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初妍怔怔的,感觉就好像他们每行一步都是个计谋,而对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隐藏着别有的心思。
要她去触摸他们那个满是筹谋算计的世界,她固然转不透,可是她能够从他们的话中明白,舒染是解决周鸿生的关键。
而此时此刻,她只想要跟着宁呈森左右,等着舒染的到来。她说了,稍后见,她相信她不会用这样的事情来开玩笑。
她现在唯一希望的便是,舒染可以在古涛事件散播前赶来,哪怕她不来,让法安过来也是好的。其余的不敢多想,更不敢多奢求。
那之后,她跟着贺端宸一样,靠在墙头的另一端,她没什么话,倒是贺端宸,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撄。
宁呈森没多久就上来,依然抓着三部手机,朝着他们招了招手,而后自己率先进了刚刚那个已经被收拾过来的会议间。
其实他可能只是朝贺端宸招手,只不过因为她跟贺端宸处在同个方向偿。
米初妍跟随在后,事实上就算宁呈森没招这个手她也会跟进去的,明里是拿手机,暗里自然是要等舒染。
然而,她才踏进会议间,宁呈森就将手机塞回到她手里,让她回去上班。
米初妍不干,推说现在是中午,又推说今天没手术。后来也不知宁呈森如何心思,竟也没再坚持,任由她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
会议间里的气氛有些怪,宁呈森端坐在桌前,一声不吭,贺端宸靠在离他不远的桌沿,把玩着刚刚拿回来的手机,同样只字不语,至于阿迈,则继续候在外头听从随时的差遣。
米初妍起初还能勉强安坐,大约十来分钟,她被这样诡异的气氛闹的有些呆不住,便起了身,踱步至窗口。
窗口的方向正对着大马路,能见到对街的餐厅某角。有些焦急,因为十几分钟过去,一直没有舒染的消息,她不知道,所谓的稍后,到底是段怎样的时间概念。
“助理来问,古涛那事什么时候往网络上散?时间拖的越长,我怕周鸿生会来更多的幺蛾子。你的意思呢?”
米初妍听着身后忽来贺端宸的声音,僵了僵背,瞥过头去,恰见宁呈森在看腕表,蹙紧的眉心,沉吟好半秒不出声。米初妍想要制止,因为只有她知道舒染会过来,可是,还未等她开口,宁呈森却先是做了决定:“再等半个小时,过了这个时间若还是没有暮川的消息,那就按原计划办。”
半个小时,米初妍心里默念。
她自己盯着时间,像是在倒数,希冀着这半个小时可以慢点过,也希冀着这半个小时能够扭转如今的局面。
倚着窗口,攥着手机,米初妍死死的盯着医院大门,从行政楼顶层下望,可以看的很远,很清晰。每一部过往的车辆她都不曾放过,每一个行走的人她更不曾放过,然而,始终没有等来她在等的那个。
但是又似乎不是不能理解,因为,台封山过来这边,没有一两个小时,根本行不通。
心里很是忐忑,眼珠子一直盯着同个方向亦有了疲倦,她眨了眨眸,扫视了周边一圈,却意外的发现,在对街口隐隐过来两道略显熟悉的男性身影。
通体黑色服饰,压低的鸭舌帽,像是法安,而另一个西装革履身姿挺拔的男人,便是耀眼夺目的徐暮川。他们两个似在交谈,不时侧目相视。
米初妍微骇,以为自己被正午的阳光刺的眼花,擦了擦眸,再次盯看,当她确定无误时,心里的石头落下,可却又在同时,因为突来的认知而心绪难平。
所以说,刚刚她打电话过去的时候,确实是徐暮川在他们身边?
所以说,他们能在如此短的时间过来,其实早就在医院附近?
所以说,舒染根本就做不到置宁呈森于不顾,即便刚刚她不打那个电话她也一样会出现。她是故意在那儿拖时间,然后利用了这个契机,逼着心急如焚的她在背着宁呈森的情况下去求徐暮云吗?
米初妍忽然有种无力感。其实何苦如此,她已经很明确的在舒染面前表态过,如果非必须,她会尊重宁呈森的意愿,如果必须,她定会不顾一切。
到底是她太爱宁呈森,容不得她的儿子出现半点差池,还是说她隐居深山太久,对现世之人皆没了信任?于是,在这样紧张的局势下,用如此的方式来考验她?
若真的如此,米初妍承认,舒染的攻心计玩的很成功。在面对宁呈森的前途之时,她和舒染同样重视,只不过,她没有舒染那般的沉着,淡定,所以,她注定为舒染所用。
而宁呈森,显然是懂他母亲的,他这个赌局,终究是赢了。可如果他若是知道,舒染要逼着她去找徐暮云解决问题,还被蒙在鼓中的他该做何感想?
或者,已经说不上蒙在鼓中,因为刚刚那通电话,他拿她手机,已经表现出了他的察觉,只不过,要事当前,他忍着没说而已。
楼下的那两道身影渐渐靠近,入院,而后消失在她的视野,彼时,半个小时才过二十分钟。
“想清楚了吗?”贺端宸又问了句,醇冽的音色在空荡的会议间飘荡。
花白的墙壁中央挂着时钟,细闻之下,那滴滴的针表旋转声就好像宁呈森的催命符,每转一圈,便紧一分,终于,他开了口:“发吧。”
贺端宸当下拿起手机,没再迟疑的拨号,本已呆愣在窗口的米初妍,却是刹那反应过来,飞扑着过去拍掉贺端宸的手机。
两个人皆凝望她,米初妍急促:“别发,可以不用发了,来了……人来了,就在楼下。”
贺端宸听后,当下转至窗口俯视。
而宁呈森,却反是从容了下来,摆在桌面的手机震动,他接起,唤了声:“暮川。”
“妥了。不过只有法安过来,舒阿姨还在茶楼。”
“是吗?”宁呈森不咸不淡的应了声,没有欣喜若狂,没有如释重负,他在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只是朝米初妍望了眼,而后回到电话中:“现在上来吗?东西有没有带过来?”
徐暮川在电话里轻嗯了声,之后略微奇怪:“你反应就这么平淡?还是你早料到是这样?”
“上来再说吧。”宁呈森似乎没什么心情,草草撂断。
米初妍从始至终低头,她不想要面对宁呈森别有深意的目光,更不知该以如何的状态去面对,所幸选择闪躲。
是有想过开溜的,然而,她借口还没编织好,徐暮川已经带着法安上来了。
没有太多的言语,法安进来,伸手便从内袋里掏出个鼓鼓的牛皮纸袋,年代已久,边角发黑,甚至边缘还残着泥土污渍,递过去的时候,法安还特意解释了句:“这些年一直妥善保管,怕劫了偷了,所以埋在山洞底下,沾了些泥土,但所幸,完好无损。”
宁呈森伸手接过,只道了声:“谢谢。”
拆封之时,法安退了退身:“如果没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舒染还在等我。另外,她交代让我跟你说一声,不管她做了什么,请不要责怪,他只是为了你好。”
法安来去匆匆,米初妍看宁呈森,而宁呈森,却注视那个牛皮纸袋。线圈不停的弯绕选择,封口终于打开,所有人的目光都往宁呈森的双手聚过去,看着他从里边拿出成沓的照片,成叠的协议,有周鸿生的影子,亦有周鸿生的签字,悉数散开,不堪入目。
“这是谁拍的?技术真好!丝毫不逊色我公司里头的专业摄影师啊!”贺端宸接过那些照片,细细翻看,不由感叹。
“法安。”
“法安拍的。”
宁呈森和徐暮川,异口同声给出了相同答案。
十多年前,邱志光和法安决定要叛变周鸿生之时,便拍下这些包养证据。那时候的他们,还没跟周鸿生撕脸,很多事情还是由他们经手,要拍些这样的照片,轻而易举。
贺端宸倒腾着那些东西,念了句:“我和瞿安一直找都找不到这类证据,没想到舒染手里居然有。为什么不早交出来?舒染真的是……”顿了顿,接话:“算了,当我没说。”
贺端宸自顾自念,为什么后来没有说下去,是因为他也好像能够理解,舒染的难。
前有宁振邦,后有宁呈森,她都要兼顾,从而变得小心翼翼。而舒染需要的,是在保全他们父子的情况下,做到绝对的万无一失,制周鸿生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