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蔡嬷嬷看着自己火辣辣的手,也是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没忍住,可是刚才情况多紧张,她的一颗心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一个十一岁的女娃娃逼得失了方寸,抬头看向萧氏,只见萧氏在她扬手的那一刹那就将傅新桐搂入了怀里,小心护着,等到那巴掌打到护主的芳冉脸上时,萧氏平和的目光也发生了强烈的变化,这还是蔡嬷嬷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萧氏面前如此失态,让她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形象,瞬间就崩塌了。
而让蔡嬷嬷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小娃娃已然把她逼得方寸大乱了,居然还不肯罢休,走到门外,对外喊了一声:
“来几个人,将这以下犯上的奴婢抓起来。”
素商院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院子里伺候的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一个扫地的小厮率先反应过来,将手里的扫帚抛在地上,撩起了衣袖,向傅新桐跑过来,紧跟着另外几个也跑了过来,根据傅新桐的指引,动作生疏的进了院子,将有些失魂落魄的蔡嬷嬷给擒住了。
蔡嬷嬷被人擒住才反应过来,开始叫嚣:“夫人救我,夫人救我!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是,是吓坏了!夫人看在奴婢伺候多年的份儿上——”
傅新桐没给蔡嬷嬷太多的时间,对那几个临时组建的护院家丁比了个手势,说道:“先将她关入柴房两日,不许喂水喂食,叫她好好想想,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两日后若是想明白了,今日之事既往不咎,若是想不明白,那就继续断水断食的关着,若是假意想明白,今后还再犯,就没这么好说话,直接打断了手脚送去官府等候发落吧。”
所有人都被傅新桐这人小气势大给吓住了,这样的画面,按理说应该会很违和,毕竟是一个娇弱的小姑娘在指示众人做事,可是偏偏,这个小姑娘身上,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让所有质疑她命令的人全都不敢造次,唯有听命。
蔡嬷嬷被押着出门,刚要跨出门槛,只听傅新桐又喊了一声:“慢着。”
蔡嬷嬷心中一喜,以为傅新桐只是吓吓她,必然是不敢对她如何的,家丁们押着她转过身,与傅新桐面对面,蔡嬷嬷的求饶之言还未出口,就见傅新桐眼明手快,从蔡嬷嬷的腰间扯下了她始终挂在腰间那库房的钥匙,然后才挥手,让人将她擒下去。
所有指令与动作全都一气呵成,完全不打愣子,就像是处理这种事情天生的行家一般,雷霆之势,不给人半点喘息的机会。
芳冉也是第一次遭遇这样紧张的情况,虽说前后她被打了两个巴掌,但是两个巴掌给她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第一个巴掌,打醒了她,让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第二个巴掌,让她改掉了错误。
傅新桐走到芳冉跟前儿,抬头看着她左边的脸颊有些肿,但是目光却是清明骄傲的,可见这两个巴掌已经对她说通了道理。有的时候,对有些事,有些人,若是不采取一些极端的方法,是根本不可能让她改变的。
萧氏直到现在还没有缓过劲儿来,目光始终盯着自家女儿身上,将傅新桐拉到椅子上坐下,然后也伸手去摸傅新桐的额头,算上萧氏,自从傅新桐醒过来之后,已经是第三个人觉得她脑子烧坏了。
傅新桐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任由萧氏测量,乌黑的眼睛盯在萧氏的脸上,这时候倒是安静乖巧的,所以萧氏才更加难以理解,先前那个咄咄逼人的闺女到底是怎么回事。
“娘,我没事!”
萧氏却是摇头:“我看你有事!你倒与我说说,今日为何要这般对待蔡嬷嬷?她是娘的乳母,随我嫁入傅家,一直替我打理家务,今日你这般对她,岂非令人心寒?”
傅新桐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手里的钥匙送到了萧氏面前,萧氏不解,对她递来询问的目光,傅新桐摇晃着手里的仓库钥匙,张口解释:
“令人心寒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萧氏蹙眉:“什么意思?”
接过傅新桐手里的钥匙,萧氏继续说道:“这是我当年嫁进傅家之后,交给蔡嬷嬷保管的嫁妆仓库钥匙,有什么问题吗?”
傅新桐对一旁的芳冉问道:“夫人当年的嫁妆单子可还在?”
芳冉即刻点头,与萧氏和傅新桐说话再没有了先前的犹豫:“还在的,夫人的嫁妆单子,全都是由我和玉锦收的。”
“嗯,你和玉锦就带几个人去库里瞧瞧,拿上单子对上一对,看看这劳苦功高的蔡嬷嬷,这么些年到底有没有好好看管夫人的东西。”
萧氏这下总算听明白了傅新桐想说的意思:“你是怀疑蔡嬷嬷她……监守自盗?”
不是怀疑,是确定!
傅新桐在心里这般想,但不能直接说出来,只模棱两可的回了一句:
“有没有监守自盗,得查了之后才知道呢。娘现在让我怎么说呢。”
萧氏本来就是个没有原则的人,人云亦云,总把人往好处想,不愿意接受人性中的丑陋一面,但幸好,她还分得清亲疏与是非,她可以对所有人都慈悲,却只会对家里人进行无条件的保护。
她可以敬重蔡嬷嬷,却不会因为蔡嬷嬷而责怪自家闺女,萧氏这种无原则的脾气,其实只要对症下药也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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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了一场纷争,傅新桐也有些累了,原本还想留在萧氏身边,多说一会儿话,可两人刚坐下没多久,傅庆昭就派人从书房过来喊萧氏过去研磨,红袖添香是他们夫妻二人最喜欢的一项兴趣爱好,两人性格同样温吞,同样不愿接受人性的丑陋,仿佛活在自己塑造的世界中,只要没有攻击,就只想安安静静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正是因为他们这样的脾气,才使得后来在二房的变故中,那样不堪一击,随便一点小风浪,就能够让他们掉入海里挣扎,在大海里被别人夺了船,也就只能利用自己残余的力气,可怜兮兮的巴着船边,只求不沉下去,却绝不会想到将船掀翻,让船上的人也全都掉下水来。
不过,也正是因为两人这样的性子,才能够在今后的变故里活下去吧。
傅新桐还在等消息,不想回青雀居去,便在萧氏的床上睡了一小会儿,芳冉和玉锦按照傅新桐的意思,果真带着库房的钥匙和萧氏当年的嫁妆单子来盘点对账了,这不对不知道,一对吓一跳,玉锦和芳冉
冉将单子妥善处理记录好了之后,呈送到了萧氏和傅新桐面前。
萧氏被从书房喊了回来,接过两个婢女写好的单子,打开正在看,傅新桐却连打开的意思都没有,站在萧氏身旁,双手抱胸,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对芳冉和玉锦问道:
“丢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玉锦上前回禀:“丢的都是成套东西中的一个或两个,还有就是些小摆设物件儿,存放的银子和金子数额也不对。”
萧氏此时也将单子从头到尾看完了,一脸的震惊与迷茫:
“怎么会这样,蔡嬷嬷她……”
傅新桐冷笑一声:“你们随我去搜一搜她的房间,说不定还有其他收获。我原只想关她两日,教训教训,如今看来,已经不是关两日可以解决的了。”
玉锦和芳冉对视一眼,都明白三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若只是以下犯上,关她几日便算是赎罪,可若是偷盗主人家财物,这个罪名对于奴婢而言,可是致命的,若是主人家心慈,揪了去见官,还有些活路,有些主人家厉害的,直接在府里打死了都不为过。
傅新桐带头走向蔡嬷嬷的房间,目光坚定又冷冽,若想要不再沦为上一世的下场,从现在开始,傅新桐就要替萧氏和傅庆昭清扫身边的奸佞,他们既然不愿接触这些不美好的东西,那傅新桐便将之一力担来又何妨。
蔡嬷嬷监守自盗,上一世没少害萧氏难过,第一个要除掉的自然是她,傅新桐与她做了半天的戏,可不单单只为了将她关在柴房两三天,为的就是将她监守自盗的事情揭露出来,如今库房的证据有了,只要在她房间再搜出东西来,那她这个罪名就再也跑不掉了。
一个毫无廉耻的蠹虫,傅新桐觉得将她扭送官府都太便宜她了。
来到蠹虫所住的房间外,玉锦早就让两个家丁将门踢开了,一行人就这么进去,开始大肆翻找起来,让傅新桐感到意外的是,蠹虫的房间里居然还挺干净,那些从库房里偷盗的东西,居然一样都没有找到,眼看着都要掘地三尺了,玉锦和芳冉决定放弃,来到了傅新桐身旁,而其他同样是一无所获的家丁们也停下了翻找的动作,就等着傅新桐发话。
傅新桐环顾整个房间,不言不语的踱步,临近窗台,听见一个虚弱的声音:
‘渴,我渴。’
傅新桐的目光锁定在窗台前的一株盆栽之上,揭开茶壶盖子,看了看里面还有些干净的水,便提着茶壶去给那盆栽浇水,所有人都不懂傅新桐在做什么,说好了要来搜证据和赃物的,现在什么都没找到,三姑娘却踮着脚,走到窗台前给花浇水去了?
唱的到底是哪一出?
只听傅新桐在安静的房间里自言自语:“她把东西到底藏哪儿了呢?”
‘墙里。’
一声回答之后,傅新桐便转过身去,对搜查众人说道:
“凿墙三分,挖地三尺,我就不信她能把所有的东西都销赃掉。”
搜查众人面面相觑,实在不知道他们继续找下去还有没有意义,然而今天的三姑娘实在有别于平日里的和善,就连横行后院的蔡嬷嬷,都被她三两下给关进了柴房里,着实没有人敢再把她当一个小姑娘看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