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的上午,鄂州武昌,造船场内,一字排开的五座大型干船坞里,同时有五艘“长货甲壹型”货船在开工建造,门式起重机不停地将各类材料吊装到船坞里,各船坞都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火轮船,是以铁龙骨为骨架的铁肋木壳船身,建造起来十分复杂,但在蒸汽起重机的帮助下,建造进度不慢。
因为天气不错,所以各干船坞上的活动顶棚都已收起,阳光洒在干船坞里,让人可以将船坞内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在此巡视的太子宇文维城以及太子妃韦氏,看着船坞里的庞然大物惊叹不已。
韦氏是第一次看到火轮船的建造现场,所以觉得十分震撼,但她听人说造船的木材需要提前阴干数年方可使用,而见着船场里堆积如山的木料,不由得奇怪这得提前囤上多少年。
轮船招商总局成立迄今,满打满算也就三年,而这三年间,各船场拼了命的制造火轮船,想来会用上许多木材,所以韦氏心中有疑问,想知道这么多木材是从哪里来的。
宇文维城对此很清楚,但他不急着回答,而是反问:“那你可知道,为何造船的木料需要提前阴干数年方可使用?”
韦氏摇摇头:“妾不知。”
“道理很简单,那些木料虽然被砍下来,但还实际上还'活着,含水量也很大,必须放上几年,等其“死”透了才能用。”
见着韦氏一脸诧异的模样,宇文维城继续卖弄,这个问题,当年他也是搞不懂,是父亲做了解答,才弄清楚。
“刚刚砍下来的木料实际上还活着,若此时就将其制作成船,那么每块由木料制成的船板还会缓慢生长,于是时间一长,但生长程度不一样,长短不一便相互挤压。”
“这时,船身就会出现明显的漏缝,甚至船身变形,补不胜补,便再用不得。”
“若是战时,要确保打胜仗,所以赶造战船时顾不了那么多,砍下的树木直接造船,可对于民船,这就不行了。”
说到这里,宇文维城指向船场一处:“看看,那里是窑炉,专门用蒸汽来熏蒸木料,将其灭活。”
“灭活?”韦氏听得这个名词,觉得有些可怕。
“没错,灭活,就是杀死木料,让其死透,不会再生长。”宇文维城说完,再指着那些待用的木料:“这些木料,都是年内砍伐的,经过灭活,再加工成各种形状的板材,马上就能使用,不需要耗时数年阴干。”
韦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用的是蒸汽?蒸汽也有如此用途?”
宇文维城答道:“其实很简单,就如同蒸笼蒸炊饼,把炊饼蒸熟了就能吃,造船也是这样,把木材蒸熟了就能用,当然,这蒸汽里还得加一些药水,以便有效灭活。”
“正是有了用蒸汽给木料灭活的技术,所以船只的建造速度才那么快,虽然为此增加了成本,但很划算。”
“这样的造船场,需要大量木料和铁料来制造船身,还需要蒸汽起重机来协助建造,加上各种辅助设备,造船能力可不是寻常造船场能够比的。”
“武昌造船场,可是第一等的造船场,比广陵造船场还要好,轮船招商总局下的订单,足以让船场忙到明年年底。”
“建造的船型,可不止长货甲壹型!”
听着听着,韦氏还是有疑问:“那,为何船场不扩大规模呢?譬如把这大船坞增加到十座,再增加人手,不就可以提前完成订单了?”
宇文维城笑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问题是...航运对船只的需求量是有上限的,当船只满足需求后,就不会再有大订单了,这时候,船场多出来的许多船坞、设备、工人,该如何处置?”
“还有,能操作火轮船的船员还是不足,技术学校培养出来的学生,如今第一批还在实习期,如果造出来的火轮船太多,却没那么多人开,那时候岂不尴尬?”
“船隔一段时间就要维护,这么大的船,需要进入干船坞才方便检查、修补,眼下这五座干船坞数量刚合适,待到过几年没那么订单,船坞由造改修,一样不会空下来...”
“船这东西就像马儿一般,要细心照料,成日泡在水里,船板很容易烂,所以要时不时刷桐油,然后补一下缝隙,这都是很麻烦的事情,小船可以直接拖上岸,翻过来晒太阳,而大船就只能进船坞....”
宇文维城一口气说了许多,韦氏听得频频点头,看向夫君的目光都变得崇敬起来,心中叹道:夫君懂得真多呀,不愧为皇太子!
轮船招商总局,成立数年来发展得很快,不过对于身处长安的她来说,长江航运究竟变成什么样子,光看报纸没有什么感触。
她知道的是河东的汾水航运很繁忙,每天都有大量火轮船往返于晋阳、渭口间,并州出产的煤炭在渭口港区中转,源源不断输入长安。
正是因为有了大量煤炭的供应,如今的长安城,像样点的酒肆、食肆还有各种娱乐场所,冬天有暖气,夏天有“风扇”。
与此同时,往来晋阳和长安也方便许多,商贾们乘坐火轮船在两地奔波做买卖,据说获利颇丰。
而同样赚钱的买卖就是开矿采煤,只要有一口能正常出煤的矿井,那就代表着家里有了口喷钱的泉眼,所以如今长安城里,外命妇们闲聊时最常见的话题,就是晋阳那边如何如何。
现在,韦氏身处大江边上,看着这规模庞大的造船场,看着江上穿梭的船只,只觉长江航运比汾水航运要更加繁忙。
造船场所在的鄂州武昌城,以及对岸江北的黄州西阳城,两座城池繁华异常,直让人以为身处长安城中。
长江航运,规模要比汾水航运大许多,从广陵溯江而上,大型港口及造船场就有五六个,但武昌的造船场如今有最多的大型干船坞。
她韦氏看了看造船场,忽然有个疑问,见着宇文维城兴致勃勃的样子,问道:“那..妾似乎记得....呃...”
“没事,尽管提问。”宇文维城笑眯眯的,他当年可是被父亲考了许久,所以如今有机会显摆一下自己的知识,也是不错的。
韦氏见状问道:“那,为何..这一路过来,长江沿岸的火轮船造船场,除了武昌这里,其他全都在长江北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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