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
月上峰头,云光鳞次。
湖水浩荡,纯碧晶莹,若有秋气杂之,森森刺人衣襟。
时不时有幽火在水中央,明灭不定。
还有淅淅沥沥的声音,像是洞箫,凄凄哀怨,听在耳中,让人发麻。
哗啦啦,
这个时候,一道剑光由远而近,曳光生彩,垂色百丈,略一盘旋,然后径直往下落去。
下一刻,
剑光敛去,异象不见,陈岩手扶道冠踱步而出,看着湖面,目光沉沉。
“怨湖。”
陈岩感应着湖面中传来的铺天盖地的怨气,似乎有万千尖锐的嚎叫响起,令人望而止步。
“等一等。”
陈岩寻到一棵树下,闭目养神。
轰隆隆,
时候不大,突然之间,一股宏大浩瀚的气机升起,层层叠叠的金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光晕之中,有巨舟乘风破浪。
轰隆隆,
巨舟停泊在岸边,细细密密的赤金篆文自船帆上生出,然后不停地衍生,到甲板,到船尾,再节节往下,化为太阳神焰,隔绝怨气,护住上下。
任凭湖中的怨气如潮,惊涛骇浪般不断地击打,巨舟稳稳当当,岿然不动。
“是天穹烈日神舟。”
“来的正好。”
“走。”
见到巨舟出现,周围不时有遁光纵起,往下落去。
“诸位道友,”
船头上,有元神真人主持,赤眉如火,不怒而威,声音传的很远,道,“要按照规矩来,不要争抢。否则的话,将不允许登舟。”
字字金铁,有一种不容置疑。
话音一落,场面立刻安静下来,即使是元神真人,也得老老实实上前,出示令牌,缴纳费用,没人敢生事。
这就是真阳派的威风,岁月沉淀下的萧杀。
陈岩没有说话,直接取出从林长老手中得到的令符,往前一照。
“是白骊令。”
为首之人见到,目光在令符上顿了顿,道,“道友可上舟了。”
“嗯。”
陈岩收好令符,上了天穹烈日神舟,在道童的引领下,进了第三层东面的阁楼里。
室中别无他物。
只有一株古松,老干新枝,亭亭如盖,郁郁葱葱。
上生有苔痕,齿齿如鳞甲。
陈岩坐在树下,心神平静,神念一开,就感应到舟上有成千上百的气机升腾,灼灼若宝珠,璀璨光明,甚至还有*道,宛若大日巡天,其道大光。
毫无疑问,气机如大日耀眼之人,定是元神之辈。
只是天穹烈日神舟上,就有*人,可见玄元上景天是何等的广阔,又是何等的人杰地灵。
“只是,”
陈岩感应着他们的气机,虽然猎猎如大日,但内里并不凝固,比起和自己论道的吴从先和范长白要差一截。
玄元上景天仙道繁荣,各种秘术法门层出不穷,有的人就用取巧的方法成就元神,他见过的左琉璃就是一个。
这样的元神真人虽然强大,但没了晋升的可能。
“咦,”
陈岩正想着,突然感应到一道莫名的气机,隐晦难言,不同于大日煌煌,引而不发,却绵绵长长,他眸子动了动,喃喃道,“这股气机,似乎有点熟悉。”
轰隆隆,
半个时辰后,天穹烈日神舟装满乘客,开始起航,船帆一动,自虚空中中接引下来万万千千的太阳真火,作为驱动。
轰隆隆,
神舟鼓浪向前,发出浩大的声音。
陈岩透过小窗,往外看去,这一刻,原本纯碧的湖水褪去光色,变得粘稠墨黑,不计其数的鬼面浮出来,不停撕咬,狰狞恐怖。
只是太阳烈焰霸道绝伦,至刚至阳,鬼面刚缠上来,就被焚烧殆尽。
可是怨湖之中,不知道到底沉淀了多少怨恨,即使是飞蛾扑火,都源源不断。
在这样的环境下,真阳派精心打造的天穹烈日神舟都好似行驶在沼泽中,前行不快。
“这玄元上景天要比洪荒界危险的多。”
陈岩看着湖面上的景象,以他的修为,都觉得头皮发麻。
听说怨湖之下,有当年大凶埋下的凶宝,能够自主的吸收天地之间的凶戾怨恨之气,越聚越多,从而生出各种诡异的局面。
到最后,局面不可收拾,吞噬任何的精血。
不知道多少修士遭殃,葬身其中。
直到真阳派出面,仙人亲自出手,联合宗门中的炼器高手,打造出天穹烈日神舟,才重新打通两岸。
当然,真阳派可不是慈善家,要乘坐烈日神舟,可是要支付一大笔费用的。
“只是,”
陈岩站起身,来回踱步,喃喃道,“以真阳派之能,都只是打造神舟,来回游弋,而不是彻底平定怨湖。”
到底是他们想要把持这个路径收取好处,还是他们也无法彻底平定怨湖?
要是前者,还好理解。
要是后者的话,那真是可畏可怖了。
能够让仙人都头疼的事情,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秘密。
只能说,玄元上景天真的很复杂。
“要早回宗门。”
陈岩重新坐在云榻上,取出玉简,上面是关于地绝洞的各种资料,关系到这一次他此行的成败。
他看得聚精会神,全神贯注,非常认真。
虽然来到玄元上景天没多久,但陈岩通过身边的种种开始了解,这一方天地要比洪荒界大的多,复杂的多。
没有宗门护佑,就像是无根之萍,身不由己,非常没有安全感。
只有完成顺利这次任务,获得真阳派超远距离传送阵的使用权限,前往太冥宫,才可以说是站稳根脚。
越往上走,越是明白,一个人修仙,何等困难。
不知不觉,天穹裂日神舟已经行到怨湖中央,汩汩汩的水泡不停地冒出,幽深无比,里面有魔神的影子,或大或小。
水泡不停,越来越多,让神舟的速度变得像蜗牛一样。
陈岩蓦然抬头,目光一凝,向一个方向看去。
“怎么?”
陈岩皱起眉头,刚才他似乎感应到一种窥视,可是现在来看,却是空空如也。
“古怪。”
陈岩看了几次,确实没有任何的发现,垂下眼睑,继续闭目养神。
只是他不知道,在天穹烈日神舟过去后,怨湖中突然水光若花般绽放,层层叠叠,最里面花蕊上有一个童子,高有三尺,粉雕玉琢,只是眸子血红。
童子望着远去的神舟,似乎出了一会神,最后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