来,抿紧了薄唇。
穆凌落察觉到他周身弥漫的清寒伤感,忍不住身后握住了他冰凉的大手,柔声道:“哥哥,今后有我呢,你不是一个人的。”
她没想到,那看似华丽的府邸里竟然暗藏着如此多的明枪暗箭。这么多年来,一个小小的孩子在这么多算计下长大成人,不曾被养坏了,可见是多么的不容易。
柳浩轩反手握紧了穆凌落,微凉的掌心汲取着她手心的温暖,心口微微软和,仿似有阳光落入他冰凉的心底,暖暖融融的。
“嗯。”他忍住心口的酸涩,低低地应了声。
宿梓墨望着两兄妹紧握的手心,虽然觉得异常的扎眼,但他看在柳浩轩如此可怜的份上,也只暂时不计较了。
只是,他料峭的薄唇微微地抿起,自是不必说了。
待得柳浩轩的心情平复了些后,穆凌落继续问道:“那,哥哥若是查明了那柳绫罗的身份,您打算如何?”
柳浩轩闻言,抬眼看了看眸色纯净的穆凌落,心口低低地叹道:“阿落,这事恐怕……”
穆凌落却看出了他眼底的难过,低笑道:“你是怀疑她的真实身份与爹有关是吧?”
柳浩轩惊讶地看向她。
穆凌落淡淡笑起,眼角微微地上挑,极为的端秀娇媚,“他当年没来寻我……而能让他亲自带进府邸的,必然是知根知底的姑娘,再兼之她的样貌与爹有几分相似,想来是有些关联的。”
只是,就是不知是私生女还是他亲戚那过继而来的。若是第一种,他这又是置她娘荣华郡主的颜面何在?
柳浩轩没想到她竟也能想这般深层,面容有些凝重,“是的,我也这般想。所以,我现在正在调查,若是查明了……”少不得是要算账的。
他微微地垂着长长的眼睫,“我现在是盼着这么多年过去了,那证据还存在就好。这样,也能在你回去时,还你个清静的国公府。”
穆凌落闻言,那本来打定主意不回京的打算,话语都哽咽在了喉间。
柳浩轩是对她真心实意的好,她自是能察觉到的。而且,她本就该认祖归宗的,可她不想离开安榆,却在听了柳浩轩这番话后,那些拒绝的话语再也说不出口了。
她怎么能让她这个哥哥独自去面对那么多心怀叵测之人,他想为她好,她又不是铁石心肠,怎生能察觉不到呢?
她抿了抿唇,咽下了拒绝的话语,沉默地点了点头,“嗯,好。”
柳浩轩见她这般乖巧的模样,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轻声道:“你前半生过得艰难,后半生哥哥一定会努力挣出个成绩,让你过得快活恣意。”
他以往浑浑噩噩的过,连外祖父都对他失望,那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的人生没有盼头。可是如今寻到了他的亲妹妹,他只觉前面哪怕是荆棘遍布,他也会努力走下去,为她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有时,有些事就是这么的突如其来,又理所当然。
他这般时时刻刻把宿梓墨这个准妹婿摈弃在外的做法,着实让宿梓墨又抿紧了薄唇,目光微微眯起,冷冽地把他望着。
宿梓墨冷冷地哼了声,不悦意味十足。
柳浩轩是只当没听到,这妹妹他以后可是要如珠如宝地待着,至于宿梓墨那还是赶紧别来碍眼为好。
穆凌落闻言,心口温暖,轻轻地点了点头,“谢谢哥哥。”
她悄悄地望了眼宿梓墨板着的俊美面容,不禁轻轻地勾起了嘴角。
柳浩轩与穆凌落谈妥了来接她的时间,这才在宿梓墨寒冽的眼神里告别,他现在得赶紧回京城了,以便早日接回他的妹妹。
不过,走之前,他把明其留了下来给穆凌落使唤。穆凌落百般推辞,“哥,明其是你身边得力的小厮,你这要是给了我,你这岂不是缺了个左臂右膀。再来,我这也没什么大事,还没得埋汰了明其的才能。”
柳浩轩坚持道:“明其是我的心腹,他对府邸里的事很是了解。你早晚都得回去,不若先让明其给你讲讲其中利害。我已与明其说过,让他给你寻个礼仪嬷嬷,该学的规矩还是要学的,这以后……”他特地瞅了眼宿梓墨,“都是得用上的。”
柳浩轩安排得如此妥当,穆凌落也敌不过他的一片拳拳爱妹之心,闻言也只能留下了明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