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燕飞亲口威胁说灭口什么的,黑子反倒是不害怕了。
当下点了点头,也不管自己坐燕飞后面他根本看不见自己:“你放心吧飞哥!这事儿我早都知道了,可是一个人都没说过,憋都憋死了。现在和你说说就好了,保证以后就烂在我心里,再不会给第二个人说了。你放心,我连嫂子都不会说的。”
“别老说我啊!说说你吧!刚才吃饭我听说你还给哑巴家里送鸡蛋,现在你又不指挥他帮你干活了,还去献殷勤干什么?”燕飞听他保证,转而开始说起他来了。
“你看你说的吧!我那是献殷勤吗?这不都是一个场里的干活的,我关心关心有错吗?就算不是工友,我关心残疾人家庭还不行吗?再说了,我不指挥他干活,可是他自己非要帮我干,我也打不过他啊?”黑子顿时就一串串的理由蹦了出来。
“我不信。”燕飞根本不听他的狡辩。“你这家伙说得越多,那就肯定是越有问题。你不说不要紧,反正迟早也得给我们知道,就不信你没什么别的目的!”
“哼哼!不信拉倒!”黑子嘴硬得很。“反正我就是去送几个鸡蛋,帮你收买人心还不行?”
“行行行!”燕飞就呵呵了,鬼才相信这家伙的话。“对了,放假的时候是不是方小青一直在帮忙卖酒?”
“是啊!怎么了?”
“回去了你给玉梅姨说一声,不行让她买个旧自行车什么的,以后让那小丫头上学的时候,回来养牛场吃饭。正好中午回来,还能替咱们卖一会儿酒,省得玉梅姨一做饭别人还得去看店了!”
“行啊!这个多简单。那学校的饭还不如咱们场里猪食好呢!她们俩不乐意才怪。”刚一说完就哎吆一声,大叫道:“你就不能骑稳点啊?我这儿还抱着罐子呢!”
燕飞也郁闷的不行:“这路就这破样儿,我能怎么样?”
两个人这会儿说着话,就开始拐进了一条小路上。
这小路也就是勉强过个手扶拖拉机,两道车辙就是两条沟,都得有半尺深了。中间的那一条窄窄的小道上,还有牛踩出来的一个个深坑——简而言之,这路简直就是为了考验人的驾驶技术而来的。
黑子看看路,顿时就不说话了,生怕一不小心打扰了燕飞,这摩托车就飞沟里去了。
那个用袁大头换酒的老太太,就住在这条路尽头的一个大村子里。
这大村子实际上还分为两个村,一个叫堆子岗,一个叫黄土洼。原来是一个在岗上一个在岗下,后来才逐渐连在一起的。
燕飞去年第一次遇到偷牛贼,就是从这地方逮野兔,回去的路上遇到的。
这地方在附近算是出名的地方了,只可惜不是好名声,靠着穷横出名的。人称九岗十八洼,除了土匪就没啥。
当然现在土匪这种职业早已经销声匿迹了,所以这地方,就真的是只剩下穷,其他什么都没了。
进村子里就是农村一贯的老旧瓦房,还有破旧的土胚房。燕飞两人一路走来,路过的别的村子里时,大多都能看到有精致的二层小楼房了,可在这个大村子里别说楼房了,新瓦房都不多。
别处的庄稼还只是零零散散地开始秋收,这地方倒是积极,都已经开始赶着驴车牛车,更多的是一家子几口人一起拉着板车进行收割了。
倒不是这里丰收得早,而是地形问题。岗上的地方缺水,种的玉米倒是比别处都能先收获了。
当然那玉米棒子都得比别处的小一号,其他的庄稼也就可想而知了。
燕飞从天上飞过的时候看过这里的地形,整片大地看着就像是一道道波浪。好像老天爷闹着玩似的,随便把这片大地挤了一下,高高低低的,连绵起伏。
附近还是有河的,但是没什么用。这里个岗岗洼洼一上一下好几里路,坡还陡得很,手扶拖拉机拉东西都不敢装满,就这样,上个坡都累得车直冒黑烟,更别说靠人力担水运水了。
连黑子这样没心没肺的,进了村子都纳闷:这地方怎么就这么穷呢?
不过两人也不关心这个,找人问了那个要找的老太太的家是哪儿的,就直接找上门去了。
在村子里的小土路上拐来拐去的,还有不少光屁股小娃跟着摩托车跑着看。有些小娃明显都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了,在这里别说是背书包上学了,连个裤头都捞不上穿。
明明从镇上到这里七拐八抹的也就是二十来里路,就仿佛换了个世界似的。
好不容易找到那个老太太家里,这家看起来早年的条件还是不错的,青砖大瓦房好几间,院子里打扫得也挺干净。
可明显的,近些年家里的劳力变成了病人,这日子就过得不像样儿了——那一侧的小瓦房上,被一棵枣树顶破的窟窿都破着没修理就是证明。
院子里的玉米都收回来了,让两人意外地是,这家里和事先听说的只有两个人不同,还有个大概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在家。
三口人都在,老太太正在剥玉米棒子,年轻人小伙儿正在甩开膀子把玉米棒子编成条,准备挂起来晒着;旁边还坐着个明显口嘴有些歪斜的中年人,流着口水带着笑容看着两人忙碌。
听燕飞两个人说明来意,再看两个人带来的那一罐酒,老太太就急忙招呼着倒水,还嘱咐正干活的年轻人拿几个鸡蛋烧水弄个荷包蛋来。
这就是农村里最拿得出手的,招待贵宾的礼节了。
燕飞也没说是袁大头卖钱了,只说是过来看看自家的药酒效果好不好。
老太太不住地说着感谢的话,介绍道:“原本说过了秋收就再去买酒的,不想你们就给送来了。其实我们家小宝回来,干活都不用求人了,以后的日子就会越来越好的。就是苦了小宝了,多好的孩子,跟着我们,这一时半会儿恐怕媳妇儿都说不上了……”
真挺好的,那个在两人想象中不应该存在的、一直憨笑着的年轻人,就是这老太太的孙子。跟着当妈的改嫁过去几年,那家条件好,好吃好喝的都长成壮小伙儿了。
他觉得母亲那边家庭条件好,上边有异父异母的哥哥,下边还又有了个同母异父的小弟弟。反倒是父亲和奶奶这边没个能干活的人,日子过不下去,就自己回来了。
也不是什么家庭虐待之类的悲剧故事,那边家人挺不错的。他跑回来了之
后,据说那个当大哥的,还带着东西来看过。
燕飞和黑子这俩都什么人,没一个能耐住性子听老太太絮絮叨叨的,小伙子手脚麻利地端来上荷包蛋,这俩稀里哗啦吃完,把酒留下就准备走人了。
临走的时候燕飞留下了七百块钱道:“拿着钱买头小牛犊,养到明年差不多就能帮着干活了。”
后面的话就不用说了,这就是农村人目前改善生活的唯一办法了。牛犊养上一两年卖了再换个小牛犊继续养,中间还能帮着干活。只要不出意外,过几年这小伙子娶媳妇儿的钱也就有指望了。单靠他们的那点田地,小伙子就真的说不上媳妇儿了。
这三个人哪里敢收啊!根本不敢接这个钱,燕飞干脆对那小伙儿道:“就当是我买的牛雇你养的,养死了算我的,养成了到时候卖给我。你要不是会买牛犊,过了秋收去找我,我带着你买。你不会连这都不敢吧?”
十五六岁的小伙子,再老实也有点脾气。看着面前两个年龄和自己差不了多少的同龄人,哪里受得了这个激将,当下就把钱收了。
出了院门黑子就直竖大拇指,大赞飞哥能想得出来这样让人收钱的新招数。
这也多亏了燕飞经历过小黑妞儿的那事儿,才让他说得出这样的话来。上次是给人家五百块合伙做生意,这次变成了给买小牛犊的钱,雇人养牛。
走不多远,黑子醒过神来,对燕飞有些担心地说道:“你就不怕他们知道了袁大头卖钱的事儿,以后对咱有……那个不好的想法?”
燕飞嘿嘿一笑:“那东西老太太拿去换了酒,就是我的东西了,卖多少钱关他们什么事儿?我过来看看就是图个心安,咱问心无愧就行了。谁爱怎么想就怎么想,真想来什么邪门歪道的,连他们全村人都算上,你当我会怕他们吗?”
黑子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那倒是!”
燕飞又显摆了:“武的咱不怕,文的咱就更不怕了。别忘了,我媳妇儿可是省**学院的学生呢!”
黑子被这话说的嘴角直抽搐,你这天天挂嘴上,我想忘都忘不了啊!
反正燕飞看不到他的表情,这家伙对着前面的后脑勺一脸的鄙视:“你们俩这样干,还给不给别人活路了?”
“我有理啊!有理走遍天下,我们怎么了?”燕飞回答得理直气壮。
黑子这样无论什么事儿都能狡辩出歪理谬论的人,此刻面对燕飞的回答,也真是无言以对了!
过了一会儿就不忿道:“你骑摩托车走就走吧!老扭着头看什么?我还坐你后面呢!”
燕飞扭着头朝着那边看着说:“你不觉得那几棵柳树,比咱们这儿别处的柳树都好看吗?”
黑子扭头一看:“这才叫垂柳吧?咱们这儿倒是不常见。还别说,真挺好看的。不过好看又怎么了,你还能给人家挖走啊!”
这次轮到燕飞鄙视他了:“我挖走它们干什么?砍点枝条一插就活的东西,至于连根给人家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