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的南都奥园,偶有几声蛙叫,主卧所对的方位,楼下有大片的荷花池,初夏的时节,花未开,蛙先跳撄。
许是楼层的高度问题,这些叫声传进耳中的时候,已是极为轻浅,隐约的声响,却是给人置身桃源的感觉。
米初妍趴在宁呈森的胸膛上,置身在如此环境中,身心皆是最放松的状态。她不知道后来他到底有没有摆弄出个什么结果来,也没有去究竟他到底是不是要发她的照片到朋友圈。
其实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宁呈森最近对她的照片特别上心,他都能够不厌其烦的将他从H市雪地里拍来的照片传到电脑上,再制作成电脑屏保,又还有什么不可能。
主要也是因为,他的微信并没什么好友,更没什么别的人群,他爱怎么发怎么发,对她没什么影响,所以也便放了心入睡。
心心念念更多的,还是那份检讨,不知一向趾高气昂差使别人的大教授写起检讨来,会不会特别的有水平,特别的与众不同。
其实念到后来米初妍非要看宁呈森写的检讨,已经不单单是想要让他低头认错外加道歉,更多的,仅仅是因为,想要看看博学多才的大教授之文笔!
只不过,米初妍太困,趴不过多久,便睡在他身上。
——
翌日。
发软的身子被宁呈森挖了起来,惺忪睡眼瞄到床头的座钟,不过指向五,米初妍没睡醒,但脑子里有意识,知道要去做什么,也不敢拖赖,揉了揉眼,声音微浊:“打算走了吗?偿”
宁呈森嗯了声:“会不会太辛苦?”
“不会,早起惯了。”她扭了扭头,缩起双脚往地板上踏。
早起晚睡,无法充足的睡眠,对她来说已是家常便饭,难受的不是觉不够,而是身体的酸痛,何况,昨晚其实睡的很好,因为,有他在身边。
米初妍晃着头进浴室的时候,意识到自己的依赖成性,有些无奈。没他在的那段时间,经常失眠,前天他回来了,因为吵架她彻夜难安,昨天好了,抱着他一觉到天亮!
大多数人都说,人由俭入奢易,可她揣着宁呈森给的黑卡不会奢侈,却反是对宁呈森这个男人迷的太彻底!
米初妍哀叹,宁呈森的确说的没错,他就是把她全家都给吃死了!
浴室出来的时候,照例是他给她配好了外出的衣服。白色的镂空小背心,勾花的浅色牛仔,面上是一件薄薄的针织外套,他说了,山上气温低,昨夜下过雨,必须得加件外套。
过年那会儿给她买的衣服也全是他挑选搭配的,然后每回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她的服饰全由他打理,还搭配的特精致,她就郁闷了,怎么男人干起女人的活儿来,竟然也会那么好。
还是说,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品味?
米初妍不由纳闷:“你怎么对女生的穿着这么在行?”
早就想问了,如果不是知道他过去的生活,她觉得,自己大概会控制不住想太多,觉得他应该是以前在女人身上花了不少功夫,才得来今日的能耐。
他在衣帽间里整理自己的着装,听到她的疑问,不由笑:“如果我说是天生的你信不信?”
“信!怎么会不信?艺术家庭学术家庭嘛,总得有特别的眼界才能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不是吗?你从小被熏陶,是有这个可能。”
衣服照例摆在床尾,她边过去取,边说话。
随口的闲聊,并没有任何深探的意思,然而,他却转过身来,缓步踏出衣帽间,淡淡的口吻:“确实是被熏陶的。我母亲,她是个特别精致的女子,不仅自己打扮的精致,每天也会花很多心思将我打扮的很精致。”
“怪不得……”米初妍念了句。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你一直帅的那么炫目啊!”五官深邃立体,衣品极好,偏还就了那份身高,想不耀眼都难。
初见的那次,她明知道被抓包却还坐在教室里不懂得躲,很大的原因是因为,背光而来的他,炫目的有些过分,这让她在很长一段时间,梦中都会莫名有他的影子。
只不过,这些她是不会说出去的,免得他太得意!
他笑了笑,不置可否,却是如此问了句:“你说,如果我母亲已经不在了,怎么办?”
米初妍本欲去换衣服,听到他略微低落的音,好像是被问住了,懵了懵:“如果不在,那起码也得有个确切的消息吧。”
在或不在,这个问题米初妍始终都没有太过多想,只认为,二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宁呈森该给舒染个交代,哪怕只是亡灵。
其实,她心底的希望,更多的是想要舒染活在这个世上。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因为被错爱,舒染半生凄苦,也许在她的世界里,跟宁振邦从相识到相伴再到最初的两年婚姻生活,是她生命中最美好最灿烂的年华,因为太过美好,才甘愿为了他,受周鸿生所逼。
对舒染来说,这辈子她什么都没有得到过,就连宁振邦,也并非她完全拥有。她应该对她的人生没有任何留恋,才会只字不留给宁呈森,可她不知道的是,她养大的宁呈森,念了她十年有余,并且,在这十年间,为她一次又一次的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
人到了某个年龄段,并非要依赖情情爱爱才能生活,有时候,亲情才是撑起人生意义的支点。
如果舒染还活着,如果舒染在国内,她相信,终有一天舒染也会拥有一个家。家里面有她和宁呈森,还有他们的下一代,孩子们会喊她奶奶,偶尔跟自家父母串串门,偶尔全家出去游玩嬉闹。
至于宁振邦和夏晴,他们在伦敦自有他们的生活,那么多年都习惯了,不会有太多的不适。
当然,这些画面,米初妍也只敢自己在心底想想。
提起舒染,宁呈森总会有习惯性的沉默,米初妍抬眼看他,这才发现,他的视线其实一直都在她身上,碎眸沉寂,毫无亮色,久久,才道了声:“如果找不到,那我这十年,便成了个笑话。”
米初妍张唇,想安慰他,却发现,任何的安慰话都是如此无力。
十年,人生有多少个十年?宁呈森花费了自己生命中最宝贵的十年,做了那么多努力,挣脱宁家来到穗城,费了那么多精力兼学法医,在人生地不熟的穗城,在处处遭宁家阻挡的情况下,大海捞针势单力薄的寻找舒染。
如果到头来都是一场空,谁说这不是滑稽之事?滑稽归滑稽,关键的是,宁呈森这一辈子,都会背上遗憾愧疚沉痛的枷锁。
似是安慰,又似是鼓励,米初妍扯了扯唇,浅笑:“会找到的,相信我。”
宁呈森挑了挑眉,似在整理情绪:“其实,我早就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
——
昨夜下过雨,从市区到郊区,空气都是湿润的,并且,越往台封山靠近,空气便越是清新好闻。
抵达山顶寺庙的时候还不到七点,雨后清晨,阳光微露,铺洒着山顶的碎石地板,边上人工种植的竹林,有笋苗的特殊香气。
这个时间,看日出,还算合适,尤其是情侣的双双背影,在微弱的朝阳中,无限的遐思。
只不过,下车过后没多久,宁呈森的目光就在四处搜寻,而后,定在来时那路的方向。米初妍狐疑,跟着看过去,狭窄弯曲的公路上,有爬坡而来的车子,两部,前后相距不过三米。
这里偏僻,这么早的时间,除了寺庙的打扫者,别说车子,就连香客都不见一个。突然上来两辆车,说不关注那是假的。
宁呈森看的认真,眼底却没有太多的意外,米初妍不由问:“谁啊?”
“瞿安。”
“你喊来的?”
“嗯。”
“还喊了谁?”
“没有。”
“那怎么有两辆车?”
“这个,一会得问他本人。”
一问一答,没几下,那两部车便停在了他们眼前,都是黑色,更也不是什么好车,对瞿安这类性子的人来说,如此的车子,已经是低调的不能再低调。
因为好奇,目光一直盯着那车,而后,看见车上下来的瞿安,摩顿,沐檀昕,还有徐暮云……
看见徐暮云高大的身影从后面的车驾下来后,米初妍本能的侧头去看宁呈森,不出所料,她身边的这个男人,直接脸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