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夫人坐在原处,久久不动,仿似要坐到地老天荒,就此坐化了。
猛然间,泪珠子就滚了下来,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伺候的人吓到了,连忙安抚,可是毫无作用,其中一个年长的嬷嬷给小丫鬟使眼色,那小丫鬟也是机灵,悄声的出去,老夫人最喜欢的就是大姑娘了,有大姑娘在,她的笑容总是多很多。
裴琇莹倒也来得快,脚下有些匆忙,却依旧不乱仪态。“曾祖母,这是怎么啦?啊?”
族长夫人看到裴琇莹,突然间伸手,死死的抓住,“琇莹,琇莹,你放心,放心,曾祖母拼死也会保护你的,一定会保护你的”软弱了一辈子,失去爱女的时候也只能默默的哭泣,绝对不能让曾孙女也落到沦为棋子一生其凄惨的下场。
裴琇莹一头雾水,“曾祖母,你先别哭,先跟我说说,出了什么事,好不好?”柔声的安抚。
族长夫人渐渐的止了泪水,神情也越发的坚定,“琇莹,你曾祖父让我去川周府见晋亲王,带上你一起,他是什么用意,再清楚不过了,你放心,曾祖母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绝对不允许,曾祖母会给你找个如意郎君”
“曾祖母”裴琇莹声音稍微拔高了些打断她,“曾祖母,这事儿我一早就知道,曾祖父早就与我说过,我同意的,所以,你无须如此,曾祖父虽然性儿好,但是却不容人忤逆,你们恩恩爱爱一辈子,别因为琇莹让你们之间起嫌隙。”
族长夫人仿若在大冬天里再被人泼了一盆冰水,冰冷到骨子里,好半晌才找回言语,“是不是你曾祖父跟你说了什么,或者威胁你了?你知不知道晋亲王跟我们家是什么关系?”
“曾祖母,您想到哪儿去了,曾祖父一向疼我,怎么会威胁我,是我心甘情愿的,家族生我养我,给我最好的华服锦衣,给我最好的教养,在家族需要的时候,自然是义不容辞。现在裴氏是什么局面,曾祖母应该了解一二,正所谓倾巢之下安有完卵,若是琇莹一人能扭转局势,自然是千好万好。至于晋亲王与我们家的关系,从名义上来讲,琇莹应该叫他一声表叔,前些日子倒是见过晋亲王两回,长得跟曾祖母可像了”在见李鸿渊之前,裴琇莹对这桩“婚事”还可有可无,或许纯粹为了家族的利益,加上那一颗饱含的野心,但是在见了之后,除此之外,她还想征服那个男人。
族长夫人只觉得凉意更甚,周身的血液都快冻住了,看着眼前这个疼到骨子里的曾孙女,头一次觉得如此的陌生,别管说得多大义凌然,她也没错过她眼中的野心,往日里那个明艳骄傲的女子,也是最像婠婠的人,结果实际上却是这样的人吗?或许她才是跟那男人最像的人,是她伪装得太好,还是自己眼瞎,才会一直都没察觉到?
所以在她眼里,自己这样的日子,不过是得了所谓的敬重,跟那个男人也算是恩恩爱爱一辈子?
不知不觉间已经收回了手,她觉得自己很可笑,需要她保护的人,她没出手,只眼睁睁的看着,而她鼓起勇气保护一个人的时候,对方却根本不需要,说不定还觉得她多管闲事,他本来就是一个从来都不敢忤逆夫君的人,这一次的勇气来得艰难,却如此轻易的被打散,或许日后都不会再有,也不会有人会让她再生出这样的念头,她会在这后宅着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当个没脾气的活菩萨而已,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混吃等死,谁不会。反正,依照那男人的掌控欲,后宅都不需要她操心。
“既然如此,那你便回去收拾收拾,最迟明日大概就要动身。”
裴琇莹觉得她似乎有些不对,但是,具体的又说不上来,面上带着点忧色,“曾祖母,是琇莹辜负了您一番好意”
“没有,曾祖母也只是希望你好而已,曾祖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论日后如何,都要好好的。”就算是心冷,毕竟在捧在手心那么久,就算是爱屋及乌,又岂会没有半点真情,如此自然不可能诅咒她,恨她,那一份爱护与情谊,也就到此为止了。
裴琇莹脸上略带黯然,“是琇莹不好。”到底还没修炼刀裴族长那个程度,冷心冷肺,不折手段。
“行了,回去收拾吧。”
“是。”
裴族长夫人看中裴琇莹身影再门口消失:但愿你一辈子都不要后悔才好。
裴琇莹前脚走没多久,后脚那对双生姐妹花就来了,估摸着还在外面撞在一起了。
以往或许还会想想这姐妹两会不会仗着长辈的身份又给琇莹找麻烦,现在想来,也是自己关心则乱,身为第四代名正言顺的嫡长女,上面三代人疼着宠着,更有当家人护着,她又怎么可能吃亏,就算是有人嫉恨她,也最多就是小打小闹,绝对不可能做得太过,现在回想一下,以往,但凡是她被找麻烦,她自己从来不喊委屈,却总有人有意无意的透露给她知道,她自然就会生气。
而每每如此,琇莹总是浅笑着劝慰她,说自己你不委屈,从辈分上来说,她们是姑姑,从年龄上来说,她们比她更而且不过是开开小玩笑,无需当真。如此的大度知礼,这个当曾祖母的自然就越发的心疼,当然就会给她出气,本来只是三分的事儿,非要给八分的惩罚,然后琇莹再求情,这惩罚就变成了十二分。
如此,一星半点的,都有她这老东西替她“报复”回去,她裴琇莹什么都不用做,还落得好名声,宅子里哪个不称赞她孝顺,大度,脾气好,实际上呢,不过是拿捏准了她这老东西的心性,一再的利用,分寸也把握得当。
当局者迷,突然跳开了回想,让人不是一般的惊恐,简直不寒而栗。
裴族长夫人喘着气,仿佛要窒息一般,难受得紧。
伺候的人见着不对,忙上前给她顺气,而进来后就有些踌躇的姐妹们也是吓着了,赶忙上前,“祖母,祖母赶紧请大夫”虽然祖母不怎么喜欢她们,但是最起码的孝道还是知道的。
族长夫人伸手抓住她们的手,“没事,没事,不用叫大夫。”渐渐的平息下来,“你们两个小丫头怎么过来了?”
如此和颜悦色,叫姐妹两简直受宠若惊,妹妹有些犹疑的开口,“只是听说祖母好像”
姐姐连忙暗暗的掐了她一把,她们时时刻刻的盯着裴琇莹那贱人,自然就很快知道了祖母好像不太好,这种事能说吗?“我跟妹妹就是过来瞧瞧祖母。只是孙女瞧着祖母好像我们刚刚碰到琇莹离开,您一向
最疼她,她怎么都不多陪陪你。”
裴族长夫人年纪大了,眼睛其实还挺好使,这姐妹两的动作都瞧在眼里,还有当着她面上眼药的这点小伎俩,换成以往或许会生气,然后不咸不淡的将两姐妹打发了,现在嘛,觉得有些事情真的挺可笑的。
说起来,这两孩子才是她的直系后人,琇莹只是她姐姐的后人,只是她们姐们感情好,自幼就没脸红过,更别说有什么龌蹉,因此,她姐姐的孩子,她从一开始就当成自己的孩子,与自己生的,向来一碗水端平,这么多年下来,便是裴氏族人中,很多人都以为嫡出的孩子全是她生的,因为没人觉得不对,自然就不会刻意的去解释。
对这两孩子有些愧疚,也仅仅如此了,最多就是日后不再做出偏颇琇莹的事情,她大半截都埋进土里的人了,不至于因为被琇莹伤了心,就立马将感情收回来,转嫁到这两孩子身上。
“我要出门一趟,让琇莹跟着一道去,让她回去收拾东西去了。”
姐妹二人相互的看了眼,她们祖母可是有超过十年没离开过裴县了,便是有哪家姻亲的老祖宗过寿,都没出过面,这次突然要出门,定然不是小事情,如果不带裴琇莹,那么她们还不会有什么想法,裴琇莹去,那么,她们千方百计也要跟着去。“祖母,也带上我们呗。”
“是啊是啊,祖母也带上我们吧,我们保证会乖乖的听祖母的话,也不会去招惹琇莹的。”
裴族长夫人有些怔怔,“你们也想去?你们知道去做什么吗?”
“不管做什么,祖母还能把我们卖了不成,祖母,就带上我们一起吧,好不好?”
不会把你们卖了?呵呵,此行跟卖人有什么区别。不过,依照当家人的说法,还要挑几个,肯定只能从孙辈中挑选,最小一辈的,除了琇莹,其他的都太小了,自然不能带去。论理说说,当真要联姻,这两孩子的身份才是最适合的。
“去将你们父母叫来吧,我与他们将事情说清楚,他们同意你们去,就带你们去。”她只是祖母,不是她们父母,而且也做不出将嫡亲孙女送上门给人当妾的事情,就算那人是她外孙。所以,还是与她们父母说明,看他们的意见,至于要不要跟这两孩子说,也是他们的事情。
至于其他的人选,就多了去了,别说是庶出的嫡出,庶出的庶出,便是她的庶女适婚的都还有一两个,当然,最后一种情况,辈分上来说,是她外孙的姑姑,她做不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其余的,可就没什么顾虑了,才不管你是什么心情,什么想法,只管挑漂亮的,当然,因为可能成为她外孙后宅的人,这性子也要斟酌三分。
姐妹两面面相觑,这么说,果然不是小事情。稍微的想想,居然还有点小兴奋。
她们的父亲,这段时间倒是在家,如此,很快将他们请了来。
男子已经年逾五十,乃是裴族长夫人所出的第一个孩子,现在的妻子是第三任,两人的岁数相差近二十岁,女子看着还像少妇,男子算了,不说也罢。
裴族长夫人斟酌了一下,还是只见了自己儿子,因为不确定这个儿媳是否知道婠婠的事情。
作为裴族长的嫡子,又不是个废物,关于裴氏的大多数事情都还是知道的,而且因为裴族长的言传身教,他们的秉性,跟裴族长最少都有三分相似,最开始计划与晋亲王联姻的时候,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双胞胎女儿,不过裴族长却将裴琇莹拉了出来,他不敢忤逆父亲,即便是心有怨言,也不敢多说什么,现在以后机会了,他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看到这儿子一脸喜色,满口应承,裴族长夫人心里只有四个字:果然如此。“那你去跟你媳妇儿及两个孩子说说吧,最好能问问她们的意见,与人做妾,毕竟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更何况还是皇家。”
“娘你多虑了,现目前,自然是都瞒着,等日后那侄儿登基为帝,我们裴氏出身的姑娘,即便不为后,至少也是四妃之一,甚至可能跟小妹当年一样,破例封为皇贵妃,是何等的尊荣,又岂会是不光彩的事情。”
这话还真是跟他老子一样想当然。
裴族长夫人牵强的扯扯嘴角,这几个儿子,包括姐姐生的,倒也都敬重她,或许也算足够孝顺,但是大小事情不会告诉她,征询她的意见,更遑论听她的。明知道她对他门小妹的事情最介怀,却大剌剌的说出来,直扎她心窝,这真的算是孝顺吗?再心冷也不过如此。“明儿出发。”
“是,儿子告退。”规矩礼节上半分不错。可是这种表面子功夫做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离开之后,回了自己的院子,不管是自己媳妇儿还是两个女儿,具体的都没说,只告诉她们,要见的人是晋亲王,她们要做的就是赢得他的喜爱,留在他身边,同时最好能将裴琇莹撇开。现在的裴族长看着还算硬朗,却不能否认他已经年迈的事实,随时都可能现在同样是他们兄弟争权的时候,晋亲王这边,是很关键的一步棋,如果自己的女儿获胜,自己手上的筹码立马就倍增,就算是最后族长的位置不是自己的,他也有能力与长房争长短。“你们单独一个人或不是比不上裴琇莹,你们的优势是两个人一张脸,晋亲王阅美无数,却未必见过双生美人,男人通常猎奇心思很重”
作为父亲,以自己为标准,教女儿如何引起其他男人的注意。
作为姐妹两的母亲,越听脸越黑,这是将自己女儿当成什么人了?赶着上门献媚,还两个女儿一起,裴氏到底是世家豪族还是窑子?“夫君”
男人回过头,眼神颇为冷厉,“给她们两好好准备衣服首饰。”
有裴族长“以身作则”,裴氏主宅的媳妇子,根本就没有话语权,越硬气,只会死得越早。
姐妹两这会儿脸色也有点青青白白,她们自认为金尊玉贵,现在却要去做这种事情,让外人知道了,她们还有何脸面见人?
或许是知道她们想什么,男人脸色越发的阴沉,“裴琇莹留下了,而你们没能留下的话,就自个儿找个地方了结了,不用回来了。你们兄弟姐妹众多,多你们两个不多,少你们两个不少,没用的废物,自然无需留着浪费钱粮。”
姐妹两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这真的是那个印象中温和儒雅的父亲?然而,她们从他的神情中,看到的只有认真,一瞬间,脸色惨白如纸。她们一直以自己是裴氏
女为傲,可结果呢,她们在自己的亲生父亲眼里,就仿若可有可无的物件。这样的打击,简直比裴琇莹故意算计她们,最后却是她们严惩还要难受十倍百倍。
“你们不是一直都想压裴琇莹一头吗?这就是最好的机会,他日晋亲王荣登大宝,你们就会成为裴氏最尊贵的女子,族长见了你们都得跪拜,到时候就算因为今日之事生为父的气,也大可以使手段报复回来。”
给了大棒,自然也要给蜜枣。
“行了,我还有事,你们好生准备。”走时的仪态,像足了他老子。
“娘”姐妹两眼泪婆娑。
妇人也止不住抹眼泪,“娘也没办法,没办法,你们,你们”
再如何的哭,也不能改变最后的结果,照着去做,或许还有一条出路
次日,双生姐妹加裴琇莹,另外还有三个长相标致的姑娘,是裴氏族长夫人直接点的人,她们对事情更是一无所知。
六个如花似玉的女孩,今日之后,或许就会走向完全不同的命运。
双生姐妹看向裴琇莹时,已经不再是那么直白的嫉恨,甚至还带着点怜悯,裴氏最优秀的姑娘又如何,现在站在一起的几个人,那都是一样,谁也不比谁高贵。
裴琇莹看着倒是淡然得很,跟以往没什么不同,然而心里却并不平静,不是因为多出几个对手,她根本就没将他们放在眼里,而是居然让自己跟她们摆在一起,简直就是对她莫大的羞辱,不过,这是曾祖父决定的事情,她无权指摘,作为最体贴,最知书达礼的姑娘,即便不是曾祖父的决定,也不应说什么,她只需要任何时候都展现自己最优秀的一面即可。
说到底,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自然不能大张旗鼓,便是本家人,都少有知道族长夫人要出门。
路经闵县,虽然两家还没有完全的扯破脸皮,却也异常的紧张,当初裴闵氏送“重礼”回娘家,现在都还没回去,闵氏没让她们回去,而裴族长也压着不让来接人,显然,两家都赌着要对方先低头。
裴族长夫人撩开马车窗帘子,看着闵氏老宅的方向,深深的叹口气,吩咐一声,继续上路。
因为车队足够的低调,自然没引起太大的动静,但是,闵钰寒离开的时候,提醒过他兄长闵氏族长,近段时间,裴氏肯定也会有动静,但凡是裴县过来的,都要注意,尤其是带着裴氏标志的马车,再不起眼都要先一步给他送消息,尤其是前往川周府的。如此,裴氏族长夫人一行,毫无意外就落入闵氏眼中。
裴氏族长夫人迫不及待的想要见李鸿渊,但是一想到自身的目的,似乎又无言面对,因此这种矛盾心里,没有赶路,亦没有刻意的压着行进的速度。
裴氏在川周府自是也有宅院的,住的还是主宅的人,六个姑娘中,有五个要叫一声堂兄。
闵钰寒先得了消息,等这一行人抵达之后没多久,让人稍加打探,他就猜出了主要人员的身份,眼中一片冰寒,那老东西果然不会那么容易就改变主意。不过,他现在到很想看看,老东西自以为一定能成的事情,到最后却是一场空,会是什么表情。
闵钰寒身边最近也不怎么宁静就是了,盖因为他向裴琇莹求亲,那个心仪裴琇莹的侄孙给闹的,当真是被美人迷得神魂颠倒,什么都不顾了,不顾彼此的身份,各种发飙。闵钰寒自然不跟他一般计较。
媛媛姑娘作为妹妹,自然是担心兄长,而且跟裴琇莹的关系也不错,然而并不代表这姑娘就完全的感情用事,她通常情况下都很心宽,但不代表就是个粗枝大叶的,相反,在某些事情上,她其实很明锐,就好比这件事,她就察觉出了异常,钰寒堂叔祖是什么样的人,接触的不多,但也可以肯定,绝对不说做事不考虑后果的人,因此,没吵没闹,还劝着自己兄长,然后准备找堂叔祖聊聊。
或许是因为裴琇莹的关系,闵钰寒现在其实挺喜欢媛媛的,或许并不优秀,或许也不是倾城绝色,但是心思简单,单纯美好,相处之下也会觉得外事外物也并不是预想中那样肮脏。因为,媛媛找上门,他也没多说,只告诉她,“信叔祖一句,裴琇莹非益友,离她远一些。”
媛媛姑娘点点头,有些事情大概并不是她看到的那么美好,堂叔祖过的桥,比她都的路还多,他们之间也没什么特殊的牵扯,应该只是单纯的良言,因此没再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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