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这时候才骤然反应过来不对,身体本能地应对着他的攻势侧身躲开,同时意识到——
她竟然还没见过相鹿领取的模拟武器。
因为他最初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开始就单纯依靠着防护服和异能在战斗,却从来没有使用过任何真是概念的武器。陆离不得不分心去看他的手臂,果然发现他的防护服里还有一个微型储藏盒,里面倒出来一个光刃匕首,就要扎向陆离的心口!
这招如果受住了,就是能够直接被排除出赛级别的伤害级别。陆离的余光迅速地扫过防护罩的夹层,现在穿着未开启恒温系统的防护服的体感温度已经开始变得可以使用“严寒”这个词来形容,空气稀薄的速度越来越快,她必须需要马上开启氧气供给系统了——
这说明预选赛快要结束了。
那么尽管她的精神力已经所剩不多了,现在也可以毫不吝啬地使用了!
她的异能概念里消耗量最大的“幻”被超短暂发动,相鹿跟她有着实际触觉接触,错觉性的幻觉很难生效,所以她短暂时间内只用给了他环境幻觉,让他看到大量的腐蚀性夹层液体从高空倾斜下来。
他的反重力装置已经完全被自己破坏,这种情况下如果他想要移动,就只能借助陆离的动力和异能。
就是电光石火霎那之间,这一系列判断的结果完全生效了!
粒子枪被陆离抓紧时机破坏后紧接着就被相鹿打飞,在空中爆裂成一团蓝色的火;由于幻觉的影响,相鹿把陆离踢向了斜下方,躲开了幻觉里的腐蚀液的方向,并始终用异能死死地捆着她,逼迫她进入必须使用反重力装置带着他飞起来的局面。如果幻觉是真的,此刻他们的确应当是同舟之人;只是这幻觉是陆离制造的——
当相鹿意识到他们这一块顶上的防护罩并没有碎裂的时候,迎面已经突然有一大团散花飞来,花枝凌乱,乱七八糟的小刺带着狂风冲击过来。脊椎的疼痛还在干扰着他的行动,挥手划开这些花本来就是一种体力上的过分负担。终于撩开冲到脸上来的花,仿佛穿刺一般射来的一支箭一样的,正是陆离。
他的防护服动力源竟然被她徒手划开破坏了,整个机体表面开始流窜起故障电流,精神力也消耗得所剩无几。又是一阵冲向腹部的钝击让他更加感觉到脊背上的疼痛,手臂好像麻痹了一样掌控不好力道。
最后藏着的武器被她轻而易举地抢走了,然后那武器上竟然骤然承载起无色的火焰一样如有实质的透明空气,猎猎波动着——
尽管精神力还没有完全耗光,但是他们之间的“锁链”竟然被她斩断了!
他的伤害监测点已经全部发起绿色的光,最后被她借着掉下地面的态势踢向心口一脚——
伤害濒临危险值。相鹿的身影消失了。
陆离在接近平台五米左右的地方开起了反重力离子火焰,稳定地降落在了地上。
然后,有条不紊地、慢条斯理地,开启她的恒温和呼吸循环装置。
虽然模拟环境的平台已经几乎完全被破坏了,空气降得普通衣物状况下完全可以造成人类的死亡,正常呼吸已经不能够进行了,但是陆离经过了一场激烈的厮杀,却仍然能够稳稳地站在平台中心。她的装备还足够消耗,尽管疲惫也还有力气,失去了粒子枪又抢来了一把新的武器,峙立在彻底开始摇晃不稳的观测台上,举目四望。
还有人已经失去了战斗力,却因为众人的过度消耗获得了暂时的安全,在等待比赛计时结束。
还有胜利者、还有失败者。
很多长跑最终决定胜利的是在接近终点的那一段,是否能够在极尽疲惫的状态下还能够如同失去理智一样疯狂地冲刺;尽管那绝对是无比痛苦的冲刺,像是一次次杀死自己。
陆离可以。
她拿着光刃匕首,刀刃流动循环着幽蓝色的光芒,走向四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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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有看过之前的比赛录像吗?!”
赫狄安娜揉着自己的头发苦恼地问。
陆离坦诚地摇了摇头,甚至带着一点无辜看向她。
赫狄安娜就更加悲伤了,唉声叹气:“小朋友,你知不知道预选赛的危险状况退赛只是一个最坏状况的保卫措施啊?没人说必须把敌人都打到半死才算胜利啊?新记一百四十二届比赛,就你这一届出的紧急退赛者比之前的相加起来都要多五倍!一百零四个人诶,你算算自己搞掉多少个?”
陆离接着摇头,“不记得了。”
赫狄安娜以手掩面哀嚎:“总之,这次大家都下手那么黑,都有你带的功劳!公网上都烧了四五个小时了——啊啊啊我真想敲一下你但我又不能敲你想敲艾莉也不能欺负失恋的人……我好烦恼啊啊啊——”
然后她又突然抬起脸,严肃地问:“你是来跟艾莉道歉的?还是跟开幕式上那样气人的?咱们说好了等你比赛结束再来的,你不赶紧去参加合宿,反而现在就过来,我是觉得你有诚意才出来见你的!如果是后者的话,就算我没什么能站的立场,于情于理也不该现在放你进去。”
陆离的表现让赫狄安娜觉得她今天就是来摇头的,因为她又摇了摇头,说:“我还没想好怎么说。”
好在她又补充道:“——不过,我不会让她生气的。”
赫狄安娜心情复杂地问:“那……那你是要哄她啦?”
陆离再次摇头,看得赫狄安娜一阵心烦意乱,“你你你别摇头了小朋友?直接说话好吧……”
陆离的反应是眨了一下眼睛,微微偏了一下头,然后用肯定的语气说:“我不会让她生气的,不过别的反应倒是不能保证。”
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赫狄安娜决定认定陆离是故意这么做的!但她又不能指正,又觉得特别手痒,想找个人敲一下——然后无力地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说:“……那好吧,你去跟她说说话吧。我就在外边儿等着。记住,不能打架啊,你还要参赛的!”
于是陆离装备好了称号[-不可留者-],直接推门走进了病房,正倚在床上懒懒散散瘫成一团看预赛重播的艾丽亚看到是她来了,一秒钟就紧张兮兮地一个打滚坐正起来,清了一下嗓子,扒拉整齐她一头乱糟糟的长发,严阵以待了几秒钟——
然后才意识过来不对似的,又迅速地塌下来肩膀移开视线,摆出毫不在乎的表情。
陆离叫她,“艾丽亚。”
她就用宛如电视剧里的标准冷淡脸一样的表情——尽管那真的很不适合她的气质,说:“你来干什么?来看我笑话吗?好玩吗?”
陆离顿了一下,说:“艾丽亚,你不是这样的。”
反而是这句话让她真正感觉到了怒气似的,瞪向陆离,“那我是怎么样的?我就是个只会笑的傻子吗?”
“你是现在这个样子的。”陆离说,“你很真实,有时候有点笨。——但是很可爱。”
一个枕头向她飞了过来,陆离伸手接住了,手却在空中顿了一下,然后把枕头抱在怀里,面对艾丽亚怒气冲冲的瞪视。
“好啊!我就是笨——所以你就跟……跟乐正白……?”艾丽亚一时语塞,竟然不知道用什么词来描述她身边的这件事好。
而陆离抱着枕头,只是平静地说:“可是他并不喜欢你,那是在欺骗你。”
艾丽亚又怒目而视:“我就喜欢他不行吗!”
是不是因为疲惫?陆离今晚看起来可是真的无辜又茫然,只是说:“……我……并没有说不行吧?”
“——那,那你跟谁谈恋爱不好偏偏找他!”艾丽亚几乎要被她带走思路了,又努力找回原本的话题,“你要早说你也喜欢他,我才不会告白呢傻……多尴尬啊!”
然后陆离认真地向她解释:“我并不喜欢乐正白,也没有和他谈恋爱,而且他并不喜欢你。”
好像……又绕回来了?
“……等等!”
艾丽亚终于发现他们的对话里存在不小的问题,她理了一圈才理清楚问题出在哪里,“所以你知道我喜欢乐正白、乐正白不喜欢我、你又不喜欢乐正白,这跟你觉得……勾,勾引他很有趣有什么必然关系吗?”
“他在和别人谈恋爱,但同时喜欢我,这种关系性难道还不够有趣吗?”陆离的态度像解释之前的所有问题一样坦诚,甚至可以说是十分有耐心的。
艾丽亚被她的奇怪思想噎了一下,一边试图重新找回自己的思路,一边想总而言之在气势上占个上风,“你抱着枕头干嘛?你把枕头放下!”
然后她看到陆离抿了一下嘴唇,说:“因为你在生气的话,我是不是不要接住枕头直接被砸到比较好?”
艾丽亚也感受到了与赫狄安娜相似的绝望,重重地后仰下去瘫倒在床上了一会儿,看着苍白的天花板感觉到一阵奇异的无力感。
她甚至都要忘记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生气而生气究竟能得到什么后果了。
不能放弃艾丽亚!
她挣扎着坐了起来,重新面对陆离,竟然觉得自己是一个非常有常识的人。
“我说,我生气跟你要假装被打讨好我没关系吧?”
陆离把枕头放到了床上,浓黑的眼眸凝视着她,神情是很少变化的冷淡。
她静了一小会儿,才说:“你不要生气,艾丽亚。我想继续和你做朋友。”
“——怎么可能!你都做了这种事我们还怎么做朋友……你到底为什么啊……”
艾丽亚揉着头发叹气。
“因为……你很可爱?”陆离先这么说了,又轻轻地摇头否定了她自己,想了一会儿,才重新直视着艾丽亚,说,“因为,和你的关系也是很有趣的。”
她如同陈述他人事一样轻描淡写地描述:“很有趣,我在维持很多关系,却不想要你有任何关系。这样的我和你的关系,当然是很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