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行为一出,山庄之内,凤无俦所在的院中。那一堆衣物之处,墨玉所制的口哨,发出一声极为轻微的呜咽。如此声线,令所有人一惊!凤天翰的眸光即可看过去,药浴桶中的凤无俦,骤然睁开眼!魔瞳扫向那哨子,一声之后,又是一声。
听觉被扰,他骤然一阵气血上涌。呛咳一声,黑色的血线,从唇角滑了出来。
然而他很快地运功压制,但这场景却是看得屠浮子胆战心惊,他赶紧开口道:“快闭上眼!快!赶紧压制住,清除心中杂念!”
凤无俦内功高强,若要强制压制住这一瞬的气血,是可以的。他如此紧张,并非是因为他心中有多在乎凤无俦的生死,而是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是来给凤无俦解毒的,要是凤无俦活着,他们心情好,说不定就把自己给放了。可要是凤无俦死了,那自己的性命,就谁也不能保证了!
可,他这话一出,摄政王殿下魔瞳微凛,闭上眼压制了一下上涌的气血,和迅速窜上四肢,以至于令他身体僵硬的寒毒。再一次睁开眼,精茫的迸射,沉眸扫向对方,沉声询问:“还有多久?”
魔魅的声线迫人,屠浮子虽不知道他为何如此,可也明白他是想问什么,他很快地开口道:“还有一个半时辰!”
他这话一出,凤无俦骤然站起身。
而同时,一口黑血,很快地随之吐了出来。面上也很快被寒气侵袭,看起来极为苍白。凤天翰看得胆战心惊,怒斥了一声:“王儿,你干什么?”
随着他这一声吼,一阵气流掠过。
凤无俦的衣物,已经落入他手中。他沉眸看向凤天翰,眸中有几分歉意,随手擦掉唇边血迹。冷醇磁性的声,缓缓道:“父王,她找孤!”
说话之间,他已经从浴桶里跨了出来,并很快地穿上衣物。
而骤然停下排毒,不仅仅令他气血上涌,被引出来的寒毒,也无法压制,疼痛骤然穿过全身,令他那一瞬险些站不稳。凤天翰当即大怒,他当然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谁,他也知道除了那个洛子夜,怕没人对自己的儿子再有这样的影响力。这令他气得一张脸通红,斥道:“她找你,你任何时候都能去见她!王儿,你要搞清楚,你解毒的机会,只有一次!你现在走,不仅仅毒解不了,这寒毒还可能要了你的命!”
他这般一说,却并没撼动凤无俦的脚步。
他用尽全力凝聚真气,将自己的体内的寒毒压制着,那一阵强烈的冲击波过去,才终于站稳。而凤天翰挡在他面前,并不打算让步。凤无俦抬眼,魔魅的眼,看向凤天翰,声线已有了几分羸弱:“父王,孤说过,只要她吹动墨玉笛,不论何时何地,孤都会出现在她眼前。寒毒伴随一生的苦,孤能受。背弃给她的诺言,孤不能!”
两父子,就这么对峙着。
凤天翰看出他眸中的坚持,冷声问了一句:“如果我不让开,你是不是不惜跟我动手?”
摄政王殿下没说话,却还是分毫未动。只看着他,沉声道:“父王放心,这寒毒,今日要不了我的命!”
半晌之后,凤天翰闭上眼。默默退到了一边,他要走的意思这样坚决,自己就是将他强留下来,他不配合解毒,也没有什么用处,反而或许会令他身上的毒蔓延更快。尤其,凤无俦就这么从药浴中出来,强行中止解毒,身体已经撑到极限,若是再跟自己动手,自己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支撑得住!
“谢父王!”凤无俦这一声出来,很快地踏出了山庄。
而凤天翰留在此地没走,他要盯着屠浮子。这一次是完了,可以后……说不定还有别的办法,总之,是不能让屠浮子给跑了!
……
阎烈看着洛子夜吹动墨玉笛,登时眼睛都黑了!劈手就去夺她手中的笛子,他心里清楚洛子夜对于王的重要性,王要是听见了这声音,不管不顾,就这么跑出来,这都是有可能的!
他这样的行为一出,洛子夜很快避过。不让他去抢,阎烈却是怒了,吼道:“洛子夜,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女人!王对你还不够好吗?你要这么害他!”
这般一吼,洛子夜还并未意识到,他口中的“害他”是什么意思,毕竟闽越什么都不肯对她说,她也并不知道凤无俦眼下正在解毒,便也只以为阎烈口中的话,是指她盗取虎符的事。她立即沉眸道:“阎烈,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借用一下虎符,我……”
“我不想听你说!把虎符留下,你要走你可以走!”阎烈已经怒了,洛子夜不想留下,王若是要抓她,可以以后再抓,但是今日他不能让洛子夜在此地,继续坏事了!
这对峙之间,戌时已经过了!
洛子夜心里头明白,这时候莫说阎烈要不要听她解释,就是对方想听她解释,她也完全没时间解释了。四下看了一眼,也并没看见凤无俦的踪迹,她眼神一冷,开口道:“阎烈,我不想跟你多说,让开!虎符的事情我以后会跟凤无俦解释,但是今日,我一定要将它带走!”
“那你要问我我手里的剑!”阎烈二话不说,直接便拔剑杀了过去。
门口的亲卫,也很快地加入战局,云筱闹尚且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她总归是要帮洛子夜的,便很快地站到洛子夜这边,绑着跟阎烈打!她加入战局那一瞬,阎烈手中剑一滑,险些伤到她,但他很快地反应过来,撤回了力道。
云筱闹高声道:“太子快走!我帮你拖住他们!”
阎烈不会对云筱闹怎么样,但洛子夜却并不放心,还是很快地出手,跟阎烈缠斗在一起。阎烈纵然武功高强,可在洛子夜诡谲的手法之下,也都讨不到什么好,胳膊上很快被划伤,上来帮忙的王骑护卫,也都不是洛子夜的对手。
门口神机营的人,也很快地冲进来,加入了战局。
当洛子夜手中的剑,落到阎烈脖子上的时候。其他王骑护卫的人,都已经不敢再妄动!她警告了阎烈一声:“我不想杀你,老实点!”
说完这话,她便往王帐之外退。
闽越原本只是大夫,武功并不怎么样,看着阎烈被他挟持,铁青着脸色,也没法说话。阎烈扬声道:“洛子夜,你会后悔的!”
“我不这么做,才会后悔!”她不能看着小七死,那孩子曾经在所有人都欺负她的时候,给过她关心,也曾经为她挡箭,在她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那是洛小七自导自演的一场戏之前,她都欠了他莫大恩情。她岂能不救?
而,她这话一出。
骤然一阵魔息而至,夜色中那人缓步而来,那是天生王者的气场。面色却在月色下透着几分浮白,当他那双魔瞳看向洛子夜横在阎烈脖子上的剑,还有她掌心王骑护卫的虎符之时,他眸色骤然一沉,鎏金色的灿茫,从魔瞳中掠过,扫向洛子夜。
阎烈和闽越看见他的那一瞬,却是瞠目欲裂:“王!您怎么……”
凤无俦并未看他们,尤其体内寒毒涌动,令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若不极力强撑,也许下一瞬就会晕厥过去。他也并无精力多说其他的话,只看着洛子夜,沉声问:“怎么回事?”
洛子夜正要说话,闽越却先一步抢了话头:“王!洛子夜进了您的王帐之后,来回踱步,忐忑不安,一直在问您什么时候回来。忽然果爷叫起来,说她偷您的东西,阎烈过来之后,正巧一看,便见她拿着您的虎符,准备走!阎烈让她放下虎符,她也不肯,所以就打了起来!”
这说话之间,王骑护卫只余下的那十多名的亲卫,一半被洛子夜所伤,打晕在地,一半被神机营的人缠着。他魔瞳微敛,而闽越很快地又道:“王,洛子夜来了就说萧疏狂不见了,属下就派了二十多个人出去帮忙找萧疏狂,所以我们的人,才会这么快就败下阵来!”
说到这里,闽越忽然觉得洛子夜的心机,真的不是一般的深沉,来了之后就先把他们的人引开大半,眼下她就是要强抢王的虎符走人,也能简单许多不是?
他此言一出,洛子夜立即便觉得喉头哽了一根针。
她原打算为自己申辩一句,闽越这时候又道:“王,当初在千浪屿上,洛子夜就说了,对您不曾有爱,就连喜欢也没有,如此……”
“够了!”凤无俦阖上魔瞳,似并不想听他说下去。下一瞬他睁开眼,扫向洛子夜,魔魅的眼眸落在她身上,冷醇磁性的声,带着几分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颤抖希翼,“洛子夜,你的解释呢?”
他希望能听到她的解释,希望她告诉他,闽越说的不是真的。哪怕她只是欺骗他,他也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也可以说服自己,这都是其他人对她的误解,她并非如此!
他这般一问,洛子夜顿时觉得很头疼,她当然很愿意停下来,跟他解释清楚。但是时间真的已经来不及了,尤其闽越还说了这样的话,自己要辩驳更是难以取信,这令她只急匆匆地说了一句:“爷回头再跟你说!”
这话说完,她猛然将阎烈往前头一推,同时按在他背心的穴道,令阎烈摔了下去,并因疼痛不能再起身。
这一推之后,洛子夜很快地转身。然而当她走出去一步那一瞬,身后骤然传来他冷醇逼人的声线:“洛子夜,难道你对孤,当真只是利用?或者,所有柔情蜜意,要为孤庆祝生辰的承诺,当真只是为了王骑护卫的虎符?”
这一句话问出来,他眸中骤然染上怒焰。那怒火逼得他一口血,到了喉头,却被他勉力咽回去。魔瞳死死盯着洛子夜的背影,期望她能给他一个答案,否定的答案!
洛子夜扯了王帐门口,一匹好马的缰绳,翻身上马!
“洛子夜,你不说清楚,你以为孤会让你离开?”他这话一出,周身便是魔息涌动,空气都已经紧绷。那张俊美堪比的神魔的面孔,染上嗜血的颜色,带起一阵罡风,刮得人面部生疼,洛子夜胯下的马,都发出了一声嘶鸣!
同时他上前一步,魔魅的声,似从天边炸响,令人震颤。带着铺天盖地的怒火,沉声道:“洛子夜!如果闽越的话是真的,那你就走!孤不需要你的任何解释,你可以走!”
到了这时候,洛子夜已经是没时间跟他解释,咬着下唇犹豫了几秒,她看了他一眼:“东西我会还给你的,我会回来找你的,到时候我会跟你细说!”
她话音一落,二话不说,转身策马而去。
云筱闹一看这情况就知道坏了,赶紧跟上去。王骑护卫的人想上去抓,却被神机营的人缠住,眼睁睁地看着洛子夜策马而去,云筱闹也翻身上马,很快地跟上。
看她绝尘而去的背影,凤无俦魔瞳寒凉,寒毒入侵,勉力散出的真气,也在瞬间崩解。这下即便是想拦住洛子夜,也是拦不住!
“噗——”的一声,一口血吐了出来。
闽越瞠目欲裂:“王!”
他原本打算上去扶,可却很快被凤无俦挥开。他沉眸,下一瞬那眸中爆出霸凛寒芒,却骤然觉得心脏似乎被什么撕扯,那是从未有过的疼痛,从云端砸入地底,又被人狠狠碾碎的疼痛。他几乎不能再站稳,单臂撑在地面,才能维持身形。
阎烈勉力爬起来,担忧地叫了一声:“王,洛子夜她……”
他这话一出,便见那人的魔瞳很快地看向他,他从来威严霸凛的声线,从未如此刻脆弱颤抖过。阎烈眼前一晃,似看见了他眸中的水光,在月色下晶亮,却不肯落出来。他说:“阎烈,她说她会回来跟孤解释,也许……不过是误会,她是有苦衷的!”
他此言一出,阎烈骤然喉头一哽,不知道自己当说什么。
闽越更是恨铁不成钢,咬牙偏过头去。而也就在同时,不远处一阵火光涌动,那是申屠焱和合齐等人,一起回来了。他们还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上前来看着一地受伤的人,以及交战完毕,基本都瘫倒在地的神机营和王骑亲卫。还有几乎都站不稳的兄长,他愣了愣:“发生什么事了?”
并没人回复他。
凤无俦的魔瞳,很快地落到了他手中璀璨夺目的宝石上。他忽然开始想,或者洛子夜真的是有苦衷的,而他方才逼她解释的话,也许令她听岔了,让她觉得他在怀疑她,所以她生气了,都不想跟他解释,便直接走了!
毕竟,从来在她眼里,他那么强势,他强势的性格那么令她讨厌。
那么,若当真如此,她只是生气了。他为她抢来了圣晶石,他们是不是还会有挽回的余地?她或许依旧会原谅他?他伸出手,示意申屠焱将圣晶石交给他。
申屠焱看他这样子,也没敢说话,很快地上前去。将手里的圣晶石递给他!
那东西璀璨夺目,落入他掌心那一刻,他忽然心头安定了许多。而一旁的合齐看着,忽然笑道:“摄政王殿下,说来倒是巧了,您这么喜欢这块圣晶石,它美如星光,令人心折。太子以前也对我说过,她对宝石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但是她的好朋友嬴烬很喜欢宝石。他毕生所愿,就是求得一块如星光般耀眼的宝石,太子还答应了一定会为他找到。小王觉得,太子看见这块宝石,指不定会很想要!”
他这话一出,就是阎烈都怔了一下。旋即他咬了咬牙,到此刻,他竟发现,自己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而摄政王殿下,也似乎愣了愣。
随即他盯着自己手中的圣晶石,竟扬声笑起来。他曾问她想要什么,她说只想要璀璨如星光的宝石。原来不是她想要,是嬴烬想要。他脑海中忽然忆起来,数月之前,他欺压她时,她曾经说过:“凤无俦,终有一日,我会将你片片凌迟!”
对,片片凌迟。
每一刀都划在心口,鲜血淋漓,令他骤然忘记身上寒毒的疼痛,却觉得,这疼痛比二十年前,活剐在身时,还要痛!与凌迟无异!这就是她给他的报复?
下一瞬。
他魔瞳微凉,手下用力。手中的圣晶石,在他掌心被捏得粉碎。旌旗蔽日,兵临城下夺来的东西。此刻化为粉末,落入尘土中。又是一口血涌上喉头,他骤然意识一顿,倒了下去。
洛子夜……
“王!”闽越惊恐的声音。
……
“太子!”云筱闹跟着洛子夜走远了之后,她眉梢紧皱着,实在是忍不住呵斥了一句,“太子,你不觉得你刚才真的太过分了吗?我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但摄政王殿下都说出来那样的话了,你还走?你这不是等于承认,你一直以来就是在利用他?都是虚情假意?”
洛子夜回头看她一眼:“可闽越都说了那样的话,我再解释有什么用?而且时间这么急……”
云筱闹几乎疯了:“可是太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处在摄政王殿下的位置,他这样解释都不肯说一句,默认他是在利用你,只是想害你一样的转身离开。你会怎么想?”
“我……”洛子夜一时语塞。
云筱闹下一句,几乎是疾言厉色:“太子,他那么爱你,你这样做,和要他的命,又有什么区别?”
她这样一说,洛子夜骤然顿住了,兀地心尖一刺。忽然不敢想象他此刻的心情,很快地调转了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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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早就说了哥的书只是感人不会虐,你们看哪,写得多感人啊,哪里虐了,哥都被自己感动哭了,鼻涕一把,写得一点都不虐,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