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继?他来,”允熥略一思索就明白陈继来做什么了,转过头对朱有炖说道:“恐怕兄长中午不能与你一起用饭了。兄长让御膳房的大厨为你做一桌饭菜,叫昀蕴、昀芷陪你用饭。”
“皇兄,政事要紧,弟弟自然明白。二妹妹就快举行婚礼了,两个妹妹这些日子也十分忙碌,弟弟还是回府用饭,就不劳烦御膳房的大厨了。”朱有炖说着,又笑道:“弟弟虽然馋宫里的饭食,过两日入宫再尝就是了。”
“等明日或后日,你入宫来,兄长让大厨做一桌好饭,给你尝尝。”允熥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
……
“陈卿。”允熥走进谨身殿,一眼看见陈继,喊道。
“臣,草民陈继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陈继忙跪下说道。
“唉,陈卿何必如此。”允熥伸手扶起他说道:“你虽然现下不是官员,但是致仕不是革职,按例享致仕前官身,对朕能自称臣的,何必自称草民。”
“谢陛下恩典。”陈继倒也不推辞,谢恩。
“陈卿今日入宫求见朕,到底何事?”允熥虽然已经猜到了他入宫的目的,但还是明知故问道。
“陛下,为何命宁国大长公主殿下为五城学堂的副校长?”陈继果然如同允熥猜测的说道。
“陈卿,五城学堂虽然名声甚大,可归根究底不过是一私塾。朕也曾问过民间的私塾何种样子,许多私塾都是教书的先生之妻打理日常之事。既然民间的私塾能够有女子,五城学堂为何不可?”允熥说道。
“陛下,民间的私塾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学生交的束脩大多不足以让教书的先生请人专门打理日常;五城学堂每个学生交的束脩足够十几户庄户人家一年的用度,被陛下任命为五城学堂副校长的人又岂会在意俸禄多少?”
“而且民间也有许多私塾由先生之子或兄弟打理日常之事,陛下为何不跟从这样的例子?”陈继说道。
“陈卿,”允熥斟酌片刻,决定对他说部分实话:“五城学堂中有十多个宗室子弟,朕信你敢于管束他们,可就算你三令五申令司务一视同仁,那些司务真的能够一视同仁?是以朕命宁国公主为五城学堂副校长,就是专门看着他们,有过必罚。”
虽然允熥只是说了这一个理由,不过已经足够了,陈继也没法再说什么。至于为何不任命男性宗室子弟,陈继又不傻,怎么会问这样的话?
既然这个问题说清楚了,陈继就要行礼告退。可允熥却挽留了他:“陈卿,此时已是午时,爱卿就留下来陪着朕用午饭。”
陈继推辞几句,见允熥执意留他在宫里吃饭,也就答应了。
不一会儿饭食送上来,他们二人分尊卑落座,开始吃饭。
“陈卿,这些日子你为五城学堂的司务长,可遇到了什么难处、不好处置的事情?若是有就和朕说,朕来处置。”允熥大略听他说了说五城学堂的情形,又问道。
“陛下,并无这样的事情。”陈继说道:“学堂的学生对臣十分恭敬,即使是宗室子弟也不敢违背臣的话。只是,”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陛下前几日忽然下令在五城学堂内开辟一块田地,是要命学生们课余之时种地么?学生们对此都议论纷纷。”
“朕命人在五城学堂内开辟一块田地,并非是让他们自己种地,那些田地会让农夫来种。朕只是要让他们亲眼见到农夫耕田有多辛苦,知道农民生活有多不易,以后若是为官能够顾念百姓生活之苦。”允熥说道。
从古至今,虽然说出‘何不食粥糜’这句话的皇帝只有一个,但皇帝和一般皇族对于穷苦百姓的生活到底有多苦,确实很少有明确的概念。他们从属下的奏报中只能得出一个模糊的印象,所以很多任内发生大规模起义的皇帝在起义之初用出一些昏招也就不令人惊奇了。
允熥当然要改变这一情形。让所有的统治阶级成员都和最穷苦的百姓同甘共苦自然不太现实,但也要让他们对穷苦百姓的生活有一个直观的印象。现在贵族也被圈入了统治阶级的范畴,自然也要经受这样的教育。
“陈卿,”允熥又道:“你不说,朕差点儿忘了。朕记得年前在兰州的时候曾经吩咐你的族人入京,朕有事要吩咐他们,现下可入了京?”
“陛下,臣的一个族人已于二月初九入京,等候陛下的吩咐。”
“你怎么不早和朕说?现下已经有些晚了。”
“陛下,何事这样着急?”
“是有关于种地之事。”允熥几口将饭碗里的饭都吃完,对陈继说了自己在河沿庄说的那些话。
“陛下真是,臣不知如何说这句话了。如此想法若是大臣,臣一定想陛下举荐他为户部尚书。”陈继说道。
允熥得意的笑了笑。不过陈继却随即又道:“陛下,如此做法在北方和湖广、四川这般人少地多之地十分事宜,可江南人多地狭,依臣看来,不适合实行这样的做法;若是将富余的百姓迁徙到人少的地方,这许多人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迁移完毕的。是以臣以为,此做法在江南实行应当谨慎。”
“朕也知晓。所以先挑了几处地方实行,看结果如何。至于江南地区以后富余的农村劳力如何安排,等那时候再说。”
“是,陛下。臣回去后就向他说此事。”
“陈卿,告诉你的族人,他只要按照新的种地的法子,朕每亩地赐你家三石米,作为恩赏。”允熥又道。
“多谢陛下。”陈继又答应道。
说过这番话,允熥没什么要与陈继说的了,陈继已经在宫里待了半日,也想赶回五城学堂里,就向允熥请赐,允熥也就答应了。
之后几日,宁国公主为五城学堂副校长之事传开,引得许多大臣进谏弹劾,可允熥只是以‘五城学堂乃是私塾,并非是朝廷学校,不受朝廷律令管束’为由反驳回去。
他的态度如此坚决,文官也只能干瞪眼。若是一般女子,这些文官指不定编排出多少事情;可皇家的公主啊,胡乱编排是嫌自己命长么?大家除了不断找各种通或者不通的理由上奏折进谏外也别无他法。
对于后来送上来的这些奏折,允熥看都不看统统留中。朝廷一日上下多少事情,总有别的事情出来转移热点,这件事慢慢也就淡下去了。
而且也确实有一件大事正在进行中。中山长公主朱昀兰今年已经二十一岁,按照这时的社会风气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大龄剩女,自诩大公无私的儒臣请求公主殿下早日婚配的奏折已经上奏过几次了。
后来定下一个姓叶的人为驸马大家才消停些。可他随即就在安南战死,公主守了望门寡。皇帝不让公主守寡,还发动了针对程朱理学的斗争,之后又是定下死了妻子的杨峰为驸马。
这一系列的事情让人眼花缭乱,被上至大臣下至百姓不停的议论。如今这事终于要有个结果大家如何不关心;何况这是建业年间第一次公主成婚,就更值得重视。
而且还有一位郡主的婚礼与公主的婚礼同时举行。这位封号为安丘郡主的宗室女子身份特殊,是原齐王的女儿,曾经被废除郡主之位,流放云南。可上次大军征伐安南,却发现她作为军医跟随在军中为受伤的将士治病。因她对待伤员不论身份如何都一样对待,所以凡是被她治过的将士都十分感激她,名声极好。尤其夷人将士她也一视同仁的诊治,跟随大军出征的蛮夷部族都很感激她。
后来她隐瞒身份随军为军医的事情被陛下知晓,陛下感念她的所作所为恢复了郡主封号,还要亲自为她主持婚礼。
朝中的明眼人当然看出来皇帝这是在收买西南蛮夷的人心呢。可这对朝中大臣也没有害处,他们也就不会多言。
中山公主与安丘郡主的婚礼从二月初二那一日开始就操办了起来。首先是纳采问名礼。被选为驸马/仪宾的人家在家中准备好备礼物、表文,望阙再拜。掌婚使至内东门,诣内使前说道:“朝恩贶室于指挥使杨岭全之子杨峰/……,习先人之礼,使臣请纳采。”以表跪授内使。内使跪接,奉进内殿,执雁及礼物者跟从入内祭祀。内使出,掌婚者曰:“将加卜筮,使臣问名。”內使随即带着表文入宫,拜见皇帝请求制旨。皇帝选定人选后,内使带着制旨走出来说道:“有制。”掌婚者跪,内使读到;“先帝第二女、当今陛下之妹,封中山长公主;当今陛下之堂妹,封安丘郡主。”掌婚者俯伏,领制。他随即入宫拜见皇帝,皇帝赐宴。
之后是纳吉。纳吉的礼仪与纳采差不多。掌婚者致词曰:“加诸卜筮,占曰从吉,谨使臣敢告纳徵。”
被选为驸马/仪宾的人家准备好家具、玄纁、玉帛、乘马、和表文。掌婚者致词曰:“朝恩贶室于指挥使杨岭全之子杨峰/……,有先人之礼,使臣以束帛、乘马纳徵。”之后就是选定成亲的好日子:“命臣谨请吉日,为三月初九日。”
在选定成亲的日子后,之后要做的,就是等待那一日,成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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