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失职,奴才也没想到他二人如此大胆……”苏培盛心底骂娘的答道。
“没想到,没想到……你说说,爷还能放心地让你去办什么差事呢!
即便这事怪不得你,那你为何这么晚过来禀报,该不会是想要故意欺瞒爷吧!”四爷狠狠剜着对面捂嘴偷笑的尔芙,厉声喝问道。
“奴才不敢,奴才是担心打扰二位主子休息。”苏培盛又是一抖的回答道。
四爷也知道这事怪不得苏培盛,不过一想到府里的两个小太监说跑就跑,他就有种说不出的窝囊感觉,也就唯有委屈跟在自个儿身边多年的苏培盛当炮灰了,他起身绕着苏培盛走了两圈,怒其不争地吐槽道:“苏培盛,你还真是有出息!
算了,这大半夜的,爷也不想置气,你再安排两个合适的人过去伺候吧。”说完,他就一脸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将双腿还在发软的苏培盛哄了出去,转身坐在炕边儿上生闷气去了。
坐在炕桌另一侧的尔芙目送着苏培盛一颤一颠地走出暖阁,见四爷仍然是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忙自觉凑上前去,轻声安抚道:“别气了,这府里的奴才们跟红踩白,早就是习以为常的事儿……
再说你将佟佳侧福晋打发到小善庵去清修,谁能不以为是苦差事,但凡是有些门路的人都已经早早打点好,被苏培盛派过去伺候的人,必然都是府里头最不受待见的小太监,这些小太监本就是府里最不起眼的人,现在又被派到这种差事,可不是觉得以后都没有指望了,若不是性格踏实的本分人,肯定是要想法子跑的,而且就算是今个儿他们不跑,要是在外面受了委屈,也总还是会找到机会溜走,所以他们今个儿跑了,总比等他们卷着佟佳侧福晋的体己银子跑了好!”
说着,尔芙抬手扯了扯四爷的胳膊,凑在四爷的耳边,低声建议道:“依我看,不如安排人找人牙子买两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厮送过去,一来是新买来的小厮年龄小,出入庵堂更方便些,也比那些太监更容易被庵堂里的师傅们接受,二来是孩童性格天真无邪,办事也踏实稳妥些,不会一门心思地想着回府伺候,能更加安心地留在佟佳侧福晋跟前伺候。”
四爷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你这丫头倒是聪明极了!”
不过这会儿时间有些晚了,他也懒得折腾了,便没有再叫了苏培盛进来吩咐差事,胡乱将茶碗里的剩茶喝光,拉起说完话就要往被窝里钻的尔芙在暖阁里走了几圈,算是消化消化食儿,便褪去外袍地爬上了炕。
许是傍晚时候睡得太饱,二人躺回到炕上,却是怎么都睡不着了。
“睡不着,而且肚子也涨涨的,不舒服,好难受啊!”尔芙听着四爷微重的呼吸,转了个身儿,就着床幔外微弱的烛光,瞧着四爷不甚明朗的侧脸,喃喃道。
“快些睡觉,不许胡闹!”四爷拍下尔芙伸到自个儿脸颊旁的小手,低声道。
尔芙也是躺着睡不着,这才想着和四爷说说话,兴许能引起几分困意,但是四爷却是这副冷冰冰的样儿,她也就不好意思缠着身旁的人胡闹了,不然被外面廊上守夜的小太监听见,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闲话呢,加之明个儿还要进宫给德妃娘娘请安,一想到德妃娘娘最近阴晴不定的态度,她觉得自个儿整个人都不好了。
而她身侧的四爷,亦是在逼着眼睛假寐,不知道是不是傍晚睡多了……
等到她二人这般静悄悄地躺在被窝里,好不容易再睡去,外面都已经是蒙蒙亮了。
so……当诗兰和苏培盛等人动作轻柔地开门过来叫起的时候,本该精神奕奕的两个人都多了几分憔悴,因为熬夜整晚很痛苦,但是才刚刚睡着就被吵醒,则是更痛苦了,四爷还好些,他本就是个自律的人,没有什么起床气,顶多就是脸色不大好,不过尔芙就真的是如同一个即将被点燃的炮仗筒一般无二了,真是沾火就着,只是一个梳头的工夫,她就已经忍不住怒斥了诗兰两次。
“我真的是太困了,这心里就如同百爪挠心般难受……”用冷水洗过脸,渐渐清醒过来的尔芙瞧着身侧委屈得眼圈泛红的诗兰,稍显抱歉的自语道。
“喝杯茶吧!”她这边话音未落,四爷就端着一杯浓茶送到了她的跟前儿。
尔芙低头瞧着泡了足有大半杯茶叶的茶碗,扁了扁嘴儿,却没有拒绝,因为她也知道她现在的精力不济,要是再不喝杯浓茶醒醒神儿,估计坐上马车都熬不到宫门就要睡过去了。
“吸溜吸溜……”她接过茶碗,微抿了两口,苦得脸都有些绿了。
“好些了,爷一会儿让诗兰给你备上一壶浓茶放在马车里,你时不时地喝上几口,总比你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地进宫去给娘娘请安强。”四爷笑着坐在尔芙身侧,也端着一杯浓茶喝着,含笑说道。
尔芙不置可否地笑笑,将注意力都落在了铜镜上。
最近德妃娘娘对自个儿的态度阴晴不定,不光是言行举止要小心谨慎些,便是妆容服饰都要更加小心些,免得被其挑出什么错处来,加之现在在宫里的使臣女眷不少,要真是被罚,那真是丢脸丢到国外了,想到这里,她抬手取下了发髻上簪戴着的几支点翠珠钗,指点着诗兰替自个儿换上更加素朴典雅些的玉雕发饰,柔声道:“取我那套明蓝色绣碎花遍地滚风毛边牙的大襟旗装来,府里的佟佳侧福晋才出事,我虽然和她关系不睦,但是我到底是府里的嫡福晋,实在不好打扮得太艳丽!”
考虑到身侧还有四爷在,她又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
只不过她这点小心机,怎么可能糊弄过四爷,加之四爷本就已经猜出德妃娘娘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心思,哪里看不出她是不想被人揪住错处为难呢,但是因为为难尔芙的人是他的亲额娘,他也不好说些什么,既然尔芙不愿意说,不想让自个儿和德妃娘娘再起冲突,他也就装着不知道了,但是这眼底还是闪过了一丝尴尬,躲出了暖阁,直接领着苏培盛离开了。
“主子,您为何不将委屈和主子爷说呢!”目送着四爷离开,诗兰不解的问道。
“说了又能如何呢?德妃娘娘是四爷的亲生额娘,又自小就将四爷交托给佟佳皇后照顾,本就感情淡薄,现在好不容易关系缓和了些,我实在不愿意他为了我的事儿和德妃娘娘起冲突,你别看四爷性格清冷,好似对什么人都是敬而远之的样子,但是我知道四爷从心里希望和德妃娘娘能更加亲近些的,只是这宫里的人……
不说这些了,平白闹得心里不舒服。
你只管记住一句话,不看僧面看佛面,便是冲着德妃娘娘和四爷的关系,我也是该要让着她、恭敬她,而且德妃娘娘想要拉拔娘家,看重乌雅格格,却也不会做出太糊涂的事儿,毕竟我才是她名正言顺的儿媳妇,乌雅格格是她的娘家侄女,但是到底是个妾室。”说完,尔芙就对着铜镜笑了笑,她实在不愿意去说德妃娘娘的是非,她为了让四爷和德妃娘娘和好,只有她自个儿知道自个儿付出了多少心血。
自掘长城的事儿,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尔芙是真不愿意做,想到这里,她对着铜镜做了个鬼脸,默默地替自个儿在心里鼓了鼓劲儿,暗道:婆媳之争,真是千古不变,以前她还在现代的时候,便经常从网上看到那些婆媳斗得不可开交的八卦新闻,但是她还真是从未想过这种事儿会落在她的头上。
只是事到临头,她也就剩下苦笑感慨的份儿了。
不过她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就算是德妃娘娘在宫里生活已久,柔软的心,早就如同山石般坚硬冰冷,但是她以真心相待,也总能换几分真情,何况她还为德妃娘娘诞育了聪明伶俐的孙子孙女呢,便是冲着几个孩子的面儿,德妃娘娘也不好太为难她。
事实亦是如此,当初四爷想要扶正她的时候,德妃娘娘也曾倾力帮忙。
“好啦,吩咐厨房那边摆膳吧!”瞧着诗兰替自个儿固定好最后一缕发丝,尔芙也顺利地将自个儿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捋顺了,她重展笑颜地抬了抬手,扭头冲着还在替自个儿熏香衣物的诗情,轻声吩咐道。
而她也离开了妆台前,走到了临窗大炕上坐定,打算趁着后院那一众情敌过来请安前,好好吃上一顿早膳,这样才能更有精神地去应付可能出现的刁难。
一顿温馨可口的早膳过后,尔芙换上了已经熨烫好的明蓝色礼服,快步来到正堂,后院众女都已经到齐,她也没闲心应付这些经常以最大恶意揣测她的情敌们,简单敷衍几句,便直接招呼着乌拉那拉侧福晋、李荷茱李侧福晋和乌雅格格三人一块往垂花门的方向走去。
对于乌雅格格经常陪着府里嫡福晋和侧福晋进宫请安这事,后院里拈酸吃醋的人还真是不少,这不还不等尔芙等人绕过院前的石径小路,一个做洒扫的小太监就将一篮子装着脏雪和枯枝等杂物的篮子冲着乌雅格格兜头倒了过去,尔芙瞧着眼前这个就地一滚就忙不迭跪倒在地的小太监,满脸无奈地摆摆手道:“别耽搁主子们的工夫,你是谁手底下的奴才就找谁去认错认罚吧。”
说完,她又转头瞧瞧被弄脏披风的乌雅格格,淡笑着安抚道:“左右你也是在宫里常来常往的人,今个儿就在府里和诸位姐妹好好聚聚吧,稍后我安排管事嬷嬷在揽月楼开戏,你们也都好好放松放松!”
“福晋恩典,婢妾替诸位姐姐谢福晋。”乌雅格格满脸怨毒地盯着已经跑过小路拐角的小太监,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微微屈膝一礼,便甩着袖子往来时的方向走去,瞧着她那副急匆匆的模样,还真是好似踩着风火轮般迅捷。
不过任谁都能瞧出她这是带着一肚子的火气走了,而且是不打算息事宁人的架势,李荷茱李侧福晋见状,含笑上前道:“福晋姐姐,妾身突觉身子不适,今个儿就劳烦姐姐替妾身和德妃娘娘告个假吧。”说完,她就可怜巴巴地抬头瞧向了尔芙,她虽然进府时间比其他两位侧福晋都要更久些,但是因为她出自番邦属国,即便是贵为公主,却是连寻常官宦贵女都不如,她也不喜欢出去交际应酬,而且宫里规矩森严,动不动就要行跪拜大礼,这让她更加反感进宫请安这事儿了,难得这会儿有个由头说事,她自是迫不及待地要留在府里了。
“你留在府里也好,也免得乌雅格格气急之下做出什么不明智的事儿。”尔芙也是在担心乌雅赫赫不肯就这样吃下哑巴亏,不然也不会耐着性子安抚她,这会儿李荷茱李侧福晋主动提起要留在府里,简直就是瞌睡时候送来的枕头,她怎么可能拒绝呢,她笑呵呵地点点头,柔声答道。
说完,她就领着规规矩矩立在旁边的乌拉那拉氏往宫里赶去了。
临近年节,老十四一家子也从外地赶回了京城,今个儿正巧在永和宫外面碰上了,本来一只脚都已经跨过宫门的老十四福晋瞧见尔芙等人的身影,笑着收回了已经迈出去的腿儿,快步迎到尔芙跟前,屈膝一礼,柔声道:“弟妹见过四嫂,四嫂吉祥。”
尔芙笑着抬了抬手,虚扶着老十四福晋站起身子来,一双含笑的美眸落在了老十四福晋完颜氏的小腹位置上,轻声打趣道:“快快免礼,起来说话,昨个儿才听四爷说起你们回来了,没想到咱们今个儿就在宫里瞧着了,这一路舟车劳顿的,你怎么也不在府里好好歇息两日,不怕累坏了身体。”说完,她就将怀里抱着的汤婆子递给了老十四福晋完颜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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