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藏在胸口的剑气温顺似无害的绵羊,柔和而眷恋地徘徊在楚自熙的体内。若不是刚才楚自熙真切地体会到了它的厉害之处,或许也会被这么糊弄过去也说不定。
感受着那股剑气的存在,楚自熙恍惚间竟幻觉萧战就在他的身边,不自禁抬手揉额,心里一阵乱麻。
见楚自熙神色变幻莫测,又有人过来关切地邀请了一句,这次楚自熙没有推辞,起身向众人走去。密切注意着这边的人齐齐复杂看了一眼走过来的楚自熙,又在楚自熙斜眼瞟来时不约而同地移开了视线。
篝火边有一个位空置着,显然是留给楚自熙的,楚自熙心底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感觉,记忆中他已经很久没有被外世的人如此友好地对待过。就地坐了下来,身上微消的寒意也得到了驱散,也不禁纠结起曾经扔掉的那九叠棉被。
看众人都缓得差不多了,老镖头率先起身开口道:“这次土雨来得不同寻常,不知会持续多久,还能坚持的人就先劳累些,给法阵补充灵力,大家相互配合一下,共渡这次难关。”
细碎的谈话声响起,大抵都是一些‘只能这样了’的丧气话语,眼看着不少人席地而睡,想起自己曾信誓旦旦对恒歌说过的那些话,楚自熙又是一阵揉额。
恒歌,对不起,我不该错怪你的一片良苦用心。
本来想着这次土雨持续个两三天就会消去,可没想到的是直至第三天头顶也依旧是天昏地暗的一团,完全看不清应有的景象。风声赫赫不歇,哪怕有着火光依旧,也在众人的心头蒙上了多多少少的阴影。
老镖头对着将破损的车轱辘劈成木柴的人问道:“还剩多少柴火?”
“最多还能坚持两天。”那人搓了搓手,用力抹了把脸,语气格外沉闷。
“只剩这么点了?”老镖头皱眉。
“要带的补给多,为了腾出空间就没装太多杂物,也考虑到会出现意外情况,但预想中也就最多十天到达九州山脚——谁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老镖头沉默了一会,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荒漠的寒不是平常的寒,但以金丹期的修为也可以勉强抵抗,最重要的是他们着急赶这趟镖。
“如果这土雨一直不停,我们该如何是好?”一人询问。
“如果他一直不停,我们又能怎么办?”一人苦笑。除了老老实实等着也没别的办法了。
摸着墙壁的楚自熙突然不经意开口道:“打个地洞逃出去?”
一些人闻言不禁抽动了一下嘴角。
一人道:“大家现在都很累,你就别开这种玩笑了。”
“我是认真的。”
“真的?”
“嗯。”
那人看他一眼,还是半信半疑:“可是土雨范围极广,要从这里开辟出一条到达安全地点的道路谈何容易。”
“如果本来有路是不是另当别论?”
那人下意识张望了一眼四周的墙壁,对楚自熙无可奈何地道:“别说笑了,这哪里有路?”
‘嘭’!
反身一脚踹到身后的墙壁上,相碰出极响的震裂声,踹着的中心顿时凹陷进去了一大块。楚自熙退离一步,又是迅猛的一脚补了上去,这一次的响声比刚才更大,凹陷的中点随即出现了几道细长的断痕,又如同蜘蛛网一般从四周散开。断痕越来越大,细碎的石块从墙壁上纷纷落下,露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
众人:“……!”
楚自熙从空间戒里拿出一个火折子打开,探进那个小洞里简单探查了一番,因为能见度极低,所以探查到的地方不大,只能通过有人工开凿的痕迹勉强辨认出里面是一个久置不用的隧道。
不少人惊得张大了嘴,跑过去直盯着那小洞说不出话来。
老镖头也是一脸讶然,他看了一眼那个小洞,又看了一眼楚自熙,迟疑问道:“你早知道那里有路?”
楚自熙耸了耸肩:“我说不久前才知道的你信吗?”
虽说之前已经从鬼狐那知道了‘怪物’来自地底的事,但他也没料到这次会歪打正着地落在旁边,因为过往经历使然习惯给自己留退路,所以才抱着侥幸的心理找了一下。
老镖头自然不信,毕竟这几天楚自熙表现得实在不像是一个普通的修真者,先是年纪轻轻就迈入让不少人步履维艰的金丹期,其次是初遇土雨时楚自熙所带的那种眼神。
据老镖头多年的经验来看,能有那种眼神,非斩尽千万人绝不可得。
看出老镖头眼中的怀疑与隐隐藏匿的警惕,楚自熙心里倒没多少情绪上的浮动,只是道:“我确实在几天前就探查到了这条路,但那时的我想法和你们一样,都是打算等到土雨消停点之后再从上面直接出去,所以就没怎么注意这件事。”
“能够建在这种地方,可想而知里面也许并不比外面的土雨要来得安全,进去走到安全地点之后再开个洞上去,还是不进去等着土雨停下后我们再上去,由你们自己定夺。”说着也不再管那个小洞,侧身抱臂倚在墙壁一旁。
老镖头他们赶时间,他们这群接镖的人可没那种急迫感,虽说楚自熙也想早点赶到九州山,但尚有别的选择之前,他绝不会在血灵不在身边还没有足够的修为傍身的情况下,贸然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有把握的勇气是一回事,没能力的莽撞又是另一回事。
老镖头看着那小洞,也是迟疑不定,道:“再等一天,若是一天后土雨还没有停下,我们就进去找出路。”
决策的是老镖头,众人自然没话说。老老实实地数着沙漏继续等到了第二天,土雨还是没一点消停的迹象,老镖头当即下了决定,走那条被楚自熙发现的路。
联手将小洞击开,一条狭长的通道立刻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但看起来像是从一条通道的中间破开,所以分了左右两边,一样的幽深寂静,一样的深不可测。
众人又齐齐将视线投到了楚自熙身上。
楚自熙:“……看我作什么?”
老镖头扶额,摆了摆手道:“往左边去罢。”
护镖一队的人自然按照老镖头的命令去收拾镖车,接镖一队的人等了一会,见楚自熙没有开口的意思,便也老老实实地开始帮着收拾东西,当然这个过程中老镖头他们也没将镖物到底是什么给曝光。
楚自熙又看了一眼宽敞异常的通道,随手捡起了地上一端烧得通红的木柴,用灵力在上边小劈几下弄出沟壑,淋上两天前无意中倒腾出来的、不知道恒歌又想到什么而给他塞进空间戒里的麻油,再捡了一块镖车破损的门帘,撕成几个布条缠绕上去,制成一个简易的火把。
一些下意识拿出火折子的人:“……”
同样制了火把的还有老镖头一群人,走镖次数多了,经验底子还在,知道能省就省的道理,但也使得他们看楚自熙的眼神更加怪异了一些。
老镖头率先走进了通道内,路过楚自熙的时候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你能保证这里面的安全吗?”
“我不能保证。吃饭都有被噎到的时候,谁能保证一件事的完全安全?”楚自熙跟着走了进去,道:“决定是你下的,别忘了。”
但听到这话的老镖头心里却突然安定了许多,他又问道:“小兄弟懂的挺多——以前常在外面走动?”
“几个月或者几年才出来走动一次。”楚自熙笑了笑,道:“知道的多?不过是遇到的事情比较多罢了。”
“几年?”老镖头看着楚自熙年轻的面容疑惑道:“小兄弟今年多大了?”
“二十未到。”这副身子的话。
“那看来小兄弟曾经经历过的非属常事了。”老镖头感叹道,心底起了结交之心。
楚自熙没有答话,而是道:“你可还记得我们大致的方位,莫跑偏了。”
老镖头识趣地没有追问先前的话题,道:“我们准备了风罗盘,可以检测出方位,应当不妨事。”
楚自熙道:“那风罗盘在哪?”
老镖头将风罗盘拿了出来,道:“被土雨困住的时候我大致看了一下,我们现在的方向正巧是……”
楚自熙看着老镖头手上如同疯魔般拼命转个不停的风罗盘,道:“正巧是什么?”
老镖头看着手中感到风罗盘沉默了半响,面色略带难看地将其收入了空间戒中:“正巧是去九州山的方向。”
楚自熙不置可否:“中途遇见岔路怎么办?”
“只能先拿木炭做个记号,重新估测一下方位,等出去后再改道。”老镖头道:“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可以每走小半时辰就往头顶开一个口子,看有没有离开土雨的范围。”
楚自熙点了点头,心里也轻松了不少。果然比起和一些‘懵懂无知’的人组队,选择和经验老道的人同行会轻松很多。
一路上没碰上什么异常的事。给头顶泥土开洞的时候楚自熙反射性向后退了一步,不出意料之外地看着近处被风沙糊了一脸的几人,当面对他们略带哀怨的目光时又是一脸淡定地拾起火把向前继续走。
“前面的等一下,这里好像有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