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二丫坐在织布机前,看梭子一下一下穿梭于防线中,烦闷的情绪得到纾解。唇角微勾,转身出门去。
“彩月,请你帮帮我。”
罗彩月此时正难受,她抬起头,泪眼婆娑,“我为何要帮你?”
“因为你喜欢李贤仁,只要你肯帮我,我就不会与他缔结连理,而你就有机会了。”
罗彩月上上下下格外认真的打量罗二丫,确认她不似作假:“说吧。”
“你只要和你玩伴们说你丢了个我送与你的荷包,然后说李家小儿拿的那荷包正是你丢的便行。这样就可推翻我与李贤仁私相授受的事实。接下来我就有办法和李家退亲。”
“好,我帮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以后不许再和李大哥见面,更不许嫁给他。”
“我保证。”
罗彩月破涕为笑,兴高采烈的收拾清爽,出门和小伙伴们唠嗑去了。
村里的流言又一阵风翻转,说李家求娶不得,竟败坏人闺女名声,太缺德云云。
李母听闻,暗恼罗彩月坏事,却不出面澄清事实,反而面带慈色提着一篮鸡蛋到罗家。拉着罗二丫小手亲亲热热与她说话。称赞罗二丫年纪小小绣技高超,送给她的手帕很得她心意。
好事跟来的邻里街坊听着,有些云里雾里,李家和罗家到底结亲不结?
罗二丫不着痕迹抽出手,惊讶:“大娘,我什么时候送你手帕啦,我咋不记得?”
“哎哟,小孩子家家忘性大,就今日啊。郝媒婆上门提亲,你转托你母亲让她交与我的。”说着从袖兜里拉出一条杏色绣兰花手帕:“你看啊,这颜色这兰花,多精致秀雅,大娘喜欢。改日你绣一条天青色竹叶的,那个仁儿最爱。”
罗二丫一把抢过手帕,惊呼:“哎呀,我说我还未绣完的手帕咋不见了,原来在李大娘手里啊。不过大娘误会了,这手帕不是我要送给您的。这是我准备卖给镇上绣庄的。您看呐,这兰花的根茎还没绣上去呢。不过啊,我的手帕咋会在您手里呢?我可压根没想过要送人手帕的。”
李母心下尴尬,暗啐罗母办事不靠谱,面上依旧笑盈盈,抢过手帕:“女娃家面皮薄,得,我不贫你了。我找你母亲说话去。”
“哎,大娘,这绣帕值不少钱呢,您可不能再抢了啊。”说着,罗二丫快手抢过手帕塞怀里。
“我母亲和我父亲下地去了,落日才回。大娘有啥话不妨和我说,回头我转告她。”
李母一脸神秘,“这话只能与你母亲说。”
“亲家母来啦,快进屋坐,进屋坐。二丫这妮子也不说一声,太不懂事。”匆匆赶来的罗爷爷拉住李母准备回家的脚步,还招呼院子里看热闹的众人随便坐,俨然家主做派。
“二丫,去烧壶热茶来!狗蛋,去喊你大伯回家。”
狗蛋应声而去,二丫没有招呼他们的心情,却也不得不听话去沏茶。
三婶韩倩接过茶:“我们家二丫越长越漂亮了,看这小脸嫩的,都能掐出水来了。”
偏头又和李母说:“你家秀才老爷和咱家二丫郎才女貌,绝配啊。”
李母看不上韩倩谄媚样:“她三婶,我家仁儿已有秀才功名在身,靠举人也指日可待。你家二丫原始配不上我家仁儿的,奈何仁儿死心眼,说与二丫相识已久,不能辜负了她。不得已,我家只好遂他心意,好让他安心备考。不然,以我家条件,娶个官家小姐也是可以的。”
“是是是,我们懂,我们懂,是二丫高攀了。”
“大娘这话不对了啊。先不说我和李贤仁才刚认识,断没有相交已久之说。再者,我家实高攀不上你家,所以你们还是找高门大户家的小姐去吧。”
罗爷爷水烟筒略抬高,轻咳一声,暗含威严。
三婶快言快语:“仁儿娘,二丫这两天闹脾气呢,莫怪莫怪。”
李母神情倨傲,等着罗二丫道歉。谁知罗二丫不奉陪了,他们爱咋样咋样。
“这孩子。”三婶讪笑。
罗二丫回房,才走到后院就见李贤仁斜倚桂花树下。清风徐徐,掀起他书生袍下摆,颇有几分翩翩公子的味道。
“二丫,你让我好等。”他嗓音低沉,眉眼含笑,端的是情意绵绵。
罗二丫暗叹,也不怪自己上辈子沦陷,世间女子谁不喜欢温润如玉的少年郎?
可是,知晓了他的真面目,此时再看他这一做派,直觉虚假恶心。也不应他,径直回房,还闩了门。
可惜李贤仁丝毫没有吃闭门羹的窘迫感,依旧面带微笑,眼含柔情,摇着手中折扇踱步到窗前:“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
不想看他虚伪的脸,也不想他的目光黏在自己身上。走到窗前“吧嗒”把窗户关紧。
“你走吧,我不会嫁你的。”
“我娶你就够了。”
“我知道你娶我的目的,若你不想被闹到人尽皆知将来娶不上媳妇,便就此放弃吧。”
气氛一瞬间凝滞,“那又如何,只你父母应允便可。”
房内一声叹息:“何必呢?”耽你一时,毁我一生。
“我不逼你,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嫁给我的。”
脚步声离去已久,房间里昏暗的光线让她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吧嗒,咣当,嘭——”
房门被大力推开,摇摇欲坠。
罗二丫还未从思绪中抽离,耳朵一股剧痛让她龇牙咧嘴。
“你个死妮子,白眼狼,赔钱货啊。老娘养你十五年白养了啊,竟敢背着我坏事。”
“那你呢,可有当我是你女儿过?”
“不当你是我女儿,你吃啥穿啥住啥?老娘哪一顿少过你的?”
“呵呵,是没少过,只不过家里人吃肉我闻味儿,家里人穿新衣我捡旧,家里人玩耍我干活而已。”
“哪家的女娃子不干活捡旧衣的?”
“是吗?我就见村里女娃新年的时候都有新衣的。远的不说,就大姐每年换季好几套新衣的。她是长姐我捡她旧衣也没啥。可你也太偏心。”
“知道就好,所以你要是不乖乖待嫁,老娘决饶不了你!”
“我不会嫁的。”这里是狼窝,那边是虎窝,都
是火坑。
“由不得你,从今天起你哪也不许去。”罗母又在罗二丫手臂上重重掐几把才恨恨离去,末了,还锁了房门,连窗户都钉紧。
罗二丫也不在意,那快报废的木门,稍稍用点力就能搬动。
堂屋里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其中大部门是罗二丫本家人。他们面带谄笑,语气恭维,好似自家娃子与李家结亲无尚荣光。
李母正襟危坐,从容应对大家问话。而罗母则高兴坏了,暗喜这门亲结对了,要不平时骄傲的不要不要的二弟媳能讨好自己,冷言冷语的三弟媳能给自己微笑?
偏那丫头不识趣,坏了几分兴致。真真和她奶一样,日子往苦里寻。
罗二丫侧耳倾听,堂屋那边热闹非凡,应没人注意自己这边。便轻手轻脚卸掉木门,然后踮着脚尖溜出门。
沿着沙土小路往山上走,看青草嫩叶,群芳吐艳;听风声飒飒,蝉鸟蛙鸣,清浅的笑容缓缓爬上眼角眉梢。
时人嫁娶没有写婚书的习惯,村中人也不晓这茬,李贤仁书读得多才知道有婚书的事。但是认为罗二丫就一农家丫头,对她不重视,所以也就没写婚书。
没有婚书,彩礼还没收到,那她就有时间找个人把自己嫁掉。这辈子她不图大富大贵,只想要一个憨厚老实的丈夫,过过日出而作日落而出的生活。
再养几只小包子,一生就圆满了。
她这次上山的目的,就是要找一个猎人韩大壮,大名叫韩轩。
她已经不记得韩大壮长什么样了。印象中他长得高大健壮,有一身打猎的好本事。
还有,晚几年他会娶罗旺家的小寡妇董翠娥为妻,然后和董翠娥种田养蚕打猎,好不自在。
现在罗旺健在,董翠娥还没守寡,她要在董翠娥之前嫁给韩大壮。
虽然有点缺德,抢人家小寡妇的丈夫,但是那小寡妇也不是啥好人,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自己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转瞬来到山脚下,前前后后绕过许多地方也没见到那人的身影,不禁有些泄气,还有些好笑。
大眼睛滴溜溜转几圈,带着点点邪恶想法,奸笑着破坏一个捕猎陷阱,拎出一只前腿受伤的倒霉兔子。
人没找到,那就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的肚子吧。
重生一段时日,她还没吃过肉呢,早馋了。
她找了一处溪流,用掰成两半的竹子清理兔子。不一会儿就弄好了。
随地捡几块石头搭灶,又拖来一捆干柴一把草,火折子一吹就燃起火来。
红红的火苗,乱窜的青烟,喷香的烤兔肉,让她不禁得意,她真是无所不能啊。
此时从深山里走出来的韩大壮两手空空,思忱回去后不好交代。转转几个陷阱,把庄到几只野鸡野兔捡起来。
待轮到一个陷阱时,发现明显有人动过的痕迹和消失不见的野兔,浓黑的眉头皱了皱眉。
鼻头耸动,一股烤兔肉的焦香飘入。
“手艺蛮好。”
也不去找偷兔子的人理论,将陷阱恢复原样后,大步下山去。
这厢罗二丫吃饱喝足,抹抹油乎乎的小嘴,把火扑灭,然后划拉碳灰盖在骨头上。
“毁尸灭迹,嘿嘿。”
山里雾气重,火一灭就有些冷了。她捡根棍子拍草,闷闷不乐的下山。路过陷阱时,余光一扫,发现陷阱又恢复原样了。
有些好奇的用棍子捅捅,“那人肯定来过了。”只是为什么他发现猎物少了没有去找呢?
回顾自己方才烤肉的地方,离这里很近呐。
“他是太老实不去找还是发现我了不计较呢?”
两种可能都表明他是个好人,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