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石虎问道此次打仗的策略,石瞻正襟危坐,笑着回答:“回禀陛下,其实儿臣只是用了一些小小的计谋,独孤南信就中计了。”
“哦?计谋?什么样的计谋?”石虎来了兴致。
“独孤南信乃鲜卑大将,纵横北方数十年,罕逢敌手,一向自视甚高,且其部下皆久经沙场,士气如虹,故而臣率部出征之时,先避其锋芒,不与之交锋。”
“然后呢?接着说。”石虎兴致勃勃。
“鲜卑人此次是劳师远征,定没有做与我军长期纠缠的打算,因此一路攻城略地,为的就是寻找机会与我军决战。而我事先已经命人将城中百姓撤走,独孤南信得到的不过是几座空城,甚至没有得到任何的补给,如此一来,独孤南信的性情定会更加激进,那么,我这第一步算是成功了。”
石瞻说着,停了一下,喝了一口酒,石世在一旁催道:“五弟,你快说啊,别卖关子了。”
石瞻笑了笑,问一旁的石闵:“若你为主将,这第二步你会怎么做?”
石闵一愣,他没想到父亲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考验他,然后看了看石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坐在对面的石遵笑着说道:“五哥,石闵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小孩,都没有上过战场,这个问题似乎有些为难他了吧?”
石虎笑着说:“闵儿,你但说无妨,现在不是真的让你打仗,我也很想知道你会怎么做。”
石闵直起腰板,调整了一下坐姿,然后回答:“若是我,这第二步依旧不会与鲜卑人正面做大规模的战斗。”
“这是为何?”石世问道。
“刚刚父亲说过,鲜卑的统帅独孤南信自视甚高,所谓骄兵必败。但鲜卑人素来勇悍,人数又多于我军,士气高涨,这第一步是为了麻痹主将,第二步,自然是要打击他们的士气。”
“怎么个打击法?”
“鲜卑人既然不打算与我们打消耗战,那我们就偏偏要消耗他,我会派出数个千人队的骑兵,不断的对鲜卑大军进行袭击,不在于取胜或者斩敌多少,那么独孤南信的军队必定会派人追击我军的骑兵,我军骑兵多配以西域良马,马力壮,鲜卑人的骑兵应该是追不上我们的。如此袭扰鲜卑人几个月,鲜卑大军必定焦躁而军心不稳。同时,我会派出另外的小股骑兵袭击其粮道以及辎重,让其首尾不得兼顾,如此使鲜卑大军陷入疲劳,久而久之,其士气必定大不如前。”
“好计谋!”石虎一拍大腿,然后问石瞻:“瞻儿,你觉得闵儿说道如何?”
石瞻满意的看了看石闵,然后转过头,对石虎说道:“回避下,闵儿所言,正是臣这次的计划,几乎全部言中。”
“好样的!虎父无犬子!看来闵儿不仅武艺过人,还懂得谋略,将来定为良将!”石虎对石闵的回答非常满意,连连拍手。
“那接下来又是怎么将其全歼的呢?”石世问道。
“对,瞻儿,你接着说……”石虎撕了一块口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说。
“如此一直将鲜卑人牵着鼻子走,拖了他们近十个月,我见独孤南信的军队已经士气低落,便开始实施最后的计划。首先,我将队伍集中到一起,这样一来,鲜卑人派出的斥候必定在数天之内就会发现我们。然后,独孤南信必定会率领大军追击我们,于是我们一路撤,沿途故意丢下一些没什么用的东西,让他们觉得赵军不敢与之决战。那么独孤南信在之前我军反复的骚扰之下,求战之心必定非常急切,那么他的判断就会出现失误。因此完全没有发觉我们撤退的路线,实际上是带他们走进了一个埋伏圈。”
“埋伏圈?五皇兄,你手下不过五万人马?如何包围独孤南信的六万大军?兵法云十则围之,你连人家的人数都够不上,怎么围?”石遵问道。
“你说的不错,兵法上的确说过十则围之,不过韩信也说过一句话,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不知庆王有没有听说过?”
石遵脸色有些尴尬,然后很快又恢复平静,笑着说道:“这不是请教五皇兄吗?你继续,继续说。”
石瞻瞥了石遵一眼,继续说道:“独孤南信追了我十来天,于是我先派王世成率领一万人马前去雪狼谷埋伏,剩下四万,两万中军由我直接指挥,另外的一万人由李昌在外围实行包围,我的两万中军将独孤南信的人马引进了一处低洼地,类似于一处盆地,这样一来,鲜卑的骑兵发挥不了其优势,只能与我军近身肉搏,如此我平日训练的步兵方阵便起了作用。”
“那李昌的一万人怎么能够包围盆地里的八万人呢?”
“独孤南信的人马进入低洼地后,必定想要将阵型散开和我们打,就在他们进入盆地之后,李昌已经率领人马将整个盆地围住,为了迷惑鲜卑人,我命将士们做了七八万个草人,用木棍插着,混在李昌的一万人马之中,李昌的一万人擂鼓呐喊,制造声势,让鲜卑人以为他们被彻底包围。”
“父亲,孩儿有一事不明,这鲜卑人难道真人假人分不出来吗?”石闵问道。
“我带中军引他们进入包围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待两军厮杀之时,二十步之内还能看清敌我,百步之外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有如何分得清高坡之上的真人与假人?”
石闵默默点头念叨:“原来如此。”
“独孤南信见此情况,必定以为他已经被包围了,而且那里的地形不利于骑兵的战斗,所以他一定会想要突围,于是我命李昌制造了一个薄弱环节,让其突围,而他们突围的方向正是雪狼谷。”
“雪狼谷?那是什么地方?”石世问道。
“穿过雪狼谷可通往辽东,那里是独孤南信的老巢,他在当时的情况下,也肯定会想要从雪狼谷撤退,若我率军追击,他必定会占据雪狼谷的有利地形对我进行伏击。”
“那想必父亲命王世成将军率领的一万人已经在雪狼谷等着独孤南信了吧。”石闵在一旁说道。
“正是。”石瞻用赞许的目光看了看石闵,笑着点头,然后继续说道:“雪狼谷是一个山谷,前后长约十几里,只有前后各一个出口两边是山地,居高临下,易守难攻,非常适合埋伏,在独孤南信率领大军赶到那里的时候,王世成的人马早就已经占据地利,在那等着他们了。”
“王世成将军定是早已将雪狼谷的通往
辽东的出口堵住,如此一来,雪狼谷就成了一个口袋,到那时父亲只需要等所有鲜卑人进入雪狼谷后,将入口也堵住,剩下的就是瓮中捉鳖了。”
“瞻儿,你这计谋甚好,闵儿也是非常了得,虽然没有上过战场,居然也懂得如何排兵布阵,战场如何谋略,很好,很好!”石虎擦了擦手,然后命令内侍道:“赐酒给西华候。”
“是……”内侍连忙跑出殿外。
不一会儿,几个内侍从殿外抬来了一个酒坛子,放在了石瞻的面前。石虎说道:“这是宫里的好酒,当年太祖皇帝入主中原时从晋国司马氏的皇宫之中得到的,后来被朕带来了邺城,现在宫里只剩下十几坛了,今日朕高兴,赐给你一坛。”
石瞻连忙走出座位,跪在地上,说道:“臣谢陛下厚爱,只是这酒,臣今日打算留着带回去,不知陛下能否恩准?”
“呵呵,朕既然赐给你了,怎么处置当然是你说了算,不过朕想知道,你这坛子酒为何要留着带回去?”
“这坛酒,臣想留给现在正在城外扎营的将士们。”
“哈哈,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打算,你放心,刚刚朕已经命人给这些将士送酒送肉了,你安心在宫里吃喝。”
石瞻听了这话,有些感激涕零,磕头说道:“谢陛下!”
石虎笑着说:“行了,起来吧!”
石瞻默默起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