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高正伟忍不住转头去看面色惶恐的孙启鹏。
市局的二把手是高正伟的自己人,而孙启鹏是副市长兼市局局长,他在这个位置上,坐得确实有点久了,借着这把火说不定能让他动一动。
满屋子的人各怀心事,门外,却响起了崔永贞尖锐的咆哮声,“又是你?我警告过你离我们家崔贤远一点!你是什么东西!黏着崔贤?你这扫把星,非要把崔贤给我害死是不是!崔贤凭什么给你挡了一刀!凭什么?”
原来,刚刚在房间内做笔录的警察出去后,将事情经过简单告知了李政文夫妇,崔永贞本就心底压抑着一股绝望与怒火不知从何发泄,再见得知是自家儿子是为卫笙挡刀导致现在生死不明,她顿时再也坚持不了长久以来引以为傲的矜持。
她愤怒了,哭嚎了,如一个普通人家的妇女般撒泼了,对着眼前的孩子破口大骂,说出的话语难以入耳。
李政文也认出了卫笙,说实话,前段日子在邵成东家初见这女孩给他的印象不错,他不知她是不是有意出言化解了自己与儿子姓氏上的尴尬,即便后来她在自己与邵成东的对话中突然插嘴,他也并不觉得是唐突了,甚至觉得她很聪明,竟然听懂了他们谈论的话题。
而眼下,作为一个男人自然是要比妻子理智的,在这个时刻也由不得他不冷静,即便崔贤是为了这个女孩挡刀,也算是英勇救人,没有理由该怨怪一个孩子。
见妻子怒极,作势竟是要冲上去打骂,他急忙将崔永贞拉住,“好了,要怪也怪那帮混混无法无天!怎么也怪不到她身上。”
崔永贞依旧噙着泪水,声嘶力竭地大叫,“怎么不怪她?要不是跟这种不三不四的人处在一块,崔贤能跟那群混混扯上关系吗?能挨刀子吗!”
说罢,她大力推开李政文,直奔卫笙冲去,“下贱东西!崔贤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拿命抵命!”
而就在她刚刚冲直卫笙眼前,那原本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一动不动的少女忽然抬起眼眸,“闭嘴。”
只是短短两个字,却令崔永贞猛地停住了动作,呆呆地僵立在原地没有动弹。
那是怎样一双眼眸?眼白充血红肿,瞳孔幽黑戾气,仿佛将无尽的感情都压抑在那双深邃如墨的眸子里,显得冰冷而又死寂。
周围众人也都是一怔,因为女孩声音虽然沙哑,仿佛很久没有开过嗓般,但周身骤然爆发出的戾气竟然带着无比的威慑力,哪里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那副死寂低沉的模样,倒像是压抑着的恶魔。
“他在手术。”卫笙的声音毫无波澜,音调没有一丝起伏,眸光却静静地凝视着崔永贞的眼睛。像是提醒,又像是在警告。
说完话后,她又垂下眼睑,依旧用那双充血的眼睛静静地望着鞋面儿。
李政文就走上前揽住妻子,崔永贞也无助哭泣起来,她转头看向一旁几名民警,一边用那双保养得细白、涂着红彤彤豆蔻的手指着卫笙,一边低泣道,“她不是杀了人吗?你们把她抓起来、抓起来……”说着话,哇地一声哭倒在丈夫的怀里。
她实在无法想象待会手术室大夫出来后,如果带来的是噩耗,她接下来该怎样活下去。
几名警察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何动作。
据刚刚从几名学生那里记下的口供看来,这个女孩的确是枪杀了那名捅人的混混杨志,之所以一直没有拘捕她,是因为刚刚局长孙启鹏直接下了指示:先将事情压制在最小化,保护好几名孩子,在他来前只做笔录,不许私自押人。
而且卫笙从始至终也没有动的意思,所以他们也就任由其坐在走廊上。
之后要带走审问是肯定的,毕竟枪支来历不明,又是出了一条人命。至于她今天的做法能不能往正当防卫上那条线上靠,说白了就要看这女孩家底子够不够硬。
因为事情被控制得及时,并没有闹大到不可收拾,几名民警都心中有数,如果她背景够硬这件事不难解决。
这个时候,高正伟、唐明山、孙启鹏和邵成东等人也被门外的声音吸引出来。
“局长。”一名干警快步走到孙启鹏身旁,将事情简单汇报了一下,而后看着卫笙的方向询问孙启鹏的意思。毕竟这屋子里的似乎都是高官子女,事情折腾到这个份上,他们也不敢私自做什么决定。
孙启鹏看了看卫笙,在脑子过了一遍他所知道的所有颇具份量且背景显赫的孩子,但似乎并没有找到有关她的记忆,便头痛地摆了摆手,“先带回去再说。”
今天这些事足够让他头疼的了。
出了这事对于他来说无疑是要担上责任,如果唐明山一行人抓住不放,说不得就要他伤筋动骨,至于这个枪杀了混混的孩子,他还没有精力在这件事上多费脑子。
“等一下。”唐明山忽然开口制止,而后对着孙启鹏道,“借一步说话。”
孙启鹏就是一怔,满腹狐疑地跟着唐明山来到了走廊的拐角。
就见唐明山掏出一支烟来,看似随意地递给了孙启鹏,但后者却因为他这个动作心里大惊,接过烟后又掏出火机替唐明山先行点燃。
要知道,这可是唐明山抓住自己尾巴的好时机,如果他们想让自己动一动,现在新书记上任,而自己负责的严打又出了这样的事故无疑是最好的时机。
而递烟,无疑是一个拉近关系的举动。可唐明山现在完全不需要,也不应该这样做。
“唐书记,这个事情你放心,不管怎么说市局一定会给出个交代,那帮混子跑不掉。”他吸了口烟,面色凝重地开口。
唐明山闻言点头,却看向卫笙方向道,“那孩子再怎么说也算是正当防卫,要是没有她,说不定那群混子还会做出什么,我看就不要深究了。”
孙启鹏先是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唐明山在这节骨眼上,将他叫到一旁是为了说这个事情。
显然,唐明山不会真的在这个时刻将自己扯过来,随意地说两句他本不应该在乎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