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抱歉,让你们受惊了!”张队才到,就无比诚恳的表达了他的歉意,尤其是在面对米初妍的时候,伸出双手去握她的手:“是我们的疏忽,不该带你们走这个监区的,也没想到这么巧就撞上。撄”
张队很规矩,握了下手,松开,转而又走向宁呈森:“这个0063啊,从来就没安分过,当初犯案被判了无期,这十年牢狱之灾也没磨平他的性子。上个月越狱,这个月聚众闹事,前两天批文才下来要拉去执刑,这不,瞿律师就过来了,接没两天就发生了0058的事,一直就没太平过,这些人,太难管!如果有什么惊扰的地方,还望你们可以包涵。”
监狱里头发生这样的事,认真起来可以说是监管不周,尤其身边还有个能言善辩的名律师,张队并不想把事情惹大。
大多时候,没什么后台关系的人员才会调到这样的地方来看管各种重刑犯,闹起什么,吃亏的也还是自己。
宁呈森的眉结未散,但如此场地,也只得客套:“无碍,刚刚狱警带着去看了0058的狱舍,方便的话,现在带我们去看看平时他们劳作放风的地方?”
张队点头:“当然。”
指了指某个道口,张队说:“这边过去,近的多。”
张队是带路的,率先行走,跟着他带来的那几个狱警,也许,他们本来也是要去那边,言语动作都是极为爽快。
瞿安插着双兜,摇晃了两下头,咂唇:“这个光头,可真有意思。”
宁呈森站在稍后的方位,靠近米初妍,拇指的指腹正在轻轻给她擦拭那条血口,所幸,口子极浅,但是有些许淡黄的锈字斑,回去还得消消毒。
指腹轻刮,很暖,米初妍稍稍偏了头:“我没事,就刚刚那人手铐边角给划到了,不算伤。偿”
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轻微的颔首,蹭了蹭她唇角,转而看瞿安:“走吧。”
三个人,前前后后,跟在张队的人后头,瞿安先走,米初妍中间,宁呈森留在最后。对于宁呈森来说,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将米初妍拴在裤腰带上,这样,才能每时每刻都将她护好。
张队所指的方向,是一道很长的通道,光影昏暗,甚至还需要几盏灯光的照射才能辨清前路,转了几道弯,走出光源口的时候,才发现,这里竟是另番景象。
荒山野地,最多的就是空土,高墙围起的,是有将千坪的劳作地,俨然成了个小农场,青菜水果自给自足。
H市是个以农业为主的城市,这里的土壤肥沃,草木长的也好,只不过现在被白雪覆盖,绿色的植被不太多,蔬菜躲在简易的大棚底下,也有挂满树枝的冬枣。
现在是上午,巧合赶上他们的劳动时间,满园穿着囚衣,有男友女,戴着手铐脚镣的犯人在干活,或在棚底翻土浇灌,或在搬石头,或在枣树底下摘果,或在铲那些厚厚的雪,更有的,在那边挖土,也不知道是想要挖蓄水池以便浇灌,亦或是挖口塘,养些鱼虾什么的。
哐哐当当的铁索碰撞声,把他们限制在有限的活动空间里,也终将一辈子将他们束缚在此地。
跟在张队身边的那些个狱警纷纷下去,看管他们的劳作,也包括张队自己,虎威凛凛的呵斥那些散漫的工作者。
“宁教授,要不要跟我下去转转?”张队问声。
宁呈森点头:“张队要忙的话您忙,我自己随便转转,发现一下周边有没有什么证物。”
这些人每天都在一起劳作,除去狱舍,这个农场便是他们呆过最多的地方,0058呆过,0063也呆过,宁呈森要过来,自然是要下场地走走的。
“好,那宁教授你自便,不过小姑娘就不要下去了,免得再发生些什么事。”张队看了眼米初妍,中肯的叮嘱了声,而后下了场。
就算张队不说,宁呈森也不可能让米初妍下去那个农场,侧头交代瞿安:“你们这儿呆着,我下去看看。”
“好,我看着她。”瞿安明白宁呈森的意思,靠墙而站,极为配合。
他们站的地方,有休憩的石凳,宁呈森下去的时候,米初妍就坐在那排石凳上,看着他颀长的身影步步远离,步履缓慢的融入那帮人群。
她不知道他们哪天才回穗城,他又能在穗城呆多久,也不敢去做太多不确定的设想,只希望,至少能有那么个机会,他能留在穗城把腿伤彻底养好,而她能够在旁边照顾。
情侣之间,这样的念想本不难得,但不知为何,对他们来说,她却总感觉奢求。
“看傻了?”
瞿安忽来的话音,让米初妍抬起头,见他抄袋立在边侧,忙往边上挪了挪位子:“要坐吗?”
瞿安自然是不客气的,大咧咧的坐下,翘起二郎腿,看远方:“刚刚,你就不怕死刑犯要你命?就他那光头,朝你小肚子一撞,两下就给贴墙上去了,撞个内出血?脑震荡?好像也有可能。”
“不是有那么多人在吗?”石凳有些冰,米初妍双腿并拢着,手掌压在腿下,阻隔着石凳的冰寒透进她的双腿,晃了晃,晃去了板鞋上沾来的雪片。
“杀人案的无期犯,过了十年还要越狱,因为越狱判了死刑,这样的人可是穷凶极恶,杀人不过眨眼。你也看见了,狱警在那儿,反应多慢?”
“怎么感觉好像我没有出事,你很失望似的?”米初妍侧头,目光恣睢的瞪瞿安。
瞿安耸耸肩,手一摊:“真冤枉!”
他的样子有些像流痞,却是有型有款的流痞,米初妍扯了扯唇,状似不经意的继续晃脚,垂头:“他不会让我受伤的。”
瞿安切笑了声:“爱情真是盲目,你凭什么相信他不会让你受伤?”
大概是米初妍也觉得好笑,扯了扯唇,却是坚定:“我就相信。”
她自然是知道,他是人不是神,这个世上总会有他办不到的事,但她就是愿意相信。伦敦酒店,他匍匐在她耳侧,沉痛而又轻浅的说:“以后,定护你周全,哪怕搭上我的命。”
她当时在昏睡,可他在旁边做了什么,她其实都是朦朦胧胧有印象的。只要他在身边,他会拼尽竭力的保护自己,这点,米初妍从未怀疑。她不要他的命,她只希望,两个人都好好的。
春节那会儿,她去南都奥园,欢爱过后,他搂着她说:“就想你好好的,我们两个好好的。”
那时候没有太特别的感觉,就觉得,这是最平淡最平淡的话,甚至连情侣间的情话都算不上。可是如今,她才深刻感触,他当时说这句话的心情,到底是浓缩了他多少的情感在里面,容纳了他多少的前顾右盼和心难安。
他善于掩藏,如果不是经历过这些事,到现在,她也读不懂他的内心。在现金爱情速餐的社会里,他们的关系确立已算很晚,但互生的情愫,却早在这之前。
严格说起来,是他第一次允许她住南都奥园算起?是他半夜归院的那晚?是廖静伊事件的相帮?是给她寄大堆的化妆品那会?还是后来的无数次相处中的其中一次?
明明才是去年的事,却好像有些想不起来了。
她在沉默发呆,身边的瞿安却有些躁动,放下了长腿,起身,夸张的拍了两下胸口:“单身狗又要受刺激了,改明儿我天天相亲去……”
瞿安是俊朗型的,肤色偏白,棕色的价格加在他身上,特显气质。然而此刻,五官发皱,慨叹单身,即便是现况并不怎么佳的米初妍,也是没忍住发笑。
之后,两人没再说话,瞿安又站回了他原来的地方。而米初妍,则是把视线再度投向远处的那道身影,在一色囚服的人群中,本就出挑的他,亦发亮眼,根本不用寻,便能入她的眸。
只不过,他竟然在抽烟,这可是个极稀奇的现象……
米初妍惊讶的‘咦’了声,瞿安抬头:“怎么了?”
她抬首,指了指远处:“他抽谁的烟?”
瞿安看都没看,托着手机道了声:“他自己的。”
“他什么时候抽烟了?什么时候买的?”
“平时不抽,就今天抽,我也不知道他哪里买的。”
米初妍纳闷。
瞿安挑眉:“递烟抽烟,可以拉近与人的距离,他想要跟那些囚犯聊天,总得摆下点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