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氏这番话,当真是让祖地这边的人齐齐变色,不管是舒族长还是几位族老,亦或是其他几个年轻一辈的,全都面色不好。
舒族长的孙子忍不住了,开口道:“大祖母,请恕我这个小辈插嘴,你们侯府的名头,能对我们祖地有什么用?十几年来,有谁还能认识广平侯府呢?这已经不是两百多年前先祖受封一品侯爵的那会儿了。
两百多年的时间,我们祖地的族人们,一直靠着自己的辛勤劳动,靠着祭田来养活一族的族人。我身为族长的孙儿,在家里也只能有三菜一汤的份例,更不用说其他族人。
听我爹娘说,十几年前,为了供养你们京城这一支,就是我爷爷也曾有一段时间吃过馒头青菜度日的,我们省吃俭用,用着全族人的辛勤劳动换来的收益,自身就留下了能勉强过日的收益,大头都送到你们这里,就是怕你们在京城过得不好,丢了面子。
你们倒好,明明靠着先广平侯夫人娘家的帮助,渡过了难关,却一直都没有跟我们说,十几年了,要不是陛下登基之后,我们的生活越发的好,恐怕我连三菜一汤的份例都没有。
我爷爷和三爷爷他们,还每年都去帮着一起下地种田呢,也没见过可以靠着侯府不用干活的。大祖母,如果可以,我是真的宁愿不要你们这个侯府的,还可以让我爷爷他们吃点好的。
今天早上的膳食,下人们传了十二道上来,真是比我过年的时候吃着还丰富,这还是在孝期呢,真是难以想象你们平常的膳食又会丰盛到什么程度。
大祖母,侯府的名头,我们借不了,您那话,也真是够没良心的。”
这是一个面向温和的年轻人,身上有着秀才的功名,身材却有些健硕,手上很多茧子,一看就是平常没少干活的那种,他叫舒鸿麟,今年已经十八岁了,跟舒鸿煊一个岁数,舒鸿煊已经是心腹近臣,他却还是一个秀才。
其实包括舒族长在内的祖地来人,个个手上都有着厚厚的茧子,同时他们身上也带着一种憨壮的气质,跟关氏这种养尊处优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了不同,更像是乡下人。
这也是祖地那边族老们排行这么齐全的原因之一,他们也会帮忙下地,身体比很多年轻人健康多了,就是一路上赶路,也只是休息了一个上午就缓过来了。
舒氏一族在祖地那边,其实一直都是一个很平凡的氏族,虽然传承久远,那也是远离了上京和众多扼要关口的郡城,轻易不会受到战火的侵蚀,可同样的,远离了权力的中心,就说明了不会跟上京的簪缨世族一样永远处在权力里。
这个平凡的氏族,数百年繁衍下来,族人繁多,为了生计,就连族长这些身份高的人也会干活。在祖地,就是一个几岁的孩子,见到族长都会欢喜的跑过去抱着族长的大腿,族长也会哈哈大笑的将孩子抱起来,并没有那种严肃的身份尊卑的气氛。
这样的气氛,是侯府从没有有过的,如果舒鸿煊和舒嫣华切身感受到祖地那边的相处,想必一定会喜欢上祖地的氛围。
也不怪舒鸿麟这么气愤,关氏那番话,俨然就是把他们当成了下人一般看待,什么叫做供养侯府是应该的?
他们祖地又没有欠着侯府什么,凭什么是应该的?真要说起来,还是侯府像个水蛭一样,趴在祖地所有族人身上吸食他们的血肉,怕侯府在上京没有收益会被其他勋贵看不起,辛辛苦苦的供养结果被人当成了理所当然,没有一点感恩之心,当真是寒心。
被个小辈数落,关氏脸上也挂不住了,她怒瞪着舒鸿麟,呵斥道:“长辈们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你的爹娘就是这样教你的?没有一点教养!”
舒鸿麟面色一变,怒气染上了他的双眸,正想反驳,就听身旁传来一声爆喝!
“够了!麟哥儿的教养比阿和好了不知多少,你还有脸说麟哥儿的教养!麟哥儿帮着我们族里下地干活、对族里有困难的族人伸出援手的时候,你的阿和在做什么?
在用着恶毒又残忍的手段毒害原配妻子,在想方设法想要毁了煊哥儿他们兄妹!这样的人也配有教养?我呸!
我就说为何阿和与阿儒两兄弟,为何一个禽兽不如,一个却能贤名在外,却原来根子在这里,阿和性子像大嫂你,不知感恩,总是把别人做的一切当成理所当然,阿儒像大哥,心中有着良知,我看阿和就是被你教坏了,真是我们族里的罪人!”
站在舒鸿麟旁边几步远的五族老破口大骂,他脾气火爆,为人又护短,最是见不得自家的好孩子被人无缘无故的责骂,关氏先前那番话他本就听着生气,合着他们这些老家伙养着侯府还养错了?
要不是麟哥儿抢先一步,他就骂人了,及至后来关氏连麟哥儿都给骂上,他的爆脾气就上来了,也不管这是大嫂,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骂的关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神色精彩纷呈至极。
姜氏心中一顿摇头,好像自从大哥死去之后,这家里的人真面目就慢慢露出来了,婆母的性子狭隘,为人又自私,大嫂为人惯会装模作样,也能隐忍,就是文哥儿这个小侄儿,心性也不纯。
听着五族老的一顿骂,她心中竟然也生出了一种认同感,看着又的确像族老说的那样,大哥性子像婆母,所以心性恶毒,丈夫像先去的公公,心性纯良,煊哥儿他们像先大嫂,也是个好孩子,文哥儿像梅氏,做事也带上了一丝阴狠。
这么看来,这个麟哥儿心性倒是不错,能为长辈们仗义执言,再看看,如果品行不错,可以让儿子们跟他来往,姜氏心中下了决定。
“大嫂,阿和败坏了我们一族的名声,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哪怕你自欺欺人,也是没用的。阿和,我们是除名除定了!”舒族长坚定的、一字一字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