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阿喜端来的是豆浆油条水晶包。
陆澈只喝了一杯热腾腾的豆浆,早膳用多了容易犯困,范宜襄看他喝的头上都出了汗,伸手过去给他解领口的扣子:“待会儿吃完了再系上吧。”
陆澈抬起头,露出脖子,由着她解开头三粒扣子。
果然松快了不少。
两个人很少一起吃早饭,范宜襄让青芽把东向的窗户全打开,正好可以看到后头从湖面上升起来的太阳。
湖水被照得波光潋滟,天上一个太阳,湖里面映出来一个,范宜襄边吃边叹:“真美啊。”
阿喜守在一旁泪流:美毛啊!再赏下去爷就该误了早朝了!
陆澈笑:“这么喜欢?那以后都早起吧。”
“好啊,以后我和爷一块儿练拳。”范宜襄赞同地不能再赞同。
陆澈一双眼睛笑弯,瞥到一旁哭丧脸的阿喜,轻咳了一声,站起来道:“爷该走了。”
范宜襄点点头,还是伸手过来给他把脖子上的扣子系上。
陆澈抬起下巴让她系扣子,眼睛低垂看她的脸,脸上的绒毛未退,这个小丫头竟然给他生了儿子?
真是不可思议。
范宜襄突然感觉脸上被人亲了一口。
先偏头看阿喜他们——全都低下头找蚂蚁。
又抬头看陆澈,他两只眼睛里写的就是:啊呀,爷忍不住嘛。
范宜襄美死了,也凑上去往他鼻尖亲了一口。
陆澈拍拍她的手:“好啦,回头等爷晚上回来再亲亲啊。”
然后又飞快地在她唇上咬了一口,然后转身出去鸟——
范宜襄愣在原地久久没能回神:说好的晚上再亲亲呢。
□□裸地勾引啊!
趁陆澈出园子的功夫,阿喜赶紧把孟庶妃在园子外头跪了一晚上的事儿说了。
一大早的好心情被毁了一大半。
陆澈脸色一黑,阿喜脑袋就恨不得缩到脖子里去。
“孟氏不懂规矩,从哪儿来就让她回哪儿去吧。”来到前头院子,马房小厮牵来了马,陆澈跃上去后,留下这句话,两腿夹了夹马肚子,提着缰绳往外头去了。
阿喜把这话捉摸了半天,爷的意思到底是让孟氏回东北角的小院呢,还是要把她赶出去呢?
赶出去的话,是送到孟府去?
还是送回宫里?
他拿不准注意,就去请教阿禄。
阿禄正让一群人围在孟氏前头,孟氏两个就是跪着不肯走,说什么都要见上爷一面。
对于这种接近乎无赖的行为,阿禄又不能向对付丫鬟那样去对待庶妃,好歹算是半个主子,真让小太监四仰八叉地拖下去,也不好看。
那就只能先来一堵人墙给挡着,不让爷瞧见。
阿禄看到阿喜,奇怪道:“喜哥哥怎么不跟着爷出去?”
阿喜摸摸鼻子,不好直说爷恼了他:“爷说孟庶妃不懂规矩,让她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阿禄想了会儿,很干脆地让面前那几个小太监把孟氏两人给绑了。
阿喜有些害怕:“你千万别胡来。”
阿禄奇怪道:“不是爷的意思么?”
“爷只是说让她打哪儿来会哪儿去啊,没说绑她啊!”阿喜一向都是秉着谁也不得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本性做事。
这个习惯虽然不算坏,但有时候也难免瞻前顾后束手束脚,容易留下隐患。
阿禄就不是这样,他摇头道:“不绑她她也不走啊。”
阿喜想了想,点头:“也是。”
又道:“绑哪儿去啊?”
“这我哪儿知道。”阿禄突然觉得阿喜好笨。
两个人起了分歧,拿不定注意,就去请教方嬷嬷。
方嬷嬷摇摇头:“这个可不归我管。”
她的意思,差不多就能代表夫人的意思,收拾处置人的事儿,不能让夫人来背锅。
阿禄阿喜都是姑爷的人,他们爱怎么折腾都牵扯不到夫人身上。
到了下午还没得出结论。
阿喜看着天上的太阳跺脚,等太阳再往西边落一点,爷就该回来了。
要是他还没能把这事儿给办妥了,一顿板子是少不了了。
屋子里,范宜襄正在招呼二皇妃和五皇妃。
二皇妃董氏,范宜襄在宫宴里远远见过,但是都没能说上话,因为人家是皇后娘娘的嫡亲媳妇,一直都坐在皇后跟前,轮不着她们去搭讪寒暄。
想不到董氏竟然一点架子都不摆,她还带来了一堆石头。
热情地说:“这都是我家爷的宝贝。”
范宜襄拿着一个在手上玩,这石头外表看起来黑不溜秋的,想不来摸起来很爽啊!
上头滑不溜秋的,凉凉的,又不是冰冰的那种凉,一直握在手里也不会随着体温变热,简直是夏日把玩神器。
董氏见范宜襄爱不释手,这么捧场,本来心里对她还有几分成见,这会儿全没了:“老四家的,你要是喜欢,下次到我府上来,挨个儿挑,准保够!”
范宜襄乐疯了:“好啊好啊!”
薛氏在一旁默默喝茶,董氏给她抛过来一个得意的眼神,她一下没绷住差点没被呛到。
用帕子捂着嘴咳嗽了数声,掩住了胸腔的剧痛,才笑着对董氏摇头:“二嫂不是老嫌弃这些个石头么,怎么这会儿子又嘚瑟上了?”
董氏呵呵笑了下。
她嫌弃她的,她早就看不惯二皇子这个破毛病了,不就是一堆破石头,还得让人跋山涉水地去寻,上山入地地去凿。
府上特地腾出了两件屋子放这些石头,二皇子平日最喜欢就是一个人在屋子里,挨个儿去摸他的那些宝贝。
董氏最喜欢的就是到处去送这些宝贝。
每次看到二皇子那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她心里就痛快了。
她拿去送人了,还不许人家表现出不高兴,比如上回她去工部尚书府上做客,给人带了一篮子石头。
尚书夫人不识货,露出几分不高兴的神色,董氏当场就将人给训斥了一通,董氏自己骂了人还觉得心里委屈,回去和二皇子抱怨
二皇子一听,火了:“这工部尚书真是不识抬举!”上回他做寿,他们一家就送了一幅什么老渔翁雪天垂钓的画,二皇子举着画赏了半天,不就是个老头身披斗笠在隆冬九月钓鱼么?
还画的是个背影,正脸都瞧不着。
这老头是瞧不起我拿我寻开心呢吧?
又有了这回事儿,第二天私底下就让人把工部尚书给打了一顿,此事还让皇帝知道了,毫无意外二皇子又挨了一通痛骂。
但是这两口子依旧我行我素,臭毛病一直不改。
董氏还是头一回瞧见人能这么喜欢这些破石头,其他那些人的喜欢都是作假,屈义奉承迎合她的。
四弟妹这是真心喜欢。
范宜襄已经在那儿挨个挑了,陆畅这个时候好奇心很重,最喜欢到处抓东西,又怕他往嘴里送,这些滑溜溜的,触感温润的石头们简直再适合不过。
她一边选,一边不停地捏着手里的那一枚,简直不能太舒服!
她一副美呆了表情,董氏看得心花怒放,津津乐道地给她介绍这些石头的功效。
范宜襄听得一愣一愣的。
“常摸这个可以生儿子。”董氏煞有介事地说。
范宜襄郑重其事地把这块石头收进怀里,嗯,应该给陆澈一块,让他是不是拿在手里捏着玩。
过了一会儿,隔壁陆畅醒了,范宜襄看看桌上摆的滴漏,到了喂奶的时候了。
抬头对二位尴尬地笑了笑。
薛氏知道她是自己喂,一开始也是惊到,董氏不知道,嘴巴长得能容下一个鸡蛋。
“阿襄,你这也太委屈自己了。”董氏瞬间把自己当成范宜襄的娘家人:“回头我让我家爷跟老四说说,怎么能让你自己喂呢!”
范宜襄:“呵呵。”
果然二皇子两口子真是和书上写的一样,天生的缺心眼啊。
喂奶这种事还让二皇子去跟陆澈说。
是嫌他们兄弟俩关系太好吗?
范宜襄躲到屏风后头喂奶,薛氏在外头和董氏解释:“吃自己亲娘的奶孩子生得健康,不容易得病。”她其实在小时候偷偷给明轩喂过,但是她不怎么有奶,而且喂奶也难受,吸得太疼,她吃不了这个苦。
多半还是由奶娘喂。
但是明轩小时候却是少生病。
那时候还不知道什么缘故,后来见着老四家的这个,生得这么漂亮健康,听范宜襄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
薛氏决定以后要是再生,就自己喂。
董氏也是生产过的,听她说的头头是道,虽然不以为然,但是不好下范宜襄的面子,也连连点头。
范宜襄喂了奶出来,重新换过了衣服,梳了头,模样一点不见狼狈。
董氏站起来拉着她的手:“走,去你府里那个后花园瞧瞧。”
早就想去老四家的后花园瞧瞧了,上回陆畅办洗三,二皇子来了,但是董氏因事没能来,回去就听他一个劲儿地吹老四家的后花园多好看,到处都是嶙峋奇石。
有多好看哦?
范宜襄正想去呢,从善如流地牵起董氏的手,三个人朝外头走去,两侧身后都有小丫鬟给撑遮阳伞,一路出了西园也不觉得晒。
游了一圈之后,范宜襄很大方地邀请她们俩上小舟上去游湖。
可惜董氏和薛氏都晕船,尤其是小舟不稳,晃悠悠的,坐了一会儿就下去了,还是回屋子里去说话。
刚坐下,董氏就抱怨道:“阿襄,不是我拿大说你,你园子里的奴才也忒没规矩了些。”
范宜襄一愣,问她缘故。
董氏摇头道:“有个小太监,我进你园子的时候他就在外头溜达,刚才咱们出去他还在溜达,这会儿子咱们回来,还在那儿原地转圈。”
“有这样的事儿?”范宜襄皱眉:难道是那些庶妃派来蹲墙角的人?
让方嬷嬷出去看看。
过了一会儿,方嬷嬷领着阿喜进来了。
阿喜实在是急得没主意,咬牙一跺脚,把孟庶妃的事儿给说了。
“奴才实在是没法子,还得向夫人讨个主意——”
范宜襄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方嬷嬷冷冷地注视着阿喜,就恨眼睛里没有刀,不然非得把这没根东西给戳死!
薛氏有点尴尬,按理说,孟氏和季氏都是宫里惠妃娘娘给挑的人,算是和她还沾了点关系,如今闹出这个事儿来,她脸上有些无光。
不过也不归她管,人是惠妃娘娘挑的没错,可是人进了你们安郡王府,捏圆搓扁都是阿襄你说了算。
可是薛氏看着阿襄,好像还没有掌握这项技能。
她摇了摇头,现在四哥是疼你宠你,可你保证不了他一辈子都待你这样好,万一哪天他宠了别人呢?
你连个庶妃都收拾不了,以后如何在这府上立足?
她和范宜襄算是有一段日子的交情了,故意不出声,看阿襄自己能不能把这事儿给办了。
不过她忘了董氏有一个最大的毛病就是——爱多管闲事。
董氏也不管这是不是人家的家事,她胡乱插手是不是不大好,阿喜在那儿畏畏缩缩说了半天的话,算是听明白了一点:这个孟庶妃心术不正!
老四都发话了,那就好办了,直接让人收拾东西滚蛋。
如今大选也过了,正好她家高升来了京城,那就更好办了,直接把人送到孟府不就得了?
都不用送进宫,再让宫里人给重新送回山东了。
董氏说完这一番,全场都静了静。
薛氏低头喝茶,偷偷那眼睛看范宜襄。
她希望阿襄这回能硬气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