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蒙慢悠悠地收回自己的爪子,回去继续洗菜。程于欢也快速剥完了生姜,提起菜刀“砰砰砰”继续剁。老爷子又“哼”了一声,转身回了客厅自己看电视。
一个小时后,程于欢和简蒙端着四菜一汤出了厨房,摆上餐桌。“爷爷,吃饭了。”
老爷子笑呵呵地坐到餐桌旁,拿起筷子每样尝了一口,不停地点头,“不错,这个也不错,这个汤好喝,不错不错……”一迭声的“不错”不要钱似的往程于欢头上砸,直把他乐得有点飘飘然。
“那您多吃点。”老爷子不停地夸,程于欢就不停地给他夹菜。简蒙刚要夹的一块排骨,筷子都还没碰到就被他给夹走,送到了老爷子的碗里。简蒙哀怨地看了一眼老爷子,得到了对方一个得意的眼神。
下午,由于老爷子没带行李,两个小的就陪他去了商场买衣服和各种生活用品。逛了大半个下午,程于欢腿都软了,他总算明白程垣一开始买东西就收不住脚是随谁了,那父子俩不光长得像,购物的激情更像。
“起来,这才多久就累了?”程于欢正坐在休息区偷懒,老爷子就过来催了。
“爷爷,差不多了吧。”程于欢提起脚边的一堆购物袋,再看同样两手负重的简蒙,叫苦不迭。
“你这就不如你爸了,你爸要是陪我出来买东西,我们爷俩能买到明天。”老爷子说完,又奔着前面的专柜去了。
简蒙停在程于欢身边,伸出一只稍微还算轻松的手,“给我几个吧,我帮你拿。”
程于欢一看他手里大大小小十几个袋子,“别了,咱这已经是分配极度不公了。”说完提着东西赶紧追老爷子。
下午一点多出门,傍晚快五点了才回家。程于欢一进家门就瘫在沙发上,半点不想动。和爷爷逛街和跟他爸逛街比起来,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一个比一个能折腾人。
老爷子心满意足地支使着简蒙把自己的物品搬进房间,收拾好,又心满意足地回了客厅。三个人坐了一小会儿,天色开始暗了下来,老爷子对简蒙道:“天都要黑了,你还不回家?”
原本瘫在沙发上的程于欢一听这话,马上坐了起来,眼巴巴地望着简蒙。简蒙默默地拿出手机,跑到阳台上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几分钟后他回到客厅,“我已经和家里打过招呼,今晚不走了。”
老爷子一听又不乐意了,“你经常住这儿?”
“没有。只是偶尔过来,一般也不会留宿。”知道他担心什么,简蒙解释着,“我们学校假期很少,除了寒暑假基本没什么长假。就算暑假也有辅导班,寒假的话我们家都要去外公那里过,在家里的时间并不多,住在外边的次数就更少了。”
“是吗?”老爷子狐疑地看着他俩,瞧了一会儿也没瞧出什么不对,终于放弃,起身向厨房走去,“你们俩今天帮我提东西也累了,爷爷做点好吃的犒劳犒劳你们。”
“您还会做菜!”程于欢趴在沙发背上看着他,老爷子回头,颇为骄傲地说:“不然你以为就你爸那个厨艺白痴,怎么能生出个会做饭的你,还不是靠我这隔代遗传。”说完昂首挺胸地进了厨房。
老爷子一进去,程于欢瘫回沙发上,挪了挪位置,枕着简蒙的腿,从下往上望着他,“蒙蒙,我今天出去的时候,你都和爷爷聊什么了?我好像觉得你们相处的还可以。”
“也没聊什么,”简蒙也换了个姿势,舒舒服服地瘫着,“就问我是不是经常过来,学校里有没有小女生给我暗送秋波。”
程于欢傻乐,问他:“那你怎么回答的?”
“就说给你写情书的小姑娘也不少,他好像还挺高兴的。”
程于欢继续傻乐,正乐着,忽然听见简蒙叫他:“昊昊。”
“嗯?”程于欢答应了一声,才后知后觉地问:“你怎么叫我小名?”
“你不也经常叫我小名?叫你一声怎么了。”简蒙伸手在程于欢脸上捏了一把,软乎乎的手感很好。“爷爷说你以前的名字叫程昊,为什么改了?”
枕在简蒙腿上的程于欢翻了个身,面朝简蒙抱住他的腰,脸也埋在简蒙的肚皮上,闷声说:“是我妈给我改的。我爸妈的婚姻破裂,也不光是我爸啃回头草的问题,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我妈的病情恶化。她有精神方面的疾病,曾经不算严重,但在我六岁那年病情开始加重。她发作的时候我见过,很可怕,我爸照顾她也很累。后来于岩就回来了,跟我爸说想要复合。我爸妈结婚是被我爷爷他们逼的,他们都认为同性恋是可以用正常的婚姻纠正回来的,所以其实早在逼婚的时候,我爸就已经和家里闹僵了。这么说吧,那会儿除了于岩,基本没几个人能给我爸温暖了。”
“所以他们渐渐地又走到了一起,我爸和我妈也离婚了。说起来我爸这个人在这件事上也就有一点好处,决定和我妈订婚后,他就和于岩断了,决定和于岩复合后,立马就离婚。他总算有点良心,没想过给自己折腾出两个家来。”说了半天,程于欢终于想起简蒙最初的问题,“还有我这名字,我妈的名字叫乔欢颜,把他们仨的故事浓缩一下,就是我这名字。我妈给我改名字的时候,全家都是火药味,从爷爷奶奶到我妈,没有一个人还能用理智说话做事。这么多年了,爷爷奶奶长什么样子我都不记得,却记得他们那时候吵翻天的架势,可见吵得有多凶残了。”
简蒙听着他的诉说,手指无意识地抚着程于欢脖子上的软肉。程于欢被他搔得脖子痒,又翻了个身转回来,抬头看着他,“心疼我没?”
简蒙低头看他,渐渐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直到近得不留缝隙,唇贴在一起厮磨了很久。“那怎么不改回来?”
程于欢伸手搂住简蒙的脖颈,想了想却摇头,“不想改了,这名字跟了我十一年,比原先那个更久,懒得改了。”
“你们俩又干什么呢?”正说着,厨房那边就响起一声暴呵,“一会儿看不住你们俩就跟长到一起了似的,闲成这样还不如过来给我洗菜!”
老爷子教训完就气鼓鼓地回去了,程于欢和简蒙抱在一起对看了几秒,规规矩矩地坐了起来。程于欢伸腿去够拖鞋,脚丫子一边划拉一边说:“老爷子也是挺忙的,盯我俩就像盯贼一样。”
简蒙把他的拖鞋给他踢过去,对于今晚的留宿忽然有种不太美妙的预感。
老爷子确实没吹牛,他做的晚餐和程于欢中午做的那顿比起来,绝对高超了不少。一条红烧鱼被两个小的剔得只剩了一副干干净净的骨刺,一点肉都没浪费。糖醋里脊更是恰到火候,酸甜味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除此之外,蚝油生菜,牛肉羹,玉米烙,红烧肉,把两个食量正盛的少年给喂得都快要走不动道。
晚饭过后,实在吃的太撑,三个人干脆下楼在小区里溜达了半个小时。等回了家里,一切都收拾好了,准备睡觉的时候,问题来了。
“家里不是有三间卧室吗,你们俩怎么非得睡到一块儿?”看着穿着睡衣的两人要往同一间卧室里去,老爷子发话了。
程于欢回他:“主卧是不住人的,所以只有两间。”
“不住人?”老爷子还要问什么,却忽然自己想明白了,于是话锋一转:“那你和我一起,不然我不放心。”
两个人这一整天还没好好亲热过,就等着晚上这点大好时光了,眼看却又要被剥夺了。简蒙张口反抗道:“不行,他和您睡我也不放心。”
老爷子乐了,“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简蒙就地开始瞎编:“您今天说过带他走的话,万一是真的呢。再说您今天要是用的缓兵之计,回头等我睡着了就把他带走了,那我找谁要人去?”
这瞎编的本事,听得程于欢一愣一愣的,在一边十分配合地点头,“有道理,没错。”
看他们俩这态度,老爷子思量半晌,说:“那就咱爷仨一起睡,我看昊昊那床也够大,咱们将就将就也不算挤”。
半个小时后,程于欢躺在床中间,左边简蒙,右边爷爷,哭笑不得。黑暗里,左边的人悄悄伸过一只手来,摸了一阵,找到了程于欢的手握住。就这么点动静,又挨了老爷子一顿训:“好好睡觉,不要搞小动作。”两个小的忍不住偷笑。
第二天早上,程于欢醒过来,发现自己正扒在简蒙的身上,睡姿极其扭曲。转过头看了看右边,老爷子的被子都已经叠好了。
躺回去正打算睡个回笼觉,门就响了,一阵中气十足的声音伴随着早餐的香味飘进来:“你们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会享乐,这都几点了还不起床,这要是我年轻那会儿……”吧啦吧啦一大串,程于欢和简蒙忙不迭起身叠被子,洗漱完毕出了房间,原来才七点。
到了九点钟,程于欢和简蒙穿好了外套准备出门,“爷爷,我们今天要去疗养院看看我妈,您有什么打算没有?”
老爷子愣了一下,“去看欢颜啊。”他拿起衣架上的外套,“我和你们一起去吧,这么多年了,是我们对不住那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