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鸟的眼泪可以治愈眼疾,再配上年一的针法,要将夜阑风治好应该不是太困难的事情。
当初七七的眼疾便是被年一和阿红的眼泪治好的,只不过夜阑风的眼疾比起七七的要严重太多。
她已经患上眼疾多年,想要将她治好不是不成,只是时间上不像七七那么短,据年一所说,至少得要一个月左右。
一个月,七七算了算,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大概尚未到达暗城,不过也该差不多了。
只是听无殇说过,他第一趟走的时候用了四十多天,第二趟走只花了三十二天,这次不知道时间上能不能再缩减一些?
无殇有驭水的能力,却不知道这样的能力能为他们带来多少便利,七七对驭水这种异能始终是不懂的。
听楚玄迟的意思,无殇应该是梦族的人,原来梦族里头竟存在着异能,那么,自己身体里是不是还有未曾开发的本领?
她不知道,哪怕和年一以及梦南天他们一起修炼了两年,她身上的本事还没有完全被开发出来,这具身体里头究竟还有多少惊喜,谁也不知道。
在舱房里给夜阑风施针上药,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才算是完事,七七取来干净的纱布蒙在她的眼上,等她坐起来后,她温言道:“你这纱布不能自己将它取下来,年师父每日会给你施针,我也会每日给你换药,除了我和年师父,或者阿初,谁也不能把你的纱布撕下来,包括你自己,明白吗?”
“属下明白。”夜阑风忙回道。
如今七七说什么那便是什么,难得殿下还愿意原谅自己,哪怕这双眼睛治不好,对她来说也不是太失望的事情。
能治愈固然是好事,治不好也是正常,眼疾患了二十多年,哪是那么容易能治好的?她并不抱太大的希望,只是七七说的话,她一概遵从便是。
三人从舱房里出来,楚玄迟和赤练长老忙迎了上去,红衣绿影也都守在一旁,紧盯着夜阑风眼前的纱布。
七七看了众人一眼,平静道:“这纱布不能取下来。”
赤练长老和红衣绿影立即向她点了点头。
七七的目光越过他们,落在坐在桌旁的梦南天身上。
他还在轮椅上,两条腿治了这么多年依然治不好,如今,柔和的目光落在夜阑风脸上,眼底没有半点波澜,看起来还像过去那般安静,温和。
可七七知道,他对夜阑风始终是未曾忘情的,瞅了楚玄迟一眼,楚玄迟却有几分不明所以。
夜阑风和梦南天的事情他并不知晓,夜阑风也不可能在他面前提起过去自己与梦南天的情事,至于七七,和他在一起的日子真的不多,重逢之后又忙着打仗,哪里顾得上这些?
扯了扯他的衣袖,她轻声道:“宝儿还在甲板上,我们出去陪她。”
楚玄迟虽然不清楚当年那些事情,但知道她有意要支开自己,便长臂一伸把她搂在怀中,与她一起从舱房里出去。
年一也独自返回了舱房,赤练长老招来红衣绿影轻声道:“随我到甲板上,看看他们有没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
夜阑风依然站在那里,听到个个都要离开,心里有几分疑惑,却也明白他们这么做必定事出有因。
她有一种说不清的复杂感觉,总觉得这船舱里头有一股她熟悉的感觉。
可她看不见,更不知道眼前究竟发生了何事,等所有人都离开之后,这份熟悉的感觉便越来越深了。
有人坐在那里呼吸平缓,气息柔和,是个武功深不可测的人,只是那人……
指尖不经意凉了几分,她举步走了过去,越是靠近那份熟悉的感觉变越浓烈,到了最后竟连一颗心也开始狂跳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可是,那感觉实在太强烈了,早在北方边城的时候便已经听说了,皇后娘娘的师父到了戌绒城,可她不确定是不是他。
七七和楚江南的师父是梦真人,但……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他如何能到戌绒城?
若他还活着,明知道她在玄国,为何不来找自己?现在这个在船舱里的人究竟是不是他?
梦南天一直盯着她的身形,这么多年,她憔悴了不少,过去那个虽然一样狂傲,可却总是在面对自己时有几分少女的羞涩感的夜将军,如今已成了一个容颜憔悴的妇人,比起同年的女子,她显得更苍老些。
他知道这些年来她一定受了不少苦,当年那个严肃中偶尔有几分调皮的小姑娘已经不在了,岁月将她磨成现在这模样,他不觉得丑,只是心里隐隐有几分觉得疼惜。
一切都是为了梦族,可梦族甚至与她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她如此劳心劳力,比起他们所有人都要尽心,在她面前自己始终有几分惭愧的感觉。
夜阑风在离他不到五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纱布之后的眼眸睁开,死死盯着他的所在,看不见他的身形,哪怕连模糊的影子都看不到,因为不仅自己的眼有眼疾,就连眼前也多了几层纱布。
可是,那份熟悉的感觉如此浓烈,难道……真的是他?
“是我。”梦南天目光有柔和了几分,有点沙哑的声音从唇齿间渗出:“阑风,这么多年不见,你还好吗?”
夜阑风没有说话,就连脸上的表情也未曾变过,只是那双藏在纱布之后的眼眸一瞬间便蒙上了泪意。
二十多年了,一直以为他死了,两年前才终于知道原来他没死,他成了整个紫川扬名在外的梦真人。
可是,等她找到他的时候,他却又死了一回。
梦真人死了,在两年前,知道这事后,自己又被重重伤了一次。
而现在,他居然就这样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的声音比起从前多了几分沧桑的感觉,可却还是她熟悉的那把低沉的男音。
二十多年了,一别二十多年,如今这一句“你还好吗”究竟还像不像过去那么温暖?
她掌心紧握,指甲慢慢嵌入到皮肉之中,眼底的湿意也只是一闪而逝,心情很快被便平复了下来。
毕竟已经是老了,不再是当年那个无知而冲动的少女,都这么老了,哪怕再见也不过是老朋友之间的见面,还能激起多少波澜?即使自己想了他二十多年,那又如何?
“我很好。”她淡言回道,走了过去,摸索着在刚才年一所在的位置
上坐了下来,微微抬头迎着他的方向,浅浅笑了笑:“你呢?这二十多年,你过得如何?”
“我过得不好。”梦南天手里那个黑子不知何时成了碎末,从他指间缓缓滑落,一脸的平静也藏不住他此时的激动。
可激动终究还是被压了下去,他浅叹了一声,看着她道:“两条腿都不灵便了,这些年一直都在轮椅上度过,日子算不上好,但也总算是熬过来了。”
夜阑风没说话,只是藏于袖中的掌又紧了几分,他的腿……
“刚才那位年师父医术高超,他也不能把你治好吗?”她还是忍不住问道。
“连他也束手无策。”梦南天浅浅笑了笑,目光落在她的袖子上,知道她现在心里都和自己一样激动着,可他并没有拆穿,只是淡言道:“泄露天机,是老天爷给我的惩罚,这双腿这辈子是治不好了。”
夜阑风心里又紧了几分,有些情绪一直在强压着,可始终还是压不下去:“当年你不是说过这辈子都不会再算命的吗?为何最后连自己都害了?”
“忍不住呀。”梦南天笑得无奈,将指尖生育的灰尘弹去之后,他才松开了掌心,看着她。
这一声叹息既重又惆怅:“总是忍不住,还像当年那样偶尔会冲动几下,你该知道我冲动起来的时候是什么都顾不上的。”
“可你现在已经不像当年那么冲动了,我能感觉到你变了。”气息如此平和,哪里还是当年那个刚烈的男子?
人老了,有些冲动确实要该懂得控制,现在这么温和的性子也是挺好的,只是说起过去,心里难免还是会有几分惆怅。
“真想再睁眼看看你。”她轻声道,声音轻微得连自己都几乎听不到。
梦南天心里不是不感动的,只是怕自己泄露了情感,会惊扰在她的安宁。
一别二十多年,她当年对自己的感情早就已经没了吧?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一辈子不忘情,哪怕真的不忘,可岁月已逝,如今就算还有情,又能如何?
她有她自己平静的小日子,习惯了二十多年的日子,只怕也不愿意被打破,既然这般,他又何必再提起来让她不安?
他抿了下唇,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好一会才柔声道:“接下来的日子,你努力配合年一,听七丫头的话,你这双眼睛一定很快能好起来的。”
“年一师父究竟是什么人?”夜阑风忍不住问道,说起年一,她从刚才就已经有几分怪异的感觉,有点熟悉,但不确定。
他身上为何也有梦族的气息?是他本身就有,还是因为和梦南天相处多年,才会如此?
经过慕容浅浅那事之后,她再也不敢因为一个人身上的气息却判定那个人的身份了。
有些东西,可以是错觉,也可以是假的。
梦南天看了她好一会,才忽然浅笑道:“他是年一,仙医的师父,只是一个寻常的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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