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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二回

书名:锦竹词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霭霭停云 || 错误/举报 更新/提醒 投票推荐

    刘氏这胎生的可是让众人胆战心惊。

    若非周氏老妇人最后关头扎下几枚银针,推动孩子别别扭扭在腹中倒转了些,这会怕还在强灌那打胎的苦药,受苦受罪。老太君叹了几叹,合十念佛,老太爷则当晚便让明奕、明元去了祠堂,为自己母亲多上柱香。

    孩子出生时憋闷时间久,啼哭的动静跟猫儿叫似的,但身子骨还未见虚弱之症,第二日晨里,何太医给小公子查了遍,确定没其他问题,一家人才算真正尝到了添丁的喜悦。

    高兴归高兴,老太君却没忘记这次的功臣,周氏老妇在内房直直照看到晌午,被丫鬟请出来在客院换洗休整一番,用罢饭食由老太君亲自见了见。

    老太君对她感激不已,竟有些不知如何答谢好了,按着城里请稳婆的酬劳翻了三倍,才停下嘴笑道:“我光顾着说了,你若有甚其他需要,尽管与我说来。”

    要说这周氏老妇虽出身不高,见识可不低,不是那种凭功劳就狮子大开口的人,当即弯腰行礼道:“这酬劳已经够多的了,多谢顾老夫人。”

    老太君想了想,仍觉的单给银子未免礼薄了些,转眼看见她身边的小姑娘,倒有了主意,派人去挑出一小匣子香膏珠花之类的玩意儿,也没多贵重,像她这样人家,莫名收到太多钱财容易引起是非。

    小姑娘抱着匣子高兴的很,周氏老妇见状没再推脱,心里头感叹这书香世家为人处世果然不同,又道过谢,突然想起什么,犹豫了下和老太君道:“老妇还有一事禀告,贵府二夫人这次生产艰难,如果不是之前稳婆处置方法得当,老妇最后扎那几针也是万万不顶用的,另外是...”

    功劳不揽在自个儿身上,老太君更对她刮目相看了,见她吞吞吐吐,笑一回道:“但说无妨的。”

    老妇人遗憾道:“二夫人出血不少,这宫内也收了不小损伤,日后怕难怀上子嗣了。”

    顾青竹一直在旁边陪着,心内难免咯噔一下。

    世人眼中女子延绵子嗣是项重责,这事儿换做旁的洒脱之人,倒是容易接受,可刘氏性格温婉如水,对世俗观念传统的很,若知道,怕一时拐不过那个弯子。

    闻言,老太君眼中流露出悲色,也就一瞬,随即摆摆手道:“如今她儿女双全,膝下孩子俱是听话孝顺的,只要日后身子健康,这些都是随缘。”说着叮嘱屋里伺候的丫头嘴严着些,此事不得外传,免得影响刘氏月子里的心情。

    府上有喜,李氏忙着给汴梁城沾着亲戚的人家送红贴,邀请来府上参加孩子的三朝洗儿,由于孩子出生艰难,顾家怕人多程序繁杂再把人折腾病了,所以倒没大办,随着帖子给每家送了喜蛋,图个吉利。

    程家、卢家必在邀请之列,卢玉怜在府上待嫁憋闷了几个月,正是花香草青的时候,别的闺秀出城赏游别提多惬意,独她每日秀衣学礼,连厨艺都不能落下,苦水存那么老多没处倒,这回可寻到机会了。

    这日天气晴好,顾府大门吱呀的被推开,门房拿着鸡毛掸子从上到下用心扫了遍,连房檐下头的红灯俱是崭新干净。

    顾青竹近两日帮着李氏准备洗三宴,便是从前筹备的齐全,事儿到眼前还有这样那样没顾到的地方,不过忙起来,倒省得她将心思全搁在荷花宴的愁人事儿上。祖母那边尚且瞒着,祖父和顾同山当日就知道了,可好坏总要过了洗三再提。

    另一边,泸州许家家主许芸到了汴梁,她商铺下的贩盐生意每年都要向州县官府购得盐引,才能凭此做买卖。而今年立春,朝廷又立下新规,在施行‘盐引制’的同时,招揽势力雄厚的商人封为皇商,以后直接同户部接洽,不用走州县那环节,获得的资源能更进一层。

    许芸这趟便为了争取这机会,在京师置起院子,安顿好后派人到顾府递了信,正是顾二爷托她捎来的。

    顾同生在信中给自家孩子提前拟了名字,若生的是男孩则取衡,女孩名敏。

    这信来的不早不晚,刘氏抱着孩子喂奶,笑着‘衡哥儿衡哥儿’的逗他,卢夫人和卢家姐妹站在床边瞧罢,便先去前头花厅等着开席。

    请来的都是亲戚,人不多,满打满算三张大桌便够了,顾青竹坐在卢家程家这桌当陪客,程瑶眼瞧着要嫁到顾家,这未婚男女要遵着不见面的规矩,这天就没过来,但亲手缝制的小兜小袜俱送到了。

    凑到一桌的几位夫人相互寒暄着聊天,卢玉怜终于不用扮那矜持闺秀,塌下腰板儿一把抓顾青竹的手腕,一双杏眼瞪的极大,满脸八卦的急急询问:“你怎的连我都瞒,和赵三公子好上了居然不告诉我!到底什么时候的事儿?”

    顾青竹心知过不了她这关,却没想到在酒席上卢玉怜就绷不住了,一口茶刚咽到嗓子眼儿,被这么一吓差点呛着,用帕子掩住嘴,背过身咳嗽好几下,眼里头都被呛出了泪花:“什么时候都没有,我和他清清白白。”

    卢玉怜哪里会信,以为顾青竹害羞了,点了点她鼻尖咂嘴道:“跟我还不好意思?外面可都传疯了!我这被拘在家里的人,都听说赵公子为你同五皇子针锋相对,跳了那金明池摘荷送佳人,虽然荷花最后给皇后娘娘了,可意思却明白的很呀。”

    顾青竹想张嘴反驳,可琢磨着卢玉怜说的话,半点错处都挑不出来,赏荷宴上风来横祸可不就是那样子么,于是蹙着眉叹道:“明面上没错,可无论是赵公子还是五皇子,我都没什么多余的想法。”

    这回轮到卢玉怜吃惊了。

    赵怀信在金明池荷宴的举动,可谓本朝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即使王青亲口向圣人表示对瑞和县主有好感,前提是圣人没吐露有意将李淑许配给哪家公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年轻人情之所至并无过错。但赵怀信不同,圣人言语中有意将顾家女牵线给五皇子,他偏偏还从中作梗同皇子争抢一番,抛去胆魄决心不提,这简直公然拂了圣人的面子。

    名满汴梁的赵三公子,多少闺秀想尽办法留住他,都没获得一言一句的认可,人家就仿佛是条滑不溜秋的泥鳅,怎么抓都抓不住。

    结果就是这个人,在大庭广众下不惜冒着得罪圣人的风险,也要表露心迹,将心仪的女子护在手心,城中茶馆中说书的连夜编纂出了催人泪下的段子,转眼三天,早中晚的轮流演说,来听的人依旧络绎不绝,成为京师当之无愧的热门话题。

    卢玉怜听小道消息听的津津有味,在她看来,赵怀信能这么做,肯定是同顾青竹有情分的,否则怎可能多管别人闲事儿?

    “那到底怎回事?”卢玉怜也有点懵,和卢玉阁对视一眼,均摸不着头脑:“赵家不是都向你家提亲了么,难道是谣传。”

    大约是最近受的惊吓太多,顾青竹闻言只呆了呆,给自己杯中又斟满了茶,喝下两口缓缓才道:“外头怎么说的?”

    卢玉怜瞅瞅桌对面夫人们正谈的尽兴,压低了声音:“前段你下泸州找姑父,赵夫人不是来府上拜访多次么,原先还有人议论着赵家为何同你家这么亲近,我以为还是救明卓那回结下的善缘,两家走动多便没留意。如今赵公子这么一说,还不清楚的很,都议论着你们两家连喜事的日子俱订了。”说罢尤觉得不够,又补了句:“真是有鼻子有眼的,连我和你这么熟都找不出反驳的地方呢。”

    顾青竹眉头未松,沉默半晌终于和卢玉怜交了底,人家倒是看的很开,还夹了块鱼饼给她,笑嘻嘻道:“你也别愁了,让我说,这有人追着抢总比没人理的强,反正是他赵家主动提亲,同不同意是咱们的事儿,谁能置喙半句!而且,说句实在话你可别多想,皇家那地方说着好听,什么太子妃皇子妃,将来便能做王妃又如何了?还不是为着侧妃妾室闹心,肚量大吧心里憋屈,肚量小吧,人家说你没有贤德善妒,总之做什么都战战兢兢,倒不如图个美色好。”

    “前面说的那么靠谱子,我还以为姐姐要嫁人了,想的就是不一般。”顾青竹颇为无语的瞧着她:“原来重点在最后呢。”

    美色误人,卢玉怜倒是个实诚的。

    碧绿色小碗里头洗三面做的很是鲜美,面条被擀切的细如发丝,配上香菇青菜丝,用的鸡汤做汤底,开胃爽口。顾青竹对面食情有独钟,平时还要回一碗的饭量,眼下连半碗都没用完,一顿饭吃的少滋少味。

    收生姥姥由周氏担任,女眷们在用过饭后由李氏招待着来到二房的花厅中,正面靠墙设了香案,上头供奉了碧霞元君、琼霄娘娘、元宵娘娘等十三位神像,香炉里盛的小米,桌上茶盘里摆了桂圆、红枣、花生什么的,求多子多福。

    塌上放的铜盆,里头是槐条、艾草熬的热汤,时辰差不多便由老太君头个拿着木勺往里头添了清水,各位长辈依次走一回,盆里头水凉热刚好,一些贴身的钱币也被仍了进去,添盆过后,收生姥姥抱起衡哥儿就着热水给他洗起澡来。

    顾明宏亲事临近,府上好些管事仆从专门负责操办婚事,洗三则用了另一批人,这一整天下来忙的是人仰马翻。

    傍晚,顾青竹和父亲他们用了晚膳,张姨娘带着明卓去暖香斋做晚课,屋里头没旁人,顾同山见闺女频频走神,心知她为何事烦恼,便开口问了。

    药刚煎好,顾青竹端着砂锅将药汤倒进瓷碗里,想了想,便把自己想法和父亲讲,总而言之,皇家和赵府她均不愿进的。

    结果如此一说,顾青竹才知道原来在京兆府时,沈原将军便和父亲提起过亲事,只不过这成亲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顾同山心里有数不假,看中沈昙当自家女婿也没错,但该有的规矩还要有,总不能沈昙人还没回来,咱们反倒登门去和魏国公府谈这个。

    尽管仍改变不了目前状况,顾青竹还是长长松了口气,起码她和沈昙的事有长辈认同了,好事多磨,只要有盼头,中间路再难走她都不怕的。

    八月乡试,开封府各地郊县的学子提前许多日纷纷入了城,客栈饭馆人满为患,连平时名不见经传的小户院子,都能被人寻到付了租金,临时作为落脚的地方。

    初八是秋闱提前一日入场的日子,天刚蒙蒙亮,贡院门前挤满了赴考的学子,排着队等待着。科举大事关乎国策,兵将把贡院四周围的严实,闲杂人等均绕路而行,便是这时候,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两匹骏马飞驰而过。

    从马上下来的公子眉峰紧蹙,即便沿途风霜疲倦,那张俊到极致的脸依旧不失风采,他眼神淡淡一扫,队伍末尾的几人竟不约而同的缩了脑袋,有种被锋利的刀刃架在脖间的诡异之感。

    一连数日不分昼夜的赶路,沈昙终于是在最后关头赶到了汴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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