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宗文皇帝第三女,封常山长公主,年已及笄,可议婚配。 浙江宁波府慈溪县萧氏子萧涌,……,德才兼备,……,册封驸马都尉,赐婚于常山长公主,钦此。”
卢义宣读完了赐婚的圣旨,就打算在听到“臣/草民/……领旨”后,弯腰将圣旨递给萧涌,同时脸上堆上笑容对他说‘驸马爷快起来,奴才可当不得驸马爷这么跪着’。
但他却没能按时听到应当听到的那句话,忍不住低下头来,就见到萧卓、萧涌父子呆愣愣的跪在地上,好似被人施展的定身术一般,一动不动。
卢义略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们父子。这种表情他见过,许多无知的百姓听到天大的喜讯时都会有这样表现;可萧卓毕竟是在京城都比较出名的大商人,就连他在宫中都听说过,据说早年也是大风大浪都见过的人物,听到喜讯也露出这样的表情他就有些意外了。
“萧先生,驸马爷,赶快接旨啊。”他不得不说道。
听到这话,萧卓才仿佛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强抑着激动的心情就要伸手接旨,却见卢义对他摇了摇头,又指了指萧涌。萧卓忙伸手推了萧涌一把。萧涌木讷的伸出手来从卢义手中接过圣旨。
“萧先生,驸马爷,这圣旨您可要留好了。”将圣旨递给他的同时,卢义笑着说道。
“多谢卢公公提醒。”虽然卢义这句话毫无营养,但萧卓还是这样说了一句,从身上摸出一件东西悄悄放在卢义手上,又请他进屋喝杯茶。
卢义捏了捏这东西,满意的笑了笑,笑着说道:“萧先生,陛下还等着奴才回话呢,就不喝府里的茶了。不过公主下嫁这样的大事,咱们还有得来往,喝茶也不急在这一时。”
“还有件事要告诉萧先生和驸马爷。陛下使人算了日子,大后日九月初三是好日子,行纳采问名礼,咱们萧家需要准备……这些东西,那一日您二位穿上吉服,带着这些礼物,去内东门等着。”
“这,卢公公,我们也不懂天家的礼仪,到底该如何做?”萧卓问道。
“萧先生放心,陛下已经安排好了掌婚使,下午掌婚使就会过来咱们萧家告诉应当如何做。不过,”卢义看了看四周萧家这座商馆的院子,又道:“萧先生,虽然公主婚后的府邸是陛下赐予,不需咱们家准备,可这一年来的操办都要在咱们家里进进出出的,驸马爷住在这样的地方恐怕不太合适。”
“下午拜见过了掌婚使大人,我就去寻摸一处宅院,必定不让天家蒙羞!”萧卓马上答道,语气斩钉截铁。
“这就好。”卢义又笑道:“陛下一向重视亲情,对几位长公主殿下都视作珍宝,赐婚给咱们家可是天大的恩典,”
“草民必定叩谢天恩!”不等他说完,萧卓又道。
“好!”卢义笑着称赞一句,又道:“不过萧先生,您也不必对奴才自称草民。按照礼仪,陛下会赐您四品官衔,您也是老大人了。只是陛下尚未赐官,奴才也不好改口。”
“哪里敢被卢公公称为老大人。”萧卓忙说道。
之后卢义又与萧卓说了几句话,就要返回宫中。
萧卓当然要将他送出大门外,而且他也没有浪费送出门外的这段时间,小声问道:“卢公公,不知您能够告诉草民,陛下为什么选了我的儿子为驸马?”
“雷霆雨露均是君恩,既然陛下已经下旨赐婚,萧先生还是不要问了。”不过卢义只是这样淡淡的说道。萧卓当然也不敢追问。
等送走了卢义等人,萧卓马上吩咐门子:“快关上门!有任何人求见,除非是朝廷来传旨或与赐婚有关之事,不然都先禀报了我,我同意后才能开门让人进来!”
“是,老爷。”两个门子有些奇怪,但还是答应一声,随即关上了大门。
萧卓则拉着萧涌奔向后院,走到他的寝室里,又将所有下人都遣出去,关紧门户。
下人们都觉得有些奇怪:‘六老爷这么做是为什么?’但他们随即就听到从屋内传来,他们从来没想过能听到的声音。
“这是,六老爷的笑声?还笑得这么大声在这里都能听得到?”一个下人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惊恐的说道。
但无人回答他的问题,因为大家都和他一样受到了惊吓,有些人甚至目光呆滞的看向萧卓的寝室。
……
……
“哈哈哈哈……”在屋内,不断传来萧卓的大笑声。
他笑得十分欢畅。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样的笑声了,似乎自从他儿子出生后,为了儿子的成长回家已来,他从来没有这样笑过。
他回家时已经年近三旬,能让他非常高兴的事情也不多了;而且在家中要操劳生意,和生意伙伴之间尔虞我诈,虽然也时常笑吟吟的,但有几分真心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应酬完生意回到家里,又有许多族中的事情要操心,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这样大笑。
可今天,他终于遇到了能够让他十分欢畅的事情。公主下嫁,他的儿子很快就能成为驸马,他们家很快就能摆脱商户的身份,成为皇亲国戚,他也能成为公主的公爹,比皇帝还大一辈!
而且大明的驸马也不是如同宋代的驸马那般只不过有个表面上的尊贵身份,毫无权势之人。现在还有几位大长公主、长公主的驸马在大都督府、在地方为官,梅驸马甚至还当着一部尚书,是大明最有权势的勋贵之一。他儿子与公主成婚后虽然不知陛下会怎么安排,但前程必定差不了。
如此这般,他怎能不高兴?怎能不大笑出声?
萧卓大笑了好一会儿,笑地自己喉咙都酸疼起来,才慢慢止住了笑声,坐到床上拿起水杯“咕嘟咕嘟”将水都喝完,吩咐萧涌道:“涌儿,给爹倒杯水。”
可他吩咐完后却没听见萧涌的回答,抬起头来看过去,就见到萧涌正坐在椅子上愣神,也不知是因为自己被赐驸马都尉,还是因为适才萧卓的笑声。
萧卓见此也不生气,又叫了一遍,萧涌这才反应过来,拿起水壶给他倒满水杯。
“涌儿,你赐为驸马都尉,高不高兴?”萧卓笑着问道。
“高兴自然是高兴的,但是,总觉得这实在是太奇幻了,就好像做梦一样,好像从前日起就在做梦。”
“前日首先梦到了自己考中举人,京城中凡是和咱们家有交情的人都来庆贺,家中热闹非凡;昨日做梦梦到被陛下召见,再次亲眼见到了陛下,而且还被陛下温言勉励几句;今日就梦到了被陛下赐婚。”
“这真是一个再美不过的梦了。如果这真的是梦,我宁愿永远活在这个梦里。”萧涌用一种很梦幻的声音说道。
“哈哈,儿子,这一切都是真的,或者说,你会永远活在这个好到不能再好的梦里,而且不论做什么都不会醒来。”萧卓笑着说道。
萧涌也笑了。他当然知道这不是梦,因为适才他听完卢义宣布的圣旨后已经用各种手段验证过自己没做梦了,到现在他的胳膊还肿着一片。他适才是在描述自己刚刚听到卢义的宣读的圣旨后的想法。
“涌儿,爹看你也已经高兴过了,就和你说正事了。”
萧卓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3,你当了驸马,对咱们家,对咱们萧氏一族都是好事,大好事,天大的好事!但对你自己是不是好事可不好说。”
“公主什么样的都有,如果你能遇到一个性子温婉,或者和你相合之人当然好,可如果遇到了一个性子刁蛮的,可就不好了。”
“做爹的会努力打听常山长公主的脾气、秉性怎么样,但咱们家从前只是商人,和皇家八竿子都够不着,未必打听的出来。而且即使打听到了她脾气不好,也没办法,只能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如果,我是说如果,公主真的脾气不好,你可要记得忍耐,虽说你们是夫妻,但也是君臣,平时夫妻间开些玩笑没什么,但可一定要注意公主的心情,会看脸色,万不能在公主生气的时候忤逆了她。”
“还有,你也一定注意,公主府里的下人也不能得罪。有些人是从小伺候公主的,情分不同;即使那些建公主府后才拨过来的下人,也没准在宫里有什么关系,不能得罪。”
萧卓嘱咐了许多。但越嘱咐他越觉得奇怪,又想了想才想明白:‘我这好像当爹的嘱咐出嫁的女儿一样。’
‘与皇家的公主成婚,可不就是和嫁女儿一样?’他继续想到:‘一般人家是出嫁从夫,可君臣在父子、夫妻之上,驸马对公主当然就和一般人家媳妇对丈夫一样了。’
他又说了几句,道:“不过现在嘱咐你这些也有些早了,等你成婚前再与你说。你有什么要和爹说的?”
“爹,咱们还回老家么?”
“回什么回?要操办你的婚礼,你是主人当然不能离京,我也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在京里,也只能留下。”
“而且昨天打算回去,也是因为怕族长擅自决定了你的婚事。皇帝赐了婚,族长是活得不耐烦了给你另外定亲?也不用回去了。”
“不过得赶快把你娘从老家接来。刚才卢公公说了,准备婚礼驸马的父母都有差事,可不能差了人。我马上派人快马加鞭回老家,告诉族里人这件事情,也把你娘接过来。”
“你还有什么想和爹说的?”
“我想知道公主的脾气秉性,但爹你也没法告诉儿子。”萧涌先这样说了一句,又道:“我还想知道,这个公主在知道赐婚的事情时,是什么心情?”
……
……
昨日下午,乾清宫后殿。
“三妹,做哥哥的再问你一遍,你可愿意和这个人成婚?现在圣旨还没有下发,你还能够反悔。”允手里握着已经拟好的赐婚圣旨,对站在一旁的昀蕴又问了一遍。
“哎呀皇兄,从萧家父子退下后,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了三姐七八遍了,每一次三姐的回答都是一样的,不用再问了。”昀芷抢道。
可允却横了她一眼,又对昀蕴说道:“三妹,这可是你一辈子的事情,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皇兄不用问了,妹妹心意已决,他就是妹妹的夫婿!”昀蕴斩钉截铁的说道。
是的,昀蕴用的词不是驸马,而是夫婿,她并不是因为萧涌在各方面的条件都还合适,自己也不讨厌而选他做自己的驸马,而是对萧涌一见钟情了。
中午歇过中觉才醒来,她就见到兄长身边的小宦官走进来,行礼后说兄长请她过去。她有些疑惑地来到乾清宫,见到允,就听到是要让她自己看一眼萧涌,愿不愿意让他做自己的驸马。
昀蕴本来是抱着无可无不可的心态,只要萧涌长得看起来不讨厌就答应;可当她躲在帷帐后面,见到萧涌的那一刻,心顿时就悸动起来。
萧涌的长相并不十分好看,举止虽然完全符合礼仪,看起来也让人觉得很舒服,但宫中这样的人也很多,言辞也显得有些拘谨,放在平常人家自然是少见的优秀人才,可在见惯了出色之人的皇家并不如何出彩。
可昀蕴就是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拨动了一般,一眼就认准了萧涌,要让他做自己的夫婿。
她蓦然想起很多年之前二姐昀兰和她与昀芷说起过的话:“你年纪还小,等你过两年长大了,就明白了。”
她也忽然明白了当年二姐的想法。‘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感受。’
她还想着:‘我绝不能重蹈二姐的覆辙,既然我喜欢他,他又并未定亲,我就要让他做我的驸马,不,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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