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孙绍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还是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刘氏就更不能看了,她不知道吕妃是什么人、也不知道懿文太子是什么人,但是听到了宫中、陛下这些词吓得直接跪倒了地上。
过了半响,孙绍才缓过来,指着谭纬儿说道:“我想过你的身份,但是本以为你是京里的高官家的女儿,后来家里犯了事逃出来。但是怎么没有想到你是宫里出来的。”
“你说:吕妃娘娘犯了事。这宫里的人犯了事,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是一定小不了。”这时,他对刘氏说道:“你出去!”
刘氏虽然不解,但是还是出去了。
然后孙绍小声说道:“这样的事情要是你被发现了,我孙家全家都活不了吧。”
谭纬儿说道:“公爹说的不错。”
孙绍说道:“既然这样,对我们来说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把你供出去,要不然要是你被发现了我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谭纬儿说道:“公爹说的不错。”
孙绍奇怪地问道:“你就不害怕吗?”
谭纬儿说道:“其一,我本来就是该死之人,要是现在死了还多活了两年多,还生过了孩子,也不枉来人世间一遭了其二,公爹既然把婆婆叫出去了,那就是没有供出我之意。”
孙绍说道:“你真的很聪明,并且冷静,要是睿儿像你这般就好了。不错,我没有供出你的想法。”
“一是我不能让刚有的小孙子没了娘亲,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二是要是你厌恨我们,”谭纬儿要是诚心想对付孙家,随便多说几句话就可以让孙家完蛋。
“你以后就像这二年这样,反正这里是北平不是京城,你又平日只在坊里,说话什么的也越来越像我们,就算有过去见过你的人见到了你也多半认不出来了。你是宫里出来的,在这上面倒还好,要是武将家里的更不好隐藏。”
“反正,一切就和以前一样,这事情不要告诉睿儿,我出去也叮嘱刘氏不乱说话、你记住了吗?”谭纬儿点头。
孙绍又镇定的嘱咐了几句,然后出屋子。但是他在出屋子的时候都好像不知道有门槛一般直接被绊倒在了地上。
正月十六,在和允熥商议之后,老朱御奉天门,对文武百官说道:“朕起兵至今四十余年,灼见情伪,惩创奸顽或法外用刑,本非常典。后嗣止颁律与大诰,不许用黥剌、剕、劓、阉割之刑。臣下敢以请者,置重典。”。
还说道:“朕罢丞相,设府、部、都察院分理庶政,事权归于朝廷。嗣君不许复立丞相。臣下敢以请者置重典。皇亲惟谋逆不赦。余罪,宗亲会议取上裁。法司只许举奏,毋得擅逮。勒诸典章,永为遵守。”
正月二十六,在和允熥商议之后,老朱颁布皇明祖训条章,宣布:“后世有言更祖制者,以奸臣论”。
历史上老朱是在洪武二十八年中先后确定了这两个制度的。这个时空可能因为允熥出巡所以推迟到了现在。
老朱在颁布之前对允熥说道:“大诰和大明律此后就是大明办案之基,你不比爷爷,此后一定要遵循大诰和大明律,方可保大明律法清明,江山永固。”
老朱说这个话的时候,允熥在翻看大诰和大明律。不得不说,老朱还是很有现代思想的,采用的是判例法,并且不厌其烦的把大大小小有代表性的案子都列在了上边,要是能严格执行,就算是想做手脚都不太可能,这时候又没有陪审团这玩意。
但是允熥还是找到了漏洞。他对老朱说道“爷爷,这里边,对于商人的违法之事并无太过详细的条文和案例啊?”
老朱说道:“商人就是国之蛀虫,难道还像士农工一般保护他们不受官吏盘剥不成?大明的各府州县平日里有个修桥补路、救济百姓的事情全凭京城的拨钱可不够,还不是就靠着这些商人。”
老朱的想法就是把商人当成了肥猪,朝廷需要的时候就宰杀几头。但是老朱的想法太想当然了,不说明代,就算是对商人盘剥最狠的满清也只是狠狠地宰杀那些没有亲人在朝为官的“肥猪”,对于有人在朝为官的也没办法,只能收一些商税,也不多更不用提后期连正经的三十税一的商税都收不上来的明代了。
最终的结果就是这些捐纳都到了中小地主头上,在明末造成北方的中小地主全面破产,连农民起义军中都有不少的几年以前还是地主的人。
但是允熥不能这样说。允熥说道:“爷爷,商人虽然是逐利之辈,但是也是我大明子民,国家不能把他们打入另册啊。并且要不是这些逐利之辈,大明的边关的粮食怎会这样充足?要是全部都是官府来运,恐怕损耗会很多。”
然后允熥知道做下属的光提出问题是不行的,还得解决问题。于是接着说道:“但是这些商人之辈也需限制。不如提高对他们的商税。在城中,对于坐地商户不论大只按照出售的东西类别收取固定的税。”
“对于流动的摊贩,则让他们都集中在集市,如果有敢在集市外边买东西的一律重罚,然后同样每户收取固定的税。”
“对于带着货物进城的商人,除非运送的是粮食和菜蔬、布匹等东西,多收入城费。但是为了方便,按照重量或者车辆多少来收税。”
允熥以上话的意思就是别考虑什么多少税一的事情了,那根本不靠谱,商人的收入很难确定,就是后世不也是总有偷税漏税的?并且同时代的外国也不行,十七世纪的法国为了从商人手中收一点儿商税也是税务部门和商人反复斗智斗勇。法国为了收点儿税曾经规定按照窗户的数目来收税,结果导致大多数房子都没有窗户。所以干脆全部改为固定的税得了,那国家的税收还稳定一点。
老朱对于这种事情是不是很在乎的。想了想,觉得允熥的想法可以接受,说道:“可,那就加上这个。”
允熥其实是还想推出印花税的,现在这些对于商人之间的交易都是交给牙行来负责,每年定时定量交点儿钱,效率非常低。但是这必然会增加官府的人员,老朱是非常反对扩大官府的人员的,所以只能等到老朱百年之后再说了。
然后老朱又给允熥看了皇明祖训条章,并且说道:“爷爷知道你之后会分封诸王,现在的王府属官是无法作为一个藩国的官职的,所以就不说什么官职不可变化的话了。但是丞相之职万万不可恢复,敢有上书恢复丞
相之职的皆斩。爷爷也会在与百官诉说。”
允熥点头答应,但是心下却暗暗欣喜。允熥其实是很担心老朱宣布官制万世不易的,那样他会很烦恼。现在就不怕了。
正月里边最重要的就是这两件事情了,百官、宗室和藩国都极其关注。总体来讲,因为中国人一直追求的就是万世不易的制度,虽然官员们对于老朱对贪腐的惩治太强不满,但是这一点是不能拿出来说的,所以到是没有什么反对之声。
正月十七日,允熥再次来到常府,算是拜个晚年吧。这次还是和以往一样,先由常升、常森来接待允熥,然后去后院拜见常母。
常母自从去年以来身体非常不好,在正月初七开始越来越差。要是允熥这个时候才为太孙,那两年多以前的事情根本折腾不了,未必能有现在的效果。
常母见到允熥来了,挣扎着靠着枕头待着。允熥见常母这样老了,心中也不是滋味,这两年多他和常母的感情还是有的。于是允熥说道:“老夫人何必非要起来,躺着便好,我又不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来拜见。”
常母先是咳嗽两声,然后笑道:“要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该见不到我啦,他们只能在一些日子以后的葬礼上见到我啦。”
允熥说道:“老夫人何必这样说,老夫人一定长命百岁的。”
常母说道:“这些都是说给外人听得,我是你的长辈,你也不必说这样的话,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
允熥见常母这样说话,也无话可说了。
但是常母接着说道:“这估计是你最后一次见到我了,等我该死的时候你未必有时间来常府见我,所以我有几句话要嘱咐你。”
常升听到母亲这样说话,眼泪流下来说道:“母亲!”常森也是一样。允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劝说的话也都说过了。
不过常母并未等着允熥说话,自己接着说道:“国家大事我也不懂,就不乱说话了。我就说说和我常家有关的事情。”
“常升为人本分,可惜不会打仗,你以后要用他千万不可为了什么让他为主帅,甚至都最好不让他独领一军,不管多少人常森只会斗鸡遛狗,以后让他在家当个富贵闲人得了,千万不要用他。”常森好像看起来不太服气,但是没有说话。
“继宗比他爹强些,倒是能上战场历练历练,不过这打仗的本事是学不来的,只能靠着在战场上练出来。你以后要是想用继宗,不要怕他死了,让他上战场上,从百户、千户什么的开始磨炼,反正常升还有儿子呢,也不指着他送终,但是要是他能出来,那常家总还能再加一代的富贵,不然终究是不行的。”
“我要和你说的下一件事是关于蓝家的。蓝家虽然是我的娘家,但是他和常家不同。不是我说,常家你可以放心用,但是蓝家未必能这样,还是和其它的武将世家一样对待,不要太过倚重。”
“你将蓝琏的女儿接进宫这就办得很好,对蓝家,还有他的武将世家都要即用又防的。”
“最后一件事是,”说着她指着身边的一个丫鬟说道:“这丫鬟叫做抱琴,这个名字说起来就长了,还是当年太子妃未入宫的时候起得。不是给她起得,是给她娘起得。他娘当年是太子妃的丫鬟,太子妃入宫之前许了人家。”
“后来这小姑娘又选上来当我的丫鬟,因为琴弹的好,我就又让她叫做抱琴。当年他娘服饰过你娘,之后让她去宫里服侍你吧。你要是喜欢,就收了为妃你要是不喜欢,就当宫女,过几年再出来。”
允熥看着旁边站着的丫鬟,长得确实是不错,身材也很好。允熥不明白常母非要把个小丫鬟送进宫为什么?一个丫鬟维护不了两家的友谊吧,并且她也未必会一直忠于常家。
但是虽然允熥琢磨不懂,但是这是不好拒绝的,常母有没有说让她当妃嫔什么的,于是也只能接受了。
然后允熥又和常母说了几句话,然后到前厅和常升聊了会儿,就走了,他还有别的安排。
等允熥走了,常升问道:“娘,为何把抱琴给允熥?这对常家有什么好处吗?”常森也是一脸不解。
常母叹了口气说道:“哪是因为给允熥有什么好处!是因为咱们自家的事情!”
“继宗看上抱琴了,求我许给他。要是这样也就罢了,但是森儿的长子继姚也看上了抱琴。这我不管许给谁都不好,许给下人更是不好,干脆我送到宫里,省的他们兄弟坏了兄弟情谊。”
常升和常森那么想到是这个原因,一时愣住。不过马上常森就说道:“继姚这个兔崽子才多大,正室还没有就想着纳小了,看我回去好好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