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犹豫要不要去琅琊公主府走一遭的张二郎寻思着这事儿也不好办,温挺这老东西真要是不要脸,老叔公到时候搞不好真就来个顺水推舟。顶点X23US
老江湖的套路,他张二郎见得多了,动不动就来什么“化干戈为玉帛”,那都是狗屁!
别人可以“化干戈为玉帛”,可他老子要是愿意化,早他娘的十多年就化了,等到现在?
且不说自家老子,就是魏玄成、李大亮,谁跟姓温的化解仇怨了?
“难办啊难办,还是先等等看。”
张沔想了想,还是没去见张公谨。
而此时在“七市口”,温七娘左顾右盼不见来者,顿时有点气恼,对温五道:“五叔,‘京东市’不是说路过的都会来吗?”
“往常确实如此,出了京城,这里歇脚吃喝,让牲口歇息片刻,都是长久以来的事情。”
温五也觉得奇怪,照理七姑娘要等的那个“野汉子”,怎么地也该到了啊。
“不若先行片刻,顺着洛水走,到伊水津关,总能等着了。”
“可要是人走龙门山呢?”
这话说的……人走哪儿还能算出来啊。
温五也是无奈,但还是道:“姑娘,出京的时候我让人打听过,张大郎确实要走东门,而且也没真个遮掩行踪,是真要走东路。”
“我们在‘京东市’再等片刻,若是无人,那就走吧。”
“过了伊水,不拘去巩县、缑氏,都要好走。”
江湖上称呼这里叫“七市口”,是因为这里主要是转运日常所用的“柴米油盐酱醋茶”,所谓“开门七件事”,也是最近几年从武汉那里传过来的说法,不过贴切合理,也就传扬开来。
往年百姓吃不起的茶,如今也便宜了下来,只要不是贫寒到极点,留一把茶叶总是可以的。
而勋贵门第,却不是称呼“七市口”,而是“京东市”,因为这地界在京城东面,又成了大市镇,在洛阳令的官方典册上,“京东市”才是正式的名称。
“那就再等片刻。”
温五点点头,心中也觉得奇怪,照理说张大郎要走东路,差不离应该早就到了。偏偏没有行踪,暗忖着是不是被自家人给堵住了,可又觉得这不可能,毕竟他跟着七姑娘出来的时候,二老爷也一副淡定喝茶的模样啊。
“怕是真的走到了前头,五叔,我们走吧。”
“那就……走吧。”
咬咬牙,温五也答应了下来,他本不想走的,可到底拿了七姑娘的钱,这拿钱不办事,太没有道义了。
只是这一路,就有得受了,整个“七市口”,看到他们这种组合的车船店脚牙不知道多少。
在京城眼皮子底下,兴许是没人敢下手,可要是到了荒郊野外……怕个鸟啊。
别看这里还是直隶近畿,可今时不同往日,早就不是杜总统还在世的时候,整个直隶近畿,多得是“无人区”,百里无人烟都是小意思。
大量人口都是集中在京城腹心,至多就是顺着大河两岸,稍微远一点,就基本没什么人家。越来越多的田地都被侵吞,还能肉眼可见的农田,搞不好还是“皇庄”,受稼穑令管着的。
可为何这种事情没人敢说?
因为直隶近畿最大的地主,就是皇帝老子自己。
反贪官常有,反皇帝不常有。
再说了,哪有反自己的皇帝?
从“七市口”往东到“伊水津关”,其实路没有多少路,可活动范围广大的青皮却不少,兼职强盗路霸,瞅准了肥鱼就是咬死。
干这份脏活的流氓,往往都还是军事贵族家庭出身,拦路抢劫的专业技能比一般业余选手强得多。
而且因为门第的缘故,生怕被人发现身份,反而下手极黑。这几年洛阳令查到的大案要案,无一例外,都不是民间有活力社会团体干的,而是国家暴力机关的淘汰品。
武勋家庭前几年维持体面,变卖家产的不计其数,后来又因为经略河中、朝鲜、漠北、天竺、西南,想要混个位子的武勋子弟,基本都把家底掏空。可真正能混上去的,一半都不到。
多出来的一多半,就只能仗着身份和职业技能,搞黑吃黑,或者亲自下场干一点阴沟老鼠才会干的脏活儿。
甚至还有上了年纪的老武勋,出卖自己的继承权,从别人那里换种,然后拿一笔钱维持家族体面。至于亲生儿子,因为“弓马娴熟”或者“技击锐利”,就给金主做爪牙打手,又能赚上一笔。
贞观二十年前后,是武勋家庭出身的杀手,爆发最厉害的时候。
当时江湖上但凡出现灭门惨案,各种仇杀、暗杀的操刀手,都是武勋子弟。
作为太原温氏的护卫,温五在地面上还是有点江湖名气的,故而了解的比较多。
只是现在温五也吃不准江湖行情,在“七市口”温氏的牌面还好用,可要是跑到偃师附近,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再一个,直隶近畿这几年太平了不少,因为朝廷在西域开辟出来的财路,让冒险家们都愿意走一遭。
更重要的一点,天竺的种植园起来了,侯氏子弟凭借兵部尚书这个天然大靠山,几乎每个家生子都能混到一大片土地。
用侯君集自己吹牛逼的话来讲,那就是侯氏之家,人人皆男爵,家家比诸侯。
话是狂了点,可对比中国的正常管理,一般家庭受封永业田,也就是两三百亩,妻妾上三个,子女五六个,再算两个老人,之多就是多种两倍的“露田”。
可即便这样加起来,实际可用劳力,也就七八个,经营的田亩,上一千亩都是比较艰难的。
但是在天竺,侯君集误打误撞,还真是搏了个超级富贵出来。
因为天竺的耕牛数量极多,而且和中国不同,天竺不杀耕牛的原因,绝非耕牛是重要生产工具。
这就使得在天竺的侯氏家生子,往往一户家庭就能配两头三头甚至五头耕牛。同时因为中国不能蓄奴,但是在天竺可以蓄奴,这就导致一户家庭实际拥有的劳力数量,数倍于国内。
差距如此之大,自然就吸引到了冒险家,还有那些为了脸面,不得不远走他乡的武勋子弟。
这也是最近五年,直隶近畿治安时好时坏,但总体来说趋于太平的原因。
可温五到底久不在地面行走,只是在城里看家护院,外面变化如何,又新出来什么样的地头蛇、山大王,他还真不好说。
要知道,从“七市口”出来,温五就察觉到有不少人窥视他和七姑娘,他有心直接回转京城,可一想只是走一段路,也不至于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加上他在车马行亮出了身份,愿意卖太原温氏一个面子的,也不在少数。
毕竟,真正敢得罪世家大族的江湖游侠儿,那是少之又少。
“五叔,可是担心行路安全?”
“姑娘,虽说京畿这几年太平了不少,可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温五借着话头,劝说了一下温七娘。
“京东走过好多回,也不曾听说还有甚么大贼,哪怕到了偃师,想来也是太平的。”
“行走江湖,大贼反倒是好说话的姑娘。怕就怕那些个毛孩子,当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若是寻常小贼,五叔你一箭一个,还怕甚么?”
听得七姑娘这么说,温五想了想也是,便道:“那就紧着点赶路,到点到津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