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
天宫中,雷池郁郁,水光粼粼,周匝松柏摇影,枝叶抚地。
云母横斜,或大或小,或竖或立,晶晶莹莹的纹理镌刻在上面,激射出万千的光晕,层叠累积,交织莫名,烟云四起,像是瑶池玉壶之宝界,剔透光明。
置身其中,霜云照身,凉风习习,冷浸雷水之意,令人觉得清清凉凉,烦恼不生。
陈岩稳稳当当端坐,天门上太冥真水浩浩荡荡,奔腾不息,先天之宝葫芦藤,不生不灭无形剑,五方玄黄明劫门,三件法宝浮沉,与之应和,时时刻刻都绽放出明光。
大胖娃娃在树下打着滚儿,咿呀咿呀地叫唤,头上的羊角小辫乱甩,小短腿乱蹬。
小东西的周围,还围绕着三五个巴掌大小的玉象,小象鼻子甩着,不断地摩擦胖娃娃,让它咯咯笑个不停。
真的是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看不出任何的紧张。
陈岩扶正道冠,看周匝树木参差,金风徐来,却是知道自己这一行的重要性。
这是他成为北幽紫阳帝君的代言人后第一次出手,成败影响很大。
败了,自是无话可说,闹个灰头土脸,即使是有帝君的紫阳令护身,但只能勉强自保,要说开拓那真是痴心妄想。
要是事情顺利,就会打开局面,逐步在天庭众人心中建立威望,以后就可以滚雪团似的发展,越来越快。
“快到地方了。”
陈岩抬起头,看了看天色,掐指一算,知道已经快到了地界,他大袖一挥,数道光华激射出去,化为符信,向四面八方而去。
这次来,可是早准备周全,联系了不少人,以防意外。
胸有成竹,智珠在握,考虑周全。
陈岩做完这个,念头一起,正中央的宇宙雷池爆发出耀眼的清光,层层叠叠的雷水包裹住大灾九真天玄宫,倏尔一震,化为尘埃,消失不见。
山前。
天苍苍,云渺渺。
杂花满树,草木茂盛。
用青翠的竹子层叠编织而成的篱笆,绕了一大圈,上面是碧幽幽的叶子摇曳,还有细细密密的霜花,绿白交映,暖意照人。
三五成群的小鸡,凑到一起,叽叽喳喳的,都是不大,颤颤巍巍的,有时候还会摔倒。
夕阳,远山,篱笆,小屋,家禽,杂花,整个景象,连绵成一片,有一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自然。
只听一声轻响,柴扉自里外推开,两侧嫩嫩的叶子在风中摇荡,然后自里面走出一个少女,素裙简洁,黛眉细细,娇小的身子有一种柔柔的气质,我见犹怜。
少女一手扶着裙角,发鬓上插着一朵娇黄的小花,她玉颜带着笑容,很温暖,很幸福。
少女出来,抓了一把谷物,撒在地上,让小鸡子争食,看着小鸡活泼的样子,自己也笑个不停。
不多时,外面传来脚步声,时候不大,草丛拨开,走出一个青年人,看上去只有二十三四岁,长眉大眼,展袖如大鹤,背上负着大功,手中抓着一头死去的山猪。
山猪不算大,但黑白交纹,四蹄上有着雪花印子,两根獠牙伸出嘴巴外,足有三尺长。
“夫君。”
少女见青年人过来,俏脸上笑容更胜,她曳着裙子跑过来,冷香袭人,道,“今天回来的挺早。”
“是啊。”
青年人发出大笑,毫不费力地提起两三百斤的野猪,道,“今天运气不错,刚进山就碰到了这个大家伙,云纹霜猪,味道鲜美的很,等会我收拾一下,做个烧烤,肯定吃得你把舌头都想吞下去。”
“那可好。”
十九娘笑语盈盈,拍手道,“我还是第一次吃这个,得好好尝一尝。”
“娘子,等好了。”
青年人是阮云天,他爱恋地看了娇妻一眼,然后卷起袖子,马上开始动作。
阮云天手脚麻利,不多时,院子里就摆好了支架,炭火燃烧,猪肉切成一串串的,用铁钳串起来,已经烤的金黄。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吃着烤肉,聊着天,听着外面的鸟鸣,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充满幸福。
相亲相爱,平平淡淡一生,多好啊。
十九娘蜷缩着身子,倚在阮云天的怀里,看着湛蓝的天,开口道,“真想一辈子这样生活下去。”
阮云天抓住十九娘柔若无骨的小手,看着她美丽的眸子,道,“那我们就这么生活一辈子。”
十九娘看着爱郎干净的笑容,不知为何,总有一种难言的不安,她勉强一笑,道,“嗯。”
“怎么了?”
阮云天虽然平常时候粗枝大叶,但这个时候却很细腻,他看出妻子不同于往常,于是开口问道。
“我。”
这个时候,十九娘心中的不安迅速扩大,系在她脖颈间的一个吊坠倏尔光晕大盛,晶莹的妙音连绵在一起,凝成斗柄样子,不断地摇曳,她看到这一幕,豁然起身,俏脸变得雪白,小身子像是筛糠般颤抖。
“怎么了?”
阮云天上前一步,挡住爱妻,眼睛瞪大,巡视四方,像是老鹰护小鸡一样,将她护在身后,郑重地道,“十九,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守护在你身边。”
“你,”
十九娘心中感动,刚想说话,忽然之间,天穹像是一块幕布,被人用大手狠狠掀开,漫天的宝光自中央垂落下来,凝成宝盖,璎珞,上面是细细密密的古老篆文流转不定,叮叮当当作响。
再然后,妙音坠地,其形六角,其音清脆,其香沁人,万万千千,千千万万,汇聚到一块,凝成半月形的拱桥,搭了下来。
虹桥上,华盖下,是影影绰绰的人影,都是金盔金甲,气质冲霄。
最中央一人,看上去年纪不大,白衣,白服,白鞋,白袜,手中持有一杆雪白如霜的方天画戟,只是稳稳而立,就有一种气吞山河的伟岸气质。
一个人,一柄方天画戟,就能够压垮天地,压垮乾坤,压垮时空,压垮八方。
整个天地间,整个古往今来,整个过去现在,都只剩下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