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南亭。
八角高拱,鹤垂低檐。
上覆天青色琉璃瓦,镌刻龙凤之纹,古朴幽深,澄明素洁。
天光照下来,冷辉氤氲像是水波,层层叠叠垂下,和四周的枫叶交织,凝成绚丽的华彩,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十九娘坐在亭中,一身荷叶裙,发髻散开,垂到肩上,她呆呆地看着四下的景象,美目空洞洞的,没有焦距。
这个时候,只听环佩叮当,妙香袭人,自花间小道上,走出一个少妇,满头珠翠,宫裙罩身,窈窕身姿,美轮美奂。
少妇曳裙而行,精致妩媚的容颜上,是勾人魂魄的美丽,看一眼,就能让人陷入里面,不能自拔。
红颜祸水,这四个字,是最为真实的写照。
少妇脚下不停,径直来到亭中,到了十九娘对面,修长如鹤的腿抬起,写意而又自然,吃吃笑道,柔媚入骨,让人心中都痒痒,道,“我的十九妹妹,现在还在想念以前的情郎,黯然伤神呢?姐姐是过来人,劝你一句,忘了他,开始新的生活吧。”
少妇翘着玉足,脚趾甲上涂着迷人的玫瑰色,似乎弥漫着莫名的香气,让人挪不开眼睛,娇笑,道,“你看看四姐我,现在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面首无数,自在欢乐。”
听到声音,十九娘转过头,看着眼前明彩照人的四姐,高挑的身材,细腻的肌肤每一寸都晕着迷人的光泽,似乎能够嗅到让人难以拒绝的香气,让人忍不住接近,忍不住着迷,忍不住堕落。
魅惑天成,令人挪不开眼睛。
十足十的妖精,勾人遐思。
不过十九娘知道,以前的时候,自家的这个四姐可不是这样,她曾经和一个少年人有过一段刻苦铭心的爱情,山盟海誓,轰轰烈烈,不惜放下一切,要与之私奔。
只是后来家族棒打鸳鸯,强行将自家的四姐追回,然后把她嫁给了当时一个大家族的年轻才俊,进行联姻。而和四姐相爱的少年,则是被捉到后,千刀万剐,灵魂都被点了天灯。
再然后,再次见面,和心爱人山盟海誓海枯石烂的四姐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面首无数,肆意妄为,喜怒无常的艳美毒蝎女子。
十九娘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姐姐,开口道,“四姐,你现在真的快乐?难道你就忘记了你当年深爱的人?”
“当然,”
少妇对此不屑一顾,浓妆淡抹,自然妖娆,道,“现在想一想,才知道以前有多么的傻,还是如今的日子快活。”
少妇翘着腿,经营白皙,异香馥馥,接着道,“正是这样,我才来劝你,你以后还有上千年的时光,无限的美好等着你,要放开心怀,迎接内心涌动的热情。”
“要是没了阮郎相陪,即使是有万年的时光,我也只是个行尸走肉,生不如死。”
十九娘长的柔美可爱,可这一句话却说的斩钉截铁,显示出无可匹敌的坚定,道,“还有,四姐,我不相信你现在是真的快乐。”
“爱信不信。”
少妇白了十九娘一眼,她纤纤玉手一伸,取出一个碧绿的烟壶,慵懒地斜倚在柱子上,吞云吐雾起来。
深深的眼影,迷离的眼神,窈窕美丽的身材,周匝绕着似云似霞的烟气。
组合到一块,居然有一种别样的精致,让人留恋不已。
亭中安静下来。
只有远处的山色倒映在檐下,还有烟火的明灭不定,一闪一灭。
不知道过了多久,十九娘才开口,打破了场中的平静,问道,“四姐,父亲他已经是天仙中的顶尖人物,威能传遍诸天,手下的权势也让人侧目,可谓是金字塔尖上,俯瞰群雄。他这样的人,为何还要我们像是世俗的女子那样去和亲联姻?”
十九娘是真的疑惑,她的父亲天乌神皇威能盖世,要修为有修为,要地位有地位,要权势有权势,要美人有美人,可谓是真正的人生赢家,应有尽有,这样的情况下,为何还粗暴地干涉自家的女儿们,拿她们当做砝码?
十九娘曾经在凡尘世俗中待过一段时间,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她可是知道,不少的父母功成名就之后,作为后辈最大的好处就是有了更多的选择权,有了更多尝试的机会。
敢于尝试,敢于动作,敢于选择,因为有家族的支持为后盾,是自己的底气。
怎么轮到自己了,却没有任何的选择权,还要沦为牺牲品?
木罗仙子噗嗤一笑,笑容看上去甜美非常,但有着浓浓的讥讽,道,“你一个小小的丫头,哪里知道我们父亲的雄心大志?”
木罗仙子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气缭绕,模糊了玉颜,云鬓高高的,道,“在你这样的小女人看来,父亲当然是功成名就,什么都不缺了,可在他心里,还差得远。”
木罗仙子看的很清楚,裙裾摇摆,环佩叮当,发出妙音,异香不断,道,“咱们这个父亲,可是一心要登上帝君大位的,能达到这个目标,他不惜牺牲任何人,而我们,还有其他的人,都要为这个贡献和牺牲。”
木罗仙子扫了十九娘一眼,道,“或许父亲真登上了帝君大位,无欲无求后,就不再干涉其他人的命运了,不过十九妹你肯定是出生太早了,赶不上那个时候。”
”帝君大位,“
十九娘喃喃一句,真是铁石心肠,为了自己编织人脉,争取更多的支持,要登临宝座,不惜牺牲任何人。
王座之下,累累的白骨,不光是外人,更多还是自己人的。
十九娘不理解这种做法,但知道自己无法改变。
她一个人痴痴的坐在亭中,听着松音,鸟声,水响,鹤唳,鹿鸣,过去的回忆像是画卷中铺开,清晰如同昨日。
枯燥无味的童年,严格而冷漠的父亲,勾心斗角的家族,各有算计的兄弟姐妹,或许正是这样的环境,让自己能够义无反顾地出去,然后义无反顾地爱上了阮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