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呈森在医学界的人脉很广,上至科学大奖获得者史密夫,下到各专科科研组,专科教授,但涉及商界,他能用的人甚少。
当初让徐暮川帮忙推荐信得过的助手,会选中摩顿,除了他首席助理的身份和靠得住的人品,再考虑的就是多方面的技能,而摩顿,恰好在计算机方面在行撄。
跟在他身边,过手的大多是要事,人多嘴杂,手多事乱,如果一个人能干的事,没必要分到两个人手上。
也是幸好,摩顿跟他的配合,无论是从朋友关系,还是从下属上司的关系,都是如此和谐。
听见宁呈森的吩咐,摩顿没有多问半句,就提步上前。
办公桌上,一部台式电脑,两台手提,有的在待机状态,有的屏幕上正显示着账目的数据分析图,起伏有度。
财务官站在办公桌的口上,挡去了摩顿前行的脚步。
“你这样是明摆着告诉我们,账目有问题?”宁振邦脸色不快,摩顿是宁呈森的人,宁呈森是他的儿子,财务官挡摩顿的道,是等于挡他的道:“如果你觉得对你们总裁不好交代,可以赖我头上!摩顿,上去!”
宁振邦的一声令,等于是给摩顿壮了胆,即便财务官再挡,他也可以强势攻上,反正有任何事都算不到他头上去。
这一趟到KB生物大楼,因为有宁振邦出面,明目细账皆到了沐檀昕手里,换句话说,是到了宁呈森手里偿。
不单如此,宁振邦还指挥了人事部门在二十一楼腾出了个大办公间,供宁呈森方便使用。
回去的路上,摩顿大悦:“想不到宁先生这么给力!我可算清楚,当初你为什么让我联系夏晴,让她偷偷拷贝宁先生电脑里边的KB账目。”
“哦?”副驾驶座的宁呈森,往后靠身,闭眼假寐:“说来听听看你理解的对不对。”
“我是这样想的……”摩顿打着方向盘,声音拖的老长,顺利拐进下个路口,这才接话:“夏晴是从宁振邦的电脑里拷贝出来的资料,宁振邦每天都要用那台电脑处理公务,就算夏晴没有跟宁振邦通气,只要她动过电脑里的文档上面就会有最后打开的记录,这样只要宁振邦去用那台电脑就不会没有察觉。”
“你们父子两个有着十来年的隔阂,谁都没有主动去打破这个僵局,最重要的是,舒染始终还是你们父子的结。可是,你又希望得到你父亲的帮助,所以就只有借助夏晴去做你和你父亲通气的桥梁。然后你还不愿意主动开口去求夏晴,所以就借助我的口去跟夏晴提,还特意交代让她保密,好让她觉得她对你的重要性,这样以后遇上你的事,她会更投入的尽她所能。”
“就算你不经商,但你身边有很多经商的朋友,从他们的口中,或许你能够得知商场中的潜规则。所以,你一直都知道,宁翰邦手里定会有内幕账。凭抗生素,你赢得外界的人心,和业界的认可,但你赢不了宁翰邦几年来的亲信密网。”
“这次你完全可以趁此要挟宁翰邦,分得一份羹,不管如何,也总比你手握的百分之十的股权要好,但即便你挤进去,到最后也可能会被宁翰邦及他的那帮人马给吞噬。”
“这时候,你父亲就派上用场了。因为你早就给了他信号,从夏晴动他电脑拷贝资料以后他就知道了你在干什么。从他夜晚赶赴机场调视频足够说明,他跟你虽然不亲,但你到底是他儿子,就算舒染的事你们有什么隔阂,到你孤立无援的时候,他也不会置之不理。他刚刚说了,那个审计师和骆也柏是他和夏晴精挑细选的人,如此看来,他其实早就在暗中安排。”
“森少,骆也柏你认识吗?”摩顿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见不到宁呈森半点反应,以为他睡了过去,忙唤了声。
宁呈森掀了掀眼皮,头微侧:“知道,三不五时就出现在财经报道的人,不是在华尔街任职么?”
“华尔街是去年的事了,之后他退了下来,休息了大半年,我还真不知道他竟然是到了伦敦,还被你父亲请过来。”摩顿摇头晃脑的啧啧称叹:“森少您玩学术比较花时间,可能平日没那么多兴趣了解商圈的事,但我可以很肯定的跟您说,如果能收走骆也柏的心,以后您接管了KB又不想亲自管理的话,完全可以请他做职业经理人。那可是个炙手可热的人物,求他他还要看自个心情。”
宁呈森情绪不怎么高,摩顿的絮絮叨叨让他忍不住蹙眉:“骆也柏是你偶像?”
“啊?”摩顿意外。
“说的那么兴奋。”
摩顿哈哈大笑:“骆也柏是厉害,但不是我的偶像,我偶像其实是您。”
道不清摩顿是在搞笑还是认真,宁呈森不怎么作声,摩顿话匣子开了,收不住:“我佩服你们玩学术的,脑子就跟装了马达似的,转的既快又密。您说,我是到现在才串起来您一会儿让我做这个,一会儿让我做那个,看起来毫不搭调,到最后却又被您汇在一起,物尽其用。从夏晴到宁振邦,从伍乐旋赴约,到宁翰邦从中东回来,我就纳闷,您怎么能把每个人的心思猜的这么准?”
路程过半,许是宁呈森感觉到些累,终于动了动身子,挪正了坐姿,对摩顿的话,不太上心:“你自己不是说玩学术的脑路密么?”
一个东西从无到有,得于科研,善于学术的人群,心思必然密,大脑必然要发达些,做有理证有逻辑的推测,从而验证推测,寻找事实。
用在人心人事上,同样是如此道理。
“那您又怎么知道,之前老板娘在机场中的药是宁婕给配的?单凭一个化验单好像不足以证明吧?”这个问题,摩顿一直好奇。
既是上司下属,必然要触碰到公私事,宁呈森会跟摩顿交代,但不是事事都说的明白,主要也是没有那多余的时间,回伦敦一个星期每天都过的异常忙碌。
“就好比医生做手术,商人谈生意,每一个研发者也都有他们做事的风格。你听说过一种催情药有十来种掺合物的?除了亲自调配,市场上还真的不好找,查无可查。他们是下了狠手的,那个瘾不好解,对身体的摧残,比寻常市面上出*售的那些,不知大多少倍。何况,化验单上还有精神类兴奋剂的代谢产物,此类兴奋剂刚由宁婕团队研发,处在试用阶段,药量配的很精分。”
宁婕做事,稳重老沉,细密如丝,但往往,害她的也恰是这个,越是左右顾全就越是留下尾巴。就如三代抗生素上市多年,她始终没有寻求到突破点完成四代抗生素的研发,她经验丰富学识渊博,却反被宁呈森捷足先登,原因只在于,宁呈森胆大心细,设想毒辣且敢于打破常规思维。
从上车到现在,摩顿的话一直未停,但真正引来宁呈森情绪并让他认真回答的,还是最后这个话题。他不知道有多恨自己,那天晚上强逼着米初妍泡冰水,可他又比所有人都清楚,如果不泡冰水,米初妍恐怕最后会因药物的兴奋作用而刺激到大脑神经,从而躁狂,幻觉,或者出现其他精神类的疾病从而导致心理创伤。
那天她醒过来,他曾试图跟她提这个事,然而,她明显拒绝多谈的态度,让他感觉到,她的心里确有过不去的影。
可能不算严重,但总归是存在。
于是,当他在门后听到她请求徐暮云带她回穗城的话,他难受的几乎不敢面对她。从酒店出来,想了许久,兜了许久,强装自若的给她买提拉米苏,然后又去买了戒指,再又回到酒店看着她吃完那些东西,最后等在机场。
她说的没有错,他原本不可能放她走,至少,在她身体如此差的情况下,他不可能让她长途颠簸。可是,她心有结,留在此地,会让她更加难以消散心中郁结,之于她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他没有别的奢求,只要她能自在些,轻松些,那么,回去就回去吧,她的身边至少还有徐暮云在身边照顾着,不至于让人如此不放心。
也许在穗城,环境好了,时间长了,这些事也就都散了。
事实证明,回到穗城的她确实还算不错,至少,说话的时候,还能感觉到她的轻快,至少,那边有真心疼爱她的父母,精心照顾她的饮食起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