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轩处理好鸡，凌厉的目光扫一眼杂乱脏污的厨房：“还有事吗？”
“没，没了。”有也不敢用你啊。
韩轩左瞧瞧，右看看，然后撸起袖子生火烧热水，把两大口锅刷干净。他家媳妇儿肠胃弱，吃不干净容易拉肚子。刷干净锅，他又快手把青菜洗了，萝卜土豆切了。刀法快速，手影缭乱，看得罗金凤心肝一颤一颤的，生怕他一个不开心刀花子摔在她身上。
处理好菜，他麻利地淘米煮饭，然后在另一个锅里添水炖鸡肉。前前后后，不过一刻多钟。而换罗金凤来做的话，起码一个时辰还不够。
“还有事吗？”韩轩再次询问，他家媳妇儿回娘家拜年应该要高高兴兴的，别一点小事嚷个没完没了。
“没，真没了。”
“看好火。”
罗耀杰的房里，罗绮年正抱着思伯跟他说话。
“二姐，我想明年下场试试。”
“嗯，姐支持你。”
“可是，爹和娘还有大哥都不同意我下场试水。”
“罗耀祖嫉妒了？”
“没吧，大哥只是担心我水平不够。”娘怕我浪费银子。
“你下场试水该是你们先生提议的吧？耀祖和你一个书院，同一个先生，他能不知道情况？他是怕你考中秀才身份地位水涨船高影响他在家里的地位。”前世罗耀祖就多次阻拦罗耀杰下场，直拖到罗耀杰自己觉得他的水平已经超过先生许多的时候才有勇气去考试。
“不能吧？”
“嗤，你想去考试就去考啊？没钱你难道没有脑子没有力气吗，上山捡几担柴去卖就够你考秀才的费用了。”考秀才不出县城，食宿花几个钱哩。
“二姐你脑子真灵活，我怎么就想不到呢。”罗耀杰嘿嘿傻笑。
“别跟娘说是我出的主意。你去砍柴别进深山，在山坡捡几担枯枝足矣。”
“嗯，知道了二姐。”
罗绮年才有空打量罗耀杰，只见少年眉目俊朗，眉眼间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只是他身上的衣服竟然不是新衣，而是罗耀祖剩下的旧衣。
“带你高中秀才，我给你缝几套新衣让你去县学读书的时候穿。”现在给他缝的话，转眼又会套在罗耀祖的身上。长袍和学生服以宽松舒适为主，所以一般不是特别胖或者特别瘦的人都能穿。罗耀祖比罗耀杰大两岁，但可能是他长得像罗母的原因吧，个子有点矮，罗耀杰比他还高一点点。所以两人的衣服可以互换。
“谢谢二姐。”少年也爱美呵，也想锦衣华服，自信昂扬接受人们的赞美。他大哥在书塾嚷嚷他的衣服都是捡他的旧衣，让他很没面子。小的时候他还会跟罗母撒娇要新衣，但是每次都被骂回来，渐渐地他便不再主动要新衣穿了。
“乖。”
罗耀杰：“……”莫名想哭。
“吃饭啦！”罗金凤在院子里扯着嗓子吼：“一个二个懒得不像样，吃饭还要人三请四请。”
罗耀杰和罗绮年相视而笑，耸耸肩，一起走出屋吃饭饭。
桌上的菜肴不丰盛也不简单，一锅炖鸡汤，一碟烧腊场，一碗吃剩的鱼，几个素菜。
“我和你爹老了，干不动活儿了。我们养你们这么大，是时候孝顺孝顺我们了。”
罗耀祖和罗耀杰都停下碗筷看罗母，等待她的下文。而罗绮年、韩轩还有罗金凤则依旧吃饭。罗绮年和韩轩因为不在意，所以没感觉，而罗金凤则是因为提前知道。
“二丫，听见我说话了吗？”
“嗯。”
罗母皱眉，很不满罗绮年敷衍的态度。不过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答应就好。
“你们每年给我和你爹五两银子养老。”
罗绮年和韩轩筷子不停，不是因为饭菜味道好，也不是因为肚子饿，纯粹是因为不想听罗母说话。
“十六把今年的养老钱拿过来。”
“听见没有，罗二丫！”罗母的声音陡然拔高，是生气的前兆。
罗绮年耸耸肩：“家里的房分我几间？地分我几亩？银钱分我几两？碗筷给几副？农具给几套？鸡鸭鹅猪给几只？”
“家里的东西是要留给你弟娶媳妇生儿子的，没你的份儿！”
“嗯。”罗绮年点点头，低头啃鸡腿。难怪哈，刚才轩子给她夹鸡腿的时候她娘竟然没阻止，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我一把屎一把尿养你成人，送你出嫁，你给我们养老天经地义，上哪说理我也不怵。十六那天记得拿银子过来，我在家等着。”
“首先，你没有给我把屎把尿过，全是外婆帮我的。第二，你没有养我成人，我的及笄礼是在我婆家过的。第三，你没有送我出嫁，我是自己不想被你卖掉自己跑出去的。第四，没有家里有兄弟还要女儿养老的理，到哪里讲我都占理。”
“你，胆肥了，翅膀硬了啊，老娘说话竟敢顶嘴！你在我家十多年，吃我的用我的，准你养老是抬举你，别给脸不要脸！”
“唉，你来没老呢，未老先衰了，可怜可怜。我才在这住了不到九年呢，你红口白牙就拉成十几年，我才十六呢。再说了，我在家的时候活儿干得比牛还多，吃得比鸡还少，赚的比花的多多了，我没找你算账你该谢天谢地了。”
“你，不要脸的赔钱货，白眼狼！活该嫁不出去，活该被秀才甩！”
“啪！”碗筷重重摔在地上破碎的声音吓了韩母一大跳：“你个泥腿子，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你敢。”韩轩站起身：“走吧，肚子没吃饱吧，咱回家吃。”
“不许走，答应十六送养老银子来才能走。”
“啧啧，白日梦迷糊了呢。五两银子，你去打劫快一点哈。我们走了啊，你们慢慢吃。”
“二姐。”罗耀杰吭哧吭哧追出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小包裹。
“这是娘准备的回礼。”
罗绮年呼噜呼噜他的脑袋：“说谎话别眼珠子乱转。”
“啊？！”
“嗤，哄你玩呢。走了啊，用功读书。”
细雨如牛毛，轻轻飘飘散向人间，悄悄浸湿人们的衣襟。高大魁梧的男人撑着油纸伞，温柔地拥着怀里娇小的女孩儿，一步一步悠然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