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鸿生没想到在如此场地宁呈森会朝他动手,没有任何的防备,若不然,即便不靠保镖,宁呈森也未必能够轻易伤他。
然而,死就死在,他非但没有防备,还把时刻警惕的保镖赶了下去。两个人在会议间对谈好几个回合,防心有所松懈,周鸿生还沉浸在自己的计谋中,利用米安博离间着他和米初妍,让他也尝尝被心爱之人嫌弃的心痛。
却不知,在如此当口,坐在椅中看起来散漫无害的宁呈森,会直接废了他一条手臂,那之后,他在气势上便败了下来撄。
宁呈森学医,深谙人体构造,他出手不需要太多的力气,巧取人体软肋便是最强的攻击,再加上他戾气积压到制高点的时候爆发出来,招招皆狠。
打架于他,也不是没有输的时候,但甚少。
最近的两次,是年初在宁家祠堂,被老爷子的保镖无防备的攻击,那时候碍着老爷子,他不好还手。再一次就是前阵子在台封山,他败于老僧法安,因为地方太窄,不利于他发挥,也因为一心扑在舒染身上,对法安的防守不周。
之后多加了贺端宸和另外两个门外的保镖,混成一团,周鸿生原本可全身而退,如果他不去碰米初妍的话。
可现实没有那么多的如果,因为他怎么也想不到,米安博竟然会在最恰好的时间,突兀的出现在他眼前。
被宁呈森扑至地面,他自知再多的反抗亦无用,便朝着里头吼声:“你们干什么吃的?还不快出来把我带出去!不许恋战,给我……偿”
话未说完,宁呈森的虎口倏然钳住他的下颌,让周鸿生再哼不出任何的音。
半蹲的宁呈森,视线稍往上昂,便能瞧见里头的混乱,同样扬了扬声:“阿迈,把那四个保镖给我好好困住,容我算完这笔账再放人出来,里头的东西,想摔摔,想拆拆,事后我负责!”
跟着米安博出现的阿迈带着人冲进室内协助贺端宸,听见宁呈森的吩咐,他只嗯了声,没多话,反是贺端宸唬了句:“靠,兄弟我还在呢,你把我当废人吗?对了,你的手提能让我当武器摔人一脸吗?”
“不能!”
“为啥?不就个破手提嘛?”
“穷,没钱再买!”
“哇靠,土豪你没钱?弟妹管着吧?!”
拳脚的招呼声,伴随着贺端宸的调笑,感觉得出来,有了阿迈那些人的加入,贺端宸应对的极是轻松。而只想专心对付周鸿生的宁呈森,在门外的走道上听着贺端宸的调侃,不由叨了句:“弟你妹!叫大嫂!”
之后是贺端宸的爆笑:“悠着点宁教授,你岳父大人还在旁边听着呢!”
米初妍是真的不知该哭该笑,打架打成这副模样,两个大男人竟然还可以如此闲情的斗嘴,这叫一直被制伏在地上的周鸿生做何感想?
后来也不知是贺端宸的提醒让宁呈森有了顾忌,还是他原本就已经没心思搭理里边的人,扼制着周鸿生下颌的大掌轻轻抬了起来,让他仰头迎接他的视线,字句崩冷:“知道我想拆你骨头多久了?上一次在袁振办公室,时机不成熟,今天怎能再错过?十年之后,你还有没有再见过舒染,你可曾知道,那场大火后她如何苟且的活着?他是我母亲,从我再遇到她到现在,每想起她的模样,我就想拆你一块骨头!”
随着话音,宁呈森的手亦往下,在他的大腿处,又是猛力下拉,再能忍耐,年逾花甲的周鸿生也是有些扛不住,偏生,唇口连带着下颌,依旧被禁锢着,喊不出声,只得活活吞下四肢百骸的剧痛!
瞧着宁呈森大阳穴处暴起的青筋,米初妍急的不行,怕照他这种架势混下去,周鸿生半条命都落他手里。
有些按耐不住的从米安博身后挤着出来,口里轻唤:“宁呈森,你别……”
然而,她的话皆被前头的父亲伸手阻碍她前行的动作而吞回了腹中,她不解着看父亲,却见米安博侧着头解释:“由他发泄吧,他懂得分寸,这么多年,他心里太苦。”
米安博的一句,他心里太苦,让米初妍当下便是百感交集。一个周鸿生,搅和了宁家,苦的不是宁家那些人,而是舒染,而同样苦的,还有宁呈森!
有那么个瞬间,她发觉,原来父亲对宁呈森的了解,真的不是一丁半点。因为父亲的阻拦,米初妍再没有任何的出言,听着那不断被拉响的骨头脱节声,米初妍终是怕自己看不过眼,不得不选择偏头。
事实上,周鸿生做过的坏事何其多,甚至还曾伤过米安博,论起来,如此的人是死十次都不足惜!她不该心软!她也相信宁呈森不会真的没有半点分寸!
后来也不知是何故,里头的打闹声终于消停。米初妍疑惑着回头,第一眼看见的不是里头的状况,而是,软趴趴躺在地板上的周鸿生。他以不能再狼狈的状态匍匐着,比之前她在太平间见的那个儒雅之风,相差太远。
四肢已经趴软无力,他的保镖脱身赶上来想要将他扶起的时候才发觉,他根本支不起来,大慌,朝着身后的同伴吼:“快把先生送医院!”
恰好贺端宸从里头跨步出来,闻声,不由抬起长腿朝着说话之人的后大腿拱了拱:“被揍傻了?这里就是医院!”
保镖浑噩,仿若惊醒,喊同伴:“把先生背下去,找最好的医生!”
周鸿生已经是任其摆弄,浑身的剧痛让他无法再发号施令,贺端宸上前,又是一声嗤笑:“别傻,全院最好的医生就在眼前,你别乱挪动,挪坏了骨头接不回去可麻烦。”
贺端宸适时的添堵让保镖慌的手足无措,既怕再这样下去,周鸿生不残废也会被痛死,又怕真的粗手粗脚搬动他的金贵之身,万一出点差池无法担责。
周鸿生痛楚缠身,浑身的戾气都浓缩在那双向来精明闪烁的瞳眸中,瞪着宁呈森,然而,在贺端宸的几次三番言语中,他连最后的那丝狠戾都收敛下来,唯有求助,声细如蚊:“你是医生,有这个责任,帮我!”
看着生平痛恨至极点的人趴伏着求自己,恐怕是最爽快的事。然而,如此得之不易的爽快,压抑了十年之久,再也无法让宁呈森激动……
宁呈森挪了挪脚跟,翻动着周鸿生的双臂,勾笑:“我出得了这个手,必然是包拆包接,等你骨头接好了,我们再好好斗。只是,接骨同样很痛,您老身子骨受着点!当然,比起我母亲,你这点痛又算什么?”
话落,随着此起彼伏的咔擦咔擦声,周鸿生紧皱了一张脸,四肢衔接,全身无力的躺卧。
阿迈带了四个人,周鸿生那边四五个人,连同宁呈森米初妍这些,十几号人把在廊口,异常拥挤。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说话,还是贺端宸前行两步,俯身扶起了周鸿生,交到保镖手里:“把周先生送到骨科去检查检查,别出了任何问题,你们也麻烦。”
“贤侄,你真真是好样的!”周鸿生仅存的力气,斥了声扶他起身的男人。
贺端宸挑了挑眉,谦虚:“比起周伯伯,晚辈真的很一般,好好歇着,别忘了,B市还需要您。”
这话,让周鸿生眯了眯眼,在背对宁呈森的方位,撩声:“就算你扳到了我,你也惹了一身的麻烦,我和你,大不了是同归于尽!”
宁呈森斜靠着墙,显出略微的疲累,呵声:“把你拖死,能解救无数人的安生,值了。”
走廊的尽头,有高跟鞋的咯咯声响,敲击着地面,缓慢而又有节奏,所有人的目光都往声源处望,望到尽头,看见红衣女子,披散着发,脸色淤青。
米初妍从未看过这样的宁婕,像是所有的光彩都照到了尽头,浑身黯淡,败落犹残花,是被人蹂躏过糟蹋过,还是怎么了?
她的到来让周鸿生停下了步,他们的中间,没有任何人影的阻隔,只看着周鸿生被人搀扶着不动,只看着宁婕一步步,坚定而又缓慢的上前。
最后,驻足在周鸿生面前,凄绝一笑:“终于,我解脱了!”
如果说,在此之前的周鸿生还有着任何的隐忍,那么,宁婕的出现便是彻底的逆了周鸿生的鳞,顾不得他自己还被保镖扶着,顾不得他自己刚刚才接回了骨头,朝着宁婕的小腹,抬腿就是一脚:“窝里反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