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最后一处松软的黄土用手掌抚平，恒歌拍了拍手上残余的渣滓，席地盘腿坐了下来，将身旁的一块木板拾起平放在自己的腿上，拿了刻刀起来，没有用灵力，就以着自己的蛮力，一点点地削平边角。
“游歌，游歌，你等等我啊，哎哟——！”
反应及时闪去一边才没有被牵连倒地的薛游歌扶额一脸嫌弃地看着扑腾在地的不明物体:“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跟着我了？”
“当然不可以！”那不明物体立时扑腾了起来，原是一个小孩，他揉着被摔得通红的鼻梁，眼泪汪汪地道:“因为我最喜欢游歌了。”
同样是小孩的薛游歌对喜欢一词还局限在‘有好印象’就是喜欢的天真程度，所以对长恒只剩下坏印象的薛游歌斩钉截铁地道:“可是我不喜欢你。”
那小孩‘啊’了一声，似是有些始料未及，他怔愣地看着薛游歌，话里天真地道:“可是游歌对我很好啊。”
薛游歌道:“你到底从哪看出我对你很好了？”简直恨不得把你扔出十丈远的好不好！
“我被薛叔叔带来虚族的时候，别人都不愿碰我，就只有游歌理我，还和我说话了。”
“那是因为你当时踩到了我的脚。”薛游歌咬牙切齿，不是这样谁理你。
小孩弱弱地道:“游歌也会把好吃的好喝的，放在桌子上留给我。”
“我还以为是阿花....原来是被你偷吃的！”薛游歌怒火冲冲，他大清早地去等了整整一个时辰才买到的！
小孩瑟缩了一下，忙又道:“那，那游歌你为什么带着我和族里其他人一起玩.....”
“那是因为你不小心摔了被我爹发现，那死老头以为我欺负你所以罚我必须带你过去！”薛游歌咆哮声起，想起把这小孩带过去后，自己的小弟们满脸‘原来你是这样的老大’的表情就是一个气。
“我，我....”图穷匕见的小孩顿时不知所措地抬头看着他，挤出眼泪努力扮着可怜，试图引起薛游歌的不忍心。
可惜孩子王薛游歌是‘见过世面’的人，哪会被这糊了满脸灰尘的小孩糊弄住，冷哼道:“现在真相大白皆大欢喜，所以你要是再敢跟着我，仔细我揍你！”
小孩支吾一声，埋下了头。
以为小孩被自己震慑到的薛游歌满意地点点头，只是转身还没走几步，身后又传来那叫魂般的叠声。
“游歌，游歌.....”
吹去木屑，恒歌将木板抬起打量了一阵，又修整了一下边缘，随后刻刀移到了木板的中央，起笔是一撇。
“你老看着我作甚。”拿着笔却再也写不下去任何字的薛游歌一脸无语地看着旁边笑吟吟瞅着他的长恒。
“我在想我家游歌怎么能这么好看呢~”长恒眨巴眼睛笑着道:“简直跟画出来的一样。”
“说出这话你恶不恶心。”经常被这般言语熏陶着的薛游歌想都没想地抬笔在长恒脸上画了把大叉:“再说了，和你论相貌，我薛游歌甘拜下风。”
“你干什么，这墨很难洗的！”长恒惊叫着蹦了起来，急吼吼地蹭到薛游歌的衣服上擦脸:“要是留印了，让我以后再也找不到媳妇怎么办！”
“知道很难洗你还往我身上蹭！”薛游歌下意识一脚踹了出去，长恒被踹的踉跄了一下，又笑眯了眼凑上去:“游歌游歌，要是我因此找不到媳妇，你可得对我负责。”
“滚你的。”薛游歌一手将他拍开:“跟我有什么关系。”
长恒锲而不舍地继续往上凑:“游歌，游歌哥哥~”
薛游歌立时吓得摔落了笔，抖下一层鸡皮疙瘩，长恒也如常所愿地乘这个机会再一次蹭到了薛游歌的身上。
薛游歌懒得再理他，拾笔继续练字。
“游歌，明天是狩猎节，我有点怕。”
“你怕什么怕，哪回不是躲在我身后看戏。”还惹得我为了保护你身上不知多添了几道伤。
“那你会一直保护我吗？”长恒双臂搂着他的脖颈，大大咧咧地笑着:“游歌哥哥~”
“你好好说话行不行！”
“游歌哥哥哥哥~”
“会会会！”
眷恋地抚摸着木板上的名字，一笔一划，一丝一毫，恒歌起身，将其竖着插.进了泥土里，用土填了边缘的缝隙，随后又拿出两个笑得开心的木雕小娃娃，放在旁边。
“这是什么东西，丑不拉几的。”无视长恒满脸期待的目光，薛游歌拿起便摔。
“别啊别啊，我刻了好久的！”长恒忙将那木人抢了来，对着薛游歌晃了晃:“这是我。”又从怀中掏出另一个小木人，嘿嘿笑:“这是你。”
薛游歌看了半响:“.....你真舍得糟蹋自己。”
长恒将两个小木人合在一起拿着，对薛游歌笑道:“一对儿的。”
薛游歌的嘴角狠狠一抽搐，丢下一句幼稚，转身便走。
“诶诶诶！游歌游歌！”长恒冲上去将自己模样的小木人强行塞进薛游歌的怀里:“你收着我的，我收着你的。”
“我为什么要收着这个东西？”薛游歌随手扔给了长恒:“你好歹是个男人，别像个姑娘家一样总缠着人，我还有事要忙。”
“诶，游歌——”
当忙得精疲力尽回了家的薛游歌对桌子上那略带熟悉的丑不拉几的小木人其实是十分厌烦的，所以他想都没想地将那玩意扔出了窗外，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床头，窗沿，家门口.....无论那东西被扔出去多少次，第二天保准被洗得干干净净地摆在薛游歌绝对能看得到的位置。
“你到底有完没完？”
“你什么时候收了它，我什么时候有完。”像是完全没看到薛游歌眼中的烦不胜烦，长恒将小木人摆到桌上，身体一左一右地敲着桌面做小木人在行走的样子，直到‘走’到薛游歌的手边。
“游歌，你知道吗，不管你丢它多少次，它总会找到你的。”
薛游歌沉默了一下，伸手道:“装什么可怜——拿来吧。”
长恒笑着把小木人放在薛游歌的手心:“那你可要好好保护它。”
“这是木头做的，又不是瓷造的，磕不坏摔不烂，谈什么保护不保护的。”薛游歌拿着那小木人无语看着:“你都肯费功夫将它捡回来洗了，怎么不费点功夫刻得好看一点？”
长恒只是笑而不答。
恒歌将手中的食盒用灵火点燃，轻声道:“这是李叔专门为你做的，你最喜欢吃的。”又将手覆在泥土上，催动灵力，一朵虚灵花腾然而生，接着是两朵，三朵....直至覆盖了这一方土地。
腥臭的地牢中，窸窸窣窣的咀嚼声不绝于耳，长恒伸手抱住了旁边闭着眼睛满脸血污的薛游歌:“游歌，你怪我吗？”
“怪你什么。”薛游歌没有动弹，甚至没有睁开眼，只是嘴皮动了一动。
“怪我没有去救薛叔叔，还拦着你，不让你去救。”长恒低声道。
“我没能力救爹，那是我的事，你拦着我，也是为我好。”薛游歌有气无力地道:“我只是不明白，你这么高的修为又为什么要装弱小，还深藏不露了这么多年。”让他有一种被人当傻子耍得团团转的感觉。
“.....可我还是没能救得了你。”
“不一样么，那老妖怪多大了，你又多大了？再说了，你不是也拼死废了他一只胳膊吗？”薛游歌呵了一声，对长恒的自责嗤之以鼻。
“我要是乖乖顺从，也许我们能有个好一点的死法。”长恒道:“不会被那老妖废去修为下了软骨散后，又被扔在这当老鼠饲料。”
薛游歌有些犯困，敷衍道:“鬼晓得会怎么样，你消停会，我想睡觉。”
长恒停顿一下，又问:“游歌，你怕死吗？”
“还行。”
“你想活吗？”
“问这个有什么用。”
“只管答我。”
“想。”能活谁不想活。
“游歌哥哥。”长恒突然眯眼笑了，蹭到他怀中:“好久没这么叫你了，游歌哥哥哥~”
“别叫了你，恶不恶心......”薛游歌也没力再推开他，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薛游歌是被突然滴落的冰凉液体所惊醒的。
入目是笑着看他的长恒，只是泪水从长恒的眼中不断滑落，又滴在他的脸颊上。
“你搞什么？”薛游歌皱了皱眉，伸手给他擦泪:“怎么哭了？”手臂刚抬起来，又无征兆地落了下去，全身突然动弹不得。
“我....咳咳....”一口血呛了出来，长恒忙捂住了薛游歌想要惊喊的嘴，食指比在自己被血染得鲜红的唇上，依旧笑看着他:“嘘.....”
薛游歌睁大了眼，死死看着长恒的耳朵、鼻子、眼眶、嘴角——渐渐淌出一抹浅红。
“别看，游歌。”长恒用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眼:“很难看的，别看了。”
眼前被一片黑暗淹没，薛游歌内心剧烈地咆哮起来，身体却还是不听使唤地僵硬如石。
“僵化术。”仿佛知道薛游歌内心翻起的滔天巨浪，长恒在他耳边轻笑轻语:“很难解开的，所以别费劲了，游歌。”
那语气转了欢快，与一丝急不可耐。
“好了，现在是我的时间了，时间还很多，要说些什么好呢？嗯~就从我最想说的开始吧。”
“游歌......我喜欢你，很久以前就喜欢了，不是朋友间的喜欢，也不是亲人间的喜欢，是夫妻那样的喜欢。”
“我都计划好了，虽然很想看游歌哭叫着求我的样子，不过游歌事后肯定会生我的气，虽说不至于杀了我，但定是不愿理我了。所以我打算买点药，先让游歌舒服一次，再等着来日方长。游歌，你知道吗，你的心很软的，这么多年，我就是拿准了你这一点......”
薛游歌被震惊得满脑子放空。
“可惜这计划一直没机会实施.....游歌，游歌，你也会喜欢我的吧？”长恒等了个几息时间，又欢快地道:“你不答，是默认，你定是会喜欢我的。”
说着俯身，将盖着薛游歌嘴唇的手拿开，盖着眼睛的手依旧紧紧地压着，温柔地吻了吻薛游歌的唇瓣，舌尖轻撅贝齿，探入、摸索、吸吮、缠绕。
“游歌，我好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几近疯狂地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