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呈森当下就给她打电话,可是,手机不通,以为她还在医院加班,或者夜班,打到科室去问,科室里头的人说,米医生今天早上来过,但只呆了一个小时不到,就没再看到她的影子了。
她不在医院,宁呈森是心慌的。
捏着手机的指节,微颤,在通话记录里找米安博,心里猜测,她昨晚在米家,会不会今天也在那边,可是他电话还没打过去的时候,向敬年的名字先在他手机屏幕中跳起来。
向敬年劈头就是一句:“米初妍走了。偿”
“什么?!”
“不是去伦敦学习吗?反正也是这两天的事,今天她提前过来把她手头的工作交代好了,我多嘴问了两句,她说她把机票改签了,今天就走。”
宁呈森:“……好,谢谢。”
随着话落,高大的身躯跌落进沙发,绵软的地方,是她的最爱,窝在这里看书,看电视,吃零食,盘腿窝,翘腿窝,偶尔他有空陪在她身边的时候,她会枕着他的腿,让他给她顺发,这里很绵软,这样也很温暖,如今唯剩冰凉撄。
她应该是走的很匆忙,阳台的落地窗没有关,纱帘翻飞起细细的边角,窗外有城市华灯初上的繁华景色,而他心底的所有繁华色彩,却像是被倏然间抽走,在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
这样呆了两秒,忽然间想起什么,猛然站起,大步奔向书房。着急的当口,同时拉开了书桌上的所有抽屉,而后发现,两个牛皮纸袋,只剩下一个……
东西经他手,不用打开看,亦知道这里头装的是抗生素项目投产获益基金成立的相关资料,这份资料是给她的,她是他这份研发成果的直接受益人,很多地方,需要她的签字。
而消失的那一份,则是他给她办的出国学习的所有手续资料,包括周四上午飞法兰克福,转伦敦航班的机票。
他将牛皮袋塞回到抽屉里,转而再次回到卧室。(www. 无弹窗广告)
卧室里头好像没什么变化,但走到衣帽间的时候,细细看,会发现衣衫少了一堆,她的行李箱,已是不见。
疲累的宁呈森,就着衣帽柜,蹭蹭的坐到地上。其实就算今天她不走,过两天也该走了,可是,她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提前离开,这让他缓不过来。
衣帽间的过道容纳他的长腿有些艰难,他只得半屈着,单手撑地,另一只握着手机的大手,随意而又颓废的搁在屈起的膝盖上。
没有开灯,室内昏暗,他的手指无意间划了屏幕,翻页过后,显示了微信软件,那上头有红点,有种潜意识驱使着他去点开,而后,欣喜的发现,那里有她的留言。
不是文字,而是语音,他的拇指点下去,熟悉的轻脆银铃在这个安静的衣帽间里响起:“宁教授宁教授,你真的好忙好忙,我这会在南都奥园收拾东西,没有看见你有回来过的痕迹哦……不过也好啦,反正迟早也要走,我特意选了你不在的时间里挥挥衣袖,带走一包行李,也是怕当着你的面自己会舍不得走啦……不想要你送!我讨厌在机场里哭的稀里哗啦的那副鬼样!本姑娘是去学习,以后要做大医生的,不想浪费了你好不容易给我争取来的机会!没我在身边,晚上会不会睡不着嘿嘿……如果要消耗体力,恐怕得去主卧往前再往前的那个健身房咯……”
到这里,六十秒的语音结束,下面还有一条,他继续听。
“那什么……精力太好怎么办?不能在外面找别的女人鬼混,如果让我知道,我会去kb医院的泌尿外科跟洋医生学学,怎么给男人做手术!你给我好好记住这点,知道不!”话到这里的时候,她原本清脆活力的音调,倏然间变成了凶神恶煞的威胁。
“嗯……还有什么想说的……好像一下子想不起来了……还是等我飞到那边的时候再找你聊吧……我爸妈那边我昨晚都已经说好了,你安心忙你的事,不用惦记着他们……”这里,有踏踏的脚步声,应该是她边收拾东西边录的语音。
有几秒的静默,只有悉悉索索的声音。
不多时,再一阵踏踏踏的脚步声,而后她的声音是飞扬的:“宁教授!还有个事!你在那边有没有安排好我的落脚之处?还是我直接去kb报到就行?这次你的银行卡我必须带走啦!我不想饿死在异国他乡啊!我把机票改签了今天晚上的,八点直飞伦敦,下机给你电话哈!”
那之后,高扬的话音,戛然而止……
短短的两三分钟,宁呈森忍不住笑又忍不住叹。抬腕看表,七点四十二分,就算想要赶着去送,也赶不及了。
还能记得把他的卡带走,说明离开的时候脑子足够清楚,宁呈森多少安心了几分,但她刻意活络着,听起来像是很轻松的语音,他没有办法忽略。
给骆也柏打了电话,交代他在那边安顿好米初妍,也交代了米初妍的航班时间,让他亲自去接。
这些工作其实他在之前就已经跟骆也柏安排好,这会儿忽然提前,总还得交代。
衣帽间里坐了很久,反复听着米初妍的声音,起初用扬声器听,觉得不过瘾,转而贴在耳侧听,来回好几遍,早就把她所说的话都给记熟了,却还是觉得听不腻。
若不是后来他时间来不及,那个地方,估计他还会坐很久。
——
晚上八点,穗城飞往伦敦的航班准时起飞。
夜晚的航班,哪怕徜徉高空,与星光更接近,却也总是比白天更多些孤寂,还有淡淡的凄凉。
米初妍一个背包,一个行李箱,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行李,背影单薄,长发被她绑起高高的丸子头,显得更是年轻,饱满额头悉数露出,娇俏而美丽。
她把宁呈森订的机票改签到今天,在飞机起飞的前三个小时,要了头等舱。
并不是改签的时候没有了其他舱位的选择,而只是因为,这样孤独的长途飞行,不想委屈自己,有宁呈森无限额的银行卡傍身,她就想让自己过的舒服!
她还盘算着,如果没有落脚处,她直接住进五星级酒店去!心情郁闷的时候,花他的钱,是她唯一能发泄的途径!
然而,让米初妍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在头等舱里头,她竟然撞上了许瑾湘。
她就坐在她的左手边,中间隔着很宽的过道,她的身边有个男人,那个男人风度翩翩,薄唇冷情,不是向敬年,却与向敬年有着几分神似。
米初妍不知道该不该打这个招呼,她自己本身情绪也挺低落的,怕这种状况下,不会说话徒增尴尬……
迟疑了几秒,还是选择了带着眼罩睡觉,虽然,她根本睡不着……
——
济山附属三号实验室,清晨六点。
从白天到深夜,从深夜到半夜,从半夜到黎明破晓,泛白的头顶冷光似是照到了尽头,底下一个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倒地,眼窝深陷,胡子拉渣的脸上,全是满足而疲乏的笑。
他们想要相互击掌,以庆贺手头的大工程终于完美落幕,可是抬起手的时候,却发现,身上所有的力气都在两天两夜不合眼的过程中消耗殆尽。
为首的宁呈森,同是如此。
只不过,他还要跟曼夫柯的人做最关键的交涉,只能死撑着,其实,当他把样品和最终配方密封的时候,几乎有一种,站着都要睡着的感觉。
曼夫柯的人在早晨七点赶至济山实验室附带的会议室里,同时进来的,还有穗城极具影响力的几家媒体记者。
药物交样,签后续协议,双方握手,在无数的镁光等下,在媒体这样具有公众可信度的第三方见证下,宣告着,新生代抗生素即刻启动批量生产,择期上市……
有媒体在的场合,免不了要提问,要回答。
曼夫柯要应付,宁呈森同样要应付,某种程度上来讲,有了一定的曝光度,对宁呈森的利益,也有一定的保障。
等到好不容易会散人散,宁呈森的腕表,已经指向九点。
算时间,米初妍也该落地开机了,可是,他却困的连打电话的劲都没有了,眼皮极重,重到,下一秒就趴在会议桌上昏睡,手机紧攥在掌心,调出来的那串号码,未来得及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