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完之后,阎烈立即感到自己僭越了。当即低下头,不敢再多话!原本他以为这种可以算得上是有点无聊的问题,凤无俦听了也不会回话。
但没想到,摄政王殿下听了。
却是微微扬起唇畔,沉声道:“未尝不可!”
阎烈嘴角一抽,老实说,他还真的没听过谁家成亲,还需要求婚的,不都是三媒六聘,家里同意了,就答应了吗?好吧,也许因为太子和王都是男人,所以三媒六聘这件事情,实在是有点不靠谱,于是就只能换个花样儿了!
……
而此刻。
船舶之上,洛子夜还在遥遥远眺。事实上随着船舶的前行,她早已看不清海岸线,海边的人,也慢慢地变成了小黑点。
不过她还是坐在那里看着。
这倒令旁边的澹台毓糖看见了,诧异地扬了扬眉毛,站在洛子夜的身后,开口道:“太子,您还在看什么呢?莫不是舍不得摄政王殿下?”
这话倒带着几分开玩笑的成分。
这一问,却是将洛子夜的思绪打断,视线也收了回来,她还真的没想过自己这么盯着,到底是为了什么,便就是想盯着,想多看他一会儿,再多看一会儿,眼下澹台毓糖这么一问,蓦然回过神一想,这可不就是舍不得吗?
她扬眉对着那丫头一笑,吊儿郎当地道:“就是舍不得,不正常吗?”
原本她以为这句话说出来,澹台毓糖的表情应当很淡然,没想到不仅仅是她,就连云筱闹、上官冰、萧疏影都是一副仿佛见鬼的表情,那恐怖的表情,都令洛子夜怀疑自己的背后,是不是游过来一条鲨鱼,或者是站着一个水鬼!
怀着这样一种惊奇的心情,她扭过头看了一眼。
背后一片空旷,什么都没有!她盯了那几人一眼,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爷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她还以为自己和凤无俦这些日子,动辄秀恩爱的行为,已经令他们两个在外人的眼中,是毋庸置疑的一对了。但是她说舍不得,她们这表情却是……
先是上官冰开了口:“太子,说实话,原本我以为,从摄政王殿下的视线之内离开,能自由好几天,你应该会非常高兴!”
“是啊!太子你寻常那么喜欢非礼美男子,却总是被摄政王殿下抓包……加之许多时候,你说话说得很高兴,一看见他就什么话都不敢说的样子,这分明他不在,您应该……”此话是澹台毓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迟疑着说的。
她虽然认识洛子夜不久吧,但是这几天的很多事情,其实她都看在眼里。
摄政王殿下和洛子夜的那个相处模式,分明就是压制!凤无俦是那种掌控欲很强,不允许太子乱搞的男人,而太子就是那种仿佛摄政王殿下有一会儿不在,她都要立即抓紧机会,勾搭一个美男子,摸一下人家小手的人!
所以这时候,她们真的都以为,太子应该是欢呼雀跃,仿佛得到了解放,甚至要快乐得引亢高歌来着!结果太子居然说她舍不得,这真是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洛子夜听完她们的话。
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爷平常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
好吧,其实她内心除了不舍之外,是有点高兴,至少这十天半个月的,不用干什么都担心凤无俦会收拾她了,也不用战战兢兢地做人了。可是,这大海上,前方都是一望无际的海水和巨浪。
她就是想趁着凤无俦不在,调戏一下美男子,也特么没有对象啊!
这还有啥可高兴的?
正想着,一抬起头,眼神就正对着萧疏狂,她心里倒是没想什么。但萧疏狂却仿佛受了莫大的惊吓,伸出手护着自己的胸口,往旁边退:“太……太子,我们当初加入神机营之前,您曾经就承诺过,不会对您军队的人做什么事情的,您,您这样看着属下做什么?属下,属下宁死不从!”
说着这话,他人都站到了船边上,仿佛洛子夜真的要对他做什么,他就立即跳海自杀。
洛子夜脸颊一抽,真想把手里的鎏金扇,对着他掷过去,一下砸死他!这小子的确是长得很帅,但是自己的手下她都调戏,那也太丧心病狂了,以后还怎么带兵?而且相处了这么久,她心里早已把萧疏狂和上官御当成兄弟,当成亲人。
谁会对自己的兄弟,或者是亲人有非分之想的?
他看洛子夜黑着一张脸看着他不说话,脸色还很难看,他觉得自己都快吓尿了,心里也很后悔,早知道跟着太子出来,会面临这种事,他就不出来了,让上官御跟来好了,这下可好!
“太,太子,属下,属下真的不行啊!属下是个正常的男人,属下……”
洛子夜觉得自己很头疼。
扭过头不想看他了,转身扶着船的栏杆,看着海中巨浪翻滚,实在是不欲再回头看自己身后的那个二货,简直是莫名其妙!
上官冰忍不住白了萧疏狂一眼:“太子就算再饥不择食,也瞧不上你吧?刚刚跟摄政王殿下那样的美男子分开,立即对你这样的伸出魔爪?你可别逗了!”
她嘴巴一向很毒,心却不坏,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萧疏狂倒也不介意。而且他很希望上官冰的话说的都是真的,很希望太子是真的瞧不上他。一来他是个正常的男人,二来他实在是不欲和太子有什么关系,令摄政王殿下对他有什么误会。
他觉得生活如此美好,他年轻的生命并不希望过早夭折,所以也没有招惹摄政王殿下的胆子!
“那,那很好!”他颤抖着说完这句话,赶紧站到一边去了,尽可能地让太子在接下来的时间段,不要多注意他!
而云筱闹这会儿,倒是不怀好意地打趣了一句:“太子这才刚刚跟摄政王殿下分开,就算是要对你感兴趣,也不会是现在啊,怎么也得过两天,感觉到寂寞难耐了再说!你们说是不是?”
几个姑娘叽叽喳喳地说着话,互相挑眉。
就连萧疏影,在听云筱闹这句话说完,看着萧疏狂那骤然煞白的脸,也是忍不住抿着唇,轻轻地笑了几声。
洛子夜倒是没吭声,也没再理会萧疏狂那个二货,倒是在想事情。
可这时候,在船上听了这么半天热闹的果爷,默默地将自己的包袱打开,在一众零食果子当中,找到了一个小本子,还有一方砚台。翅膀抱着那墨石,在上头磨啊磨啊磨,如此认真的样子,令洛子夜都扭头看了它一眼。
怎么?如今一只鸟,也打算提高自己的文化水平,努力学习了?
要真的是这样,那多少早上该起床的时候却在睡懒觉,多少该在认真听课的时候却在开小差,多少该在努力奋斗的时候却在浑浑噩噩地度日的人们,都当是感到何等的羞愧啊!连只鸟都不如!
你看它表情严肃,姿态严谨,磨墨的动作虽然生疏却异常庄重!
正在洛子夜心中万分感叹之间,果爷的墨终于磨好了,它伸出一只翅膀,沾了墨水,在上头歪歪扭扭地写字,并尖着嗓子自言自语:“第一天出海,洛子夜因为主人不在,已经对萧疏狂起了歹念……萧疏狂宁死不从,洛子夜扭头看着大海,神色伤悲颓废!”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它平日里对洛子夜的意见,实在是太大。以至于它写这些东西的时候,十分流畅,神情激动,语法错误都没有!
“你这破鸟,你胡说什么?”洛子夜眼睛都黑了。
她几时对萧疏狂起歹念了?她看着大海是在想那会儿秃鹫的事情好吧?到底是哪里看起来悲伤颓废了?
凤无俦把这破鸟派来,就是来监视她的吧?瞧瞧这字写的,虽然歪七扭八,但是很好辨认,一眼就知道是几个啥字!可是它到底会用词不?
澹台毓糖这样在大漠里,对各种动物算得上是见多识广的的人,这时候瞅着果果都瞪了一下眼,万万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有文化的鸟,会说话就算了,还会写字,还能自己研磨,这真是鸟中的翘楚!
她这句“破鸟”一骂。
果果立即抬头看了她一眼,鼓着腮帮子,低下头继续写道:“果爷真实地记录了洛子夜的行为,洛子夜恼羞成怒,辱骂果爷!”
“我……”
洛子夜狠狠地咬了半天牙,才忍住了上去跟一只动物打架的冲动。
她盯了一会儿它翅膀下头本子,耐着性子,隐忍着将要爆发的脾气,开口问道:“你写这些东西,是准备干什么?”
“给主人看!这是主人交给果爷的!”果果盯着洛子夜,神情认真。
洛子夜脸色一时黑,一时白,凤无俦就算是不放心她,要找个人记录她在路上的行为,也找个靠谱一点的吧?找果果这么一个原本就跟她有私怨的,凤无俦觉得他这么做,合适吗?
这不就是在给果果栽赃诬告她的机会?
这么想着,她便劈手过去,打算将那破本子拿过来撕了,明明是自由自在的出海活动,可不能被这只破鸟给搅合得神思不宁。
然而,她正要得手。
果果有点得意,一只鸟爪踩在那小本子上,道:“洛子夜,你抢吧!抢吧你!主人说了,要是这个本子,在回去之前,被撕了还是不见了,那就说明你在路上做了无数对不起主人的事,唯恐被果爷记录,所以毁尸灭迹!”
它这话说得非常顺溜,该停顿的时候停顿,主谓宾分明,也没有过多的颠三倒四。
但是那得意的嘴脸,看得洛子夜甚想一脚踩死它!
她扭头看了一眼闽越,道:“你就由着它乱记,这样污蔑爷?”
闽越是凤无俦身边非常说得上话的人,眼下到底是什么个情况,闽越自然也是看在眼里,所以洛子夜这是指望闽越出来说一句公道话,制止一下果果的行为,或者承诺一下要是果果真的打算这样告状,他在凤无俦面前帮忙辟个谣,做个人证!
然而,闽越听了洛子夜的话,却是抱歉地笑了笑,开口道:“太子!王做任何事情,都会有王的想法。既然他将这件事情交给果果来做,并没有交给闽越来做,那也就说明,王有他自己的理由,所以闽越无能为力!”
这话说得听起来冠冕堂皇,但是从闽越面上的表情来看,也是没什么商量的余地,似从来凤无俦的处事手法,和他手下这些人的行为方式,一直都是这样的。
既然是凤无俦这么安排了,所以就算果果真的是在乱写诬告,闽越也不会多话,更不会插手干预。
洛子夜脸一青……
而果果听了他们两人的话,立即又写了一句:“洛子夜惊慌失措,打算撕毁小本本!果爷临危不惧,冒死保护,本子才得以保存。洛子夜犹不死心,妄图收买闽越为他作伪证,闽越性格刚强,严正拒绝……”
洛子夜:“……”
一众人同情地看着洛子夜!
上官冰率先道:“太子殿下,是我错了!竟然以为您这几天自由了,这其实还不如就在摄政王殿下身边待着!”
是的,就在凤无俦身边待着,有时候被教训了,那也是洛子夜真的做了些令凤无俦不高兴的事。但是眼下,凤无俦自己不在,这里一只睁眼说瞎话,随便诬告的鸟。
这会令太子没做过的事儿,也被告发到摄政王殿下那里,被摄政王殿下收拾。这可不是冤枉死人了么?
没想到,上官冰这一句话说完,仿佛又触动了果果的某根神经,令它老人家想起来,自己之前似乎还有东西没有一并记下来。
于是提翅膀写道:“起初出发,众人都说,主人不在,洛子夜能自由几天,纵情摸美男子的小手。洛子夜深以为然,偷偷高兴,容光焕发,仿佛捡了五个铜板!”
多的话就没写了。
但至于凤无俦看见这么一句话,能是什么心情,就算是不太了解凤无俦的人,都知道。
那决计是吞了太子的心都有!
洛子夜怀着一种忧伤惆怅的心情,盯了果果一会儿,果果也是警惕地瞪大了天蓝色的鸟眼盯着她,翅膀正在往砚台里头伸,仿佛洛子夜只要再说一句话,它也会立即往不好的方向领会,并且马上记下来。
这样的情况之下,洛子夜也不看它了。免得自己又说一句什么话,又被这破鸟往不好的地方理解,再把她给记下来!
盯着前方的浩瀚大海,洛子夜没再理会它,倒是开口道:“萧疏狂,你想办法传信过去给上官御,让他这几天盯着申屠苗,看看她跟那秃鹫,有没有什么关系!”
既然怀疑,那就还是查清楚好了,不明不白的,也不是个事儿不是?
她话音一落,萧疏狂立即点头:“是!属下立即去传信!”
他其实好想把自己和信件一起传回去啊,本来刚刚已经发现了跟着太子,也许面临荼毒的危险,已经让他心中很痛了,万万没想到还有个捣乱的果果,这可真是……要是摄政王殿下把果果刚才记的那些东西当真了。
那些话里头,虽然是说了自己是宁死不从的,但是摄政王殿下那个脾气,指不定就认为就算只是太子单方面对自己有意思,那也是潜在的情敌,应当立即被消灭!
他惆怅地转身去传信了。
果果记载到这里,把小本子收了起来。看了一眼自己翅膀上的墨水,已经是脏兮兮的了,怕是难以洗干净,于是就把那一身鹦鹉的装备脱了下来,踮着脚又开始往身上套八哥的装备。
它穿得正认真,洛子夜忽然回过头看着它。
它心里咯噔一下,跳着爪子往后头退了一步:“你想杀鸟灭口?”
“你要是真的继续乱记,爷指不定真的这么做!”洛子夜看着它,神色有点冷。一只小破鸟,她犯不着计较,但是凤无俦是什么脾性?她可不想被它害得被那货脱下半层皮!
果果立即抱着小本子,往闽越的脚下一躲:“果爷是凤凰后裔,是东方吉祥兽!是神兽,你要是杀了果爷,你要遭天谴的!”
说真的,看着它那欠揍的鸟样,洛子夜真的挺想宰了它了!
但是她到底也不是心狠之人,那小家伙可怜又可嫌的样子,让她犹豫了半天,竟然不能下手,脸色青了青,只怪自己心太软,放了那小破鸟一马!
这才出海的第一天,这一出来,十天半个月的,日子还长着呢,她就不信自己收拾不了这破鸟!且先让它得意一天。
思索完之后,洛子夜便打算回船舱里头练功。
立即要上千浪屿,自己自然也是越厉害,底气才能越硬,拿到妖莲的机会,才能被放大!
进船舱之前,看的果果那一眼,令果果抱着闽越的脚,颤动了一下。并尖着嗓子道:“洛子夜要行刺果爷,要果爷把行刺,闽越保护果爷要……”
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语法错误又来了。
而闽越还没说话,洛子夜也方才走到船舱口,萧疏狂放飞出去,给上官御传信的鸽子,才刚刚飞出去。
“砰!”的一声。
巨大的海浪,就打在了船舶的后头。
整个船身都倾斜晃动了一下,众人都吓了一跳,有几分惊惶地四下看了一眼,并不知道这时候发生了什么,洛子夜的脸色却青了青,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扬声道:“稳住!”说完这话,她立即往船后跑去,看看眼下是什么情况。那巨浪是从后头来的!
云筱闹等人立即道:“太子!您小心!”
洛子夜并没在意他们的话,直接就奔到了后头。抬眼一看,便见滔天的巨浪对着他们的船舶打来!
她飞快地后退了一步,那浪花才没打在她身上。
但是不少海浪,都落到了船后,打到了甲板上!开船的人,这时候大声开口道:“先不要慌!都稳住,在海上这样的风浪,是常有的事。前几日海上才下了暴雨,这时候有这样的反应也是正常……都不要慌!”
洛子夜倒是不慌,她出海之前,就预料过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所以还算得上淡定。
其他人在船长这话落下之后,也都冷静了下来!
而船长话虽然是这么说着,表情却很是严肃,手里握着掌舵的盘,飞快地吩咐水手:“扬帆!再扬两面!”
“是!”水手们立即上去扬帆。
巨浪在后,船舶的前进速度这时候也提高了,但是那海浪还是一次一次地将海水,都带到船后的甲板上!这要是一直这样下去,水都灌入船中,这船定得沉了。
洛子夜立即扬声道:“空着手的都过来帮忙,找东西将这些水都舀下去!”
“是!”
事关生死,这时候谁都不敢懈怠,船要是翻在大海中央,他们最终是生还是死,谁都说不准。所以不管胆大还是胆小的,这时候都上去帮忙了!
唯独只有果果,直接吓得白眼一翻,晕了。
“果爷果然晕船……”
船长看了一眼洛子夜,也极为她这时候的临危不乱和气魄心智折服,他高声道:“太子殿下,你们也要千万小心,万不可被海浪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