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草长莺飞的暮春,魏王境才终于驱走最后一丝寒意,蝉鸣伴着凉风,吹落了金黄的油菜花与沉甸甸的果实。
四月上旬是魏王境一年中天气最好的时节。每年此时,若不下雨,万里晴空碧蓝如洗,如同一面照出人们心中美好的镜子,映着一张张温和恬淡的笑脸。
午后的瞌睡,也成了一道风景。
但在离恨宫的天阙阁里,却有个人不眠不休,废寝忘食地翻阅书籍。
一开始燕离只参悟剑诀,限制了格局,随着阅读量的提高,越发觉得万物相通的道理,旁的法门,对剑道未必没有助益。当然,除开剑诀以外,理解起来分外困难,所以阅读旁的法门非常的吃力,有些高深的,可能三天三夜的功夫,才勉强悟懂一点皮毛。
越是艰难的事情,越是会让人对自己产生怀疑。
与之相对应的,完成越是艰难的事情,越是能给自己注入信心,凭借这信心,这世上有许多人攀越过了一重重不可能攀越的山峰。
燕离要走的路还很长很长,他要攀越的山峰,远比一重重还多很多。
混沌天地,源海已经彻底布满密密麻麻的小剑,证明着他的修为的进步,真气几近于饱和的状态。
这里不得不提,修真境的源海,真气的饱和与境界并无关系。并不是说真气饱和,源海就能达到毕现的程度。虽然修真分初、入、上,三境,但其实与真气的多寡无关,而在于如何更多的运用星源之力。
也就是说,尽管源海已经饱和,并且无限接近于毕现,现在还是照映的程度。
真气的饱和,得益于数月以来无人打扰的安全港湾。这段时间大概是燕离自入京以来,唯一一段平静修行的日子了。
境界的成果也非常喜人。
数月以来,几乎不眠不休的进修,领略百家之长,尽管连天阙阁十分之一的储量都没看完,却是无限接近于修真上境。
正如武道修真的核心:一成不变的东西,是永远不会进步的。
现在他距离毕现只差临门一脚。
踏过去,蠢蠢欲动的诅咒将再一次被压回灵魂深处;踏过去,他就可以开始准备灌顶。
退出观想状,放下手中的孤本,他扭头望向门口。
“燕大人,王爷请您去一趟。”一个侍从走进来。
“我知道了。”燕离大概料到了,起身拍了拍衣衫,伸了个懒腰,便跟着那侍从来到了王殿。
姬破虏坐在王位之上,眉目收敛而沉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到燕离走进来,他略一抬眼,那侍从便会意,恭敬地退了下去。
等到殿内人都退走,姬破虏才淡淡道:“本王听说你要去稷下学宫?”
“是。”燕离点头。
“坐吧。”姬破虏指了指殿下的椅子。
燕离坐下来,“霸王有何教我?”
“当今天下,道统尤在皇权之上。”姬破虏道,“你此去稷下,当心不要被抓住把柄,安危当可无虞。只是那大考,别说考不考得中,便是入门的资格,也并不那么好拿。本王听袁复论说,你有参加大考的打算?”
“确实有这个想法。”燕离道,“小子既不能依托于任何势力,自身又不够强壮,不如考入道统,避避朝廷的锋芒。”
“懂得内敛,活得也长点。”姬破虏意味深长道,“但只怕事情临头时,你又会忍不住。”
“这也是命。”燕离道。
“你的意向是哪个道统?”姬破虏问道。
“如无意外,应是剑庭。”燕离道。
“剑庭分七脉,各山门可不是相敬如宾,你想好加入哪一脉了么?”姬破虏道。
燕离不知他问此何意,想了想,道:“若是考上前三,应该会选择藏剑峰。”
“藏剑峰势弱已久。”姬破虏摇了摇头,“你若考上,不如去天剑峰,本王与天剑老人有几分香火情,现任峰主观山海,也要卖本王几分薄面,你若去了,自有人顾你周全。”
“多谢霸王,我会慎重考虑。”燕离笑道,“大考如何,现下仍是两眼抹黑,能不能取得大考资格,还是个问题。”
姬破虏道:“这些都是小事,若你加入王府,都可迎刃而解。”
“若加入王府,我又何必去参加大考。”燕离道。
姬破虏淡淡地笑了起来,道:“你倒是很精明的。知你留日不多,这点东西你收着,权当你对玄云的帮助,本王就不送你了。”
说着掷过来一个乾坤袋。
燕离接住,没有第一时间查看,道:“小子倒有个疑问。”
姬破虏淡淡道:“本王知道你想问什么。答案自会在未来揭晓,但是没发生之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本王只是未雨绸缪罢了,你不用多心。”
燕离这才查看了一下乾坤袋。
这个乾坤袋当然比不上古海源那个,大概只有它的五分之一大小,里面装了一百颗灵魂石和几本书,写的似乎是关于符箓的。
当今修行界,符箓并没有一个统一的体系,而每个成就巨匠的,依靠的全都是他们独一无二的天赋能力,后天的学习并不能弥补这种天赋。所以各家的符箓之道,都处在一个朦胧的发源期,无法系统地阐述符箓之道,关于符箓的书籍,自然也是少之又少,只要是心得体会,一定是巨匠流传下来的,比绝技的孤本还要珍贵。
这就叫雪中送炭,燕离心中一叹,鞠了个躬,“霸王厚赐,来日必有所报。”
姬破虏摆了摆手,“你自去吧。”
燕离转身离去。
走在游廊,午后的阳光洒在他身上,暖洋洋的非常舒服,闭关久了,竟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这时远远瞧见了置放太古遗音的广场,他心里一动,便向那处走了过去。
这次回来离恨宫,还没来得及看过它,就把自己关进了天阙阁。
如今再一看,忽然发现有什么地方变得稍微不同了起来。
他刚一把手放上去,立刻觉出一种玄妙的感应。
然后,难以描述的旋律,便自指尖流淌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