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内的慕容氏两兄弟,在被囚禁了一个月后,已经开始有些颓废,尤其是慕容恪,整日没精打采,似乎所有的锐气都消耗在这如同监狱一般的驿馆里了。
“二哥,我看石鉴那老小子是指望不上了。”慕容恪靠门口坐着,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外面。
慕容儁放下手里的书,说道:“这句话你已经念叨了一个月了,都不能消停点了?打起精神,行不行?”
慕容恪回过头,说道:“咱们都被关在这里一个月了,要是他想救我们,怎么会到现在还没动静!”
慕容儁被他这句话问的语塞,确实,若是石鉴真的想搭救,做个顺水人情,早就该动手了。可是自从上次派人传来纸条,已经半个多月过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每每想到这里,慕容儁心里也在纳闷,但是他知道,所有人的精神依靠都是他一个人,无论在何种情况下,他都不能乱,否则,或许还没等到石鉴来搭救,他们都要被逼疯在这里。
“再耐心等等吧,若是他不想管这事儿,又何必费那心思派人给我们传信。”慕容儁想来想去,也只能找到这个理由来说服慕容恪了。
慕容恪忽然起身,跑到慕容儁面前坐下,神情严肃的低声说道:“要我说,实在不行,咱们就杀出去,只要二哥你能回到鲜卑,咱们就有机会!”
“外面被赵国的人围的铁桶一般,怎么杀出去?就咱们这点人?就算能冲出这个驿馆,怕是也没几个人能活着了。”
“二哥!怎么关键时刻你就婆婆妈妈了?这些下人的命本来就是我们的!他们为主人粉身碎骨也算是分内之事!”
“你……”
慕容儁话还没说完,窗外又飞进了一个东西,打在柱子上。
慕容恪条件反射的一跃而起,冲到窗户边一看,却依旧什么都没看到。
“真是见鬼了!什么人干的!”慕容恪低声骂道。
慕容儁听到慕容恪嘟哝的声音,便明白了怎么回事,于是捡起了地上的那颗包着纸条的石子,取下纸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十天后,有人接应。”
“写的什么?”慕容恪走过来问道。
“自己看。”慕容儁把纸条递给了慕容恪。
“还要等十天!”慕容恪怒气冲冲的把纸条一揪,狠狠砸在地上。
“捡起来,烧掉!”慕容儁瞪了他一眼,然后命令道。
慕容恪一愣,看了看慕容儁那锐利如刀的目光,顿时怂了,乖乖的将纸条捡了起来,扔到了碳炉里。
“再耐心等十天!”慕容儁握紧了拳头,脸色有些凝重的说道。
“要是十天后还没有动静怎么办?”慕容恪问道。
慕容儁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走到柱子旁,忽然猛的抽出挂在上面的佩剑,回头便一剑斩下,桌案上的蜡烛刷的断成两截。
慕容恪被慕容儁这一举动吓了一跳,因为印象中的慕容儁,很少动刀剑。
“十天后还没动静,那就如你所说,杀出去!”慕容儁居然面露杀机,异常冷静。
“好!”慕容恪看到他这样,立马也提起了劲儿。
石瞻收到了石虎的宣召,便火速入宫,谁知到了宏光阁外,便被告知石虎已经睡下,要在殿外侯着。
从晌午一直等到将近申时,陆安终于出来通传:“侯爷,陛下醒了,让您进去。”
“多谢!”石瞻微微点头示意。
“侯爷客气,请!”陆安也很识趣。
石虎在两个小太监的搀扶下,坐在了床边上,石瞻在陆安的引领下,到了石虎的寝室外。
“儿臣拜见父皇!”
“过来吧。”石虎招招手,有气无力的吩咐道。
石瞻起身,走近一看,被石虎的样子吓了一跳,短短数日,石虎头发白了不少,容颜也苍老了许多,一改往日的风华。
“王世成送来的消息你听说了吧?”石虎并没有注意到石瞻的表情,微微抬头问道。
“已经听说了……”石瞻微微点头。
“匈奴人亡我之心不死,这次咱们又吃了苦头,朕这心里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石虎说着,呼吸有些急促起来。
“陛下,小心身体!”陆安小心提醒道。
石虎抬起手,说道:“没事。”
然后看着石瞻,问道:“你说说看,这匈奴人应该怎么办?”
石瞻想了想,说道:“匈奴之患,古而有之,此等不开化之夷狄,唯有斩尽杀绝,别无他法。”
石虎一怔,他没想到石瞻会说出这么狠绝的话,问道:“你可有良策?”
“远征匈奴,必须有充足的准备,当年武帝刘彻倾全国之力,才保住了北疆的百年安宁,但是付出的代价也相当惨重。如今的匈奴虽然没有当年的匈奴强盛,但是咱们赵国也没有汉朝那样的国力,所以,当务之急是休养生息,发展生产,壮大人口。前几日燕王殿下找过儿臣,商议了关于驻兵屯田一事,儿臣认为可行。”
“屯田这件事朕有所闻,等老二拿出具体的方案,到时候再商议看看是否可取!”
“陛下圣明。”石瞻微微行礼,看到石虎虚弱的样子,又说道:“父皇您身子不适,要不还是躺下休息吧?”
“朕还没到这个地步。”石虎摇摇手,说道:“扶朕起来走走。”
石瞻连忙走上前,扶着石虎缓缓站了起来。
“朕出去走走,你们不必跟随,都退下!”石虎对陆安等人吩咐道。
“是!”陆安行礼告退,顺便将一件厚实的斗篷递给了石瞻。。
石瞻接过斗篷,给石虎披在身上,说道:“外面风大,您还是披着吧。”
石虎裹着斗篷,与石瞻一起出了宏光阁,陆安等人也只能远远的站着,不敢靠近。
“你跟在朕身边多少年了?”石虎步履蹒跚,问身边的石瞻。
“自打记事起,儿臣就跟在您身边,至今应该有四十年了。”石瞻低着头,一边扶着石虎,一边低声回答。
“是四十年零十个月!”石虎停下脚步,看了看石瞻,忽然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慈爱的目光,嗫嚅道:“朕当年不过二十,把你从战场上捡回来的时候,你才勉强会走路……这一眨眼,就四十年过去了
。”
“父皇的养育之恩,儿臣无以为报!”石瞻心中有些感触,鼻头一酸。
“这些年,朕干了不少荒唐事,这话,朕也就只能跟你说说了,你的那些弟兄们,虽然都是朕的亲生儿子,却没有几个拿得出手的,怪朕教子无方,否则当年老四也不至于要谋反……”
“父皇,这件事早就过去了,您何必自责?”石瞻安慰道。
“太祖皇帝打下的江山,万不能毁在朕的手里,所以有件事,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您说。”
“朕再三考虑,诸子之中,无人能与你比肩,小闵这孩子又有勇有谋,文武双全,所以,朕打算立你为太子,传为于你,将来你再传位给小闵。”石虎说道。
石瞻一听,立马跪下,磕头说道:“父皇,此事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你战功卓著知人善任,老二老九跟你怎么比?”石虎坚定的说道。
“自古帝王之位的传承,讲的就是一脉相传的血统,若儿臣被立储,名不正,言不顺,于国家于社稷,百害而无一利,请父皇无论如何收回成命,改立他人!”石瞻额头贴地,显得异常诚恳。
“朕意已决,你不必推辞,等过段时间,朕就昭告天下!立你为储!”
“父皇三思啊!您这样让诸王们和旧贵族们如何心服口服?一旦立儿臣为储,势必让赵国陷入纷争,请陛下收回成命!”石瞻情绪激动,死活不同意。
“连老二都说传位给你比较合适,他愿意支持你,你倒不愿意了!朕还没听说过有皇帝不愿意当的!”石虎有些气愤的说道。
“不管陛下立谁为储,儿臣都一定效忠赵国,但是万万不可立儿臣,这是儿臣唯一的要求!”
石虎不耐烦的甩手说道:“行了行了,你起来吧,你真是让朕无话可说!”
“是……”石瞻缓缓的从地上起身,站到了石虎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