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北部,曼斯特小镇。
柳丞之百无聊赖的趴在阳台的栏杆上,唉声叹气。
强尼住他隔壁。此刻,他从阳台露出头来,“嘿,艾文,还在等你那朋友的信?有一年没来了吧。”
柳丞之点头。
六年前,他从诸葛大宅里偷出诸葛家族用来掣肘容钥的遥控器之后,使用仿造技能造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遥控器。不止是容钥的,他摸出了他所能找到的所有的遥控器,一一复制。
之后,他找到了方琴,让她将这些遥控器转交给容钥后,便听从他们的安排,以另一个身份去了国外。
到现在,柳丞之来到这个小镇已经六年了。
起初,容钥每隔一周都会给他写一封邮件。每封邮件都被柳丞之打印出来。
这些打印出来的邮件有长有短。长时,能占满十几张a4纸。短时,只有简简单单三个字,我很好。但无论长短,信的内容都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报喜不报忧。尽管如此,柳丞之还是将每一封信珍而重之的放到书柜最上层的木匣子里。
他也会回信,内容不一。
在最初的那几年里。柳丞之每个月都会消失至少一个星期。表面上借口出游隐身回国,暗中则帮着容钥调查。然后将从剧情里看到的诸葛家族秘辛,以及零零总总收集来的资料整理好,分期段匿名发给容钥。
柳丞之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起到作用,但他依旧坚持了四年。再后来,容钥势大,诸葛家族渐渐不敌。柳丞之清闲下来,邮件里便不再说多余的话,只是聊一些自己在国外的日常生活。
直到一年前,容钥发了一封邮件,只两个字:等我。
那之后,容钥便再没有消息。
这两个字之后,柳丞之又一次借口旅游出去了,这一次,他一走就将近两个月。回来时,仿佛放下了重担,整个人轻松而惬意。
强尼见柳丞之无精打采的样子,建议道:“不如咱们去森特小镇吧。”
“森特?”柳丞之似乎来了兴趣,“那有什么好玩的?”
“听说那里来了个全球巡演的马戏团。我朋友前几天去看了,说是不错。他回来时给我带了不少马戏团的贵宾票。有效期三天。趁着那马戏团还没离开,咱们也去看看吧。我已经和凯瑟琳和琳达约好了,你也去吧。”
“听起来不错的样子。”柳丞之道。在强尼以为他会去的时候,他又转口了。
“不过我实在不想去。”
“哦老天!你看看你都在这里窝了多久了?我记得你刚来那几年,可是每个月都会出去至少一个星期的。”
柳丞之点头,“就是因为前几年走的太多,现在已经没什么能吸引我了。”说谎不眨眼。其实他连最近的镇子都没去过。
“但你在屋子里呆了一年不觉得无聊么?去吧兄弟。听说森特镇上的葡萄酒不错,咱们可以去尝一尝。”
柳丞之翻了个身,背靠在栏杆上。
“不。我要等人。”
“给你写邮件的朋友?”
柳丞之点头,“是个非常漂亮的男孩儿。”
强尼好奇道:“他什么时候过来?”
柳丞之摇头,“不知道。国内出了些问题。可能会晚些。”
强尼有些遗憾。他走回屋子,拿出两张马戏团的票,裹着石头,扔到了柳丞之所在的阳台里,被柳丞之单手接过。
“这是剩出来的两张票。我们几个打算明天就去。如果你朋友这两天到了的话,就邀请他一起去吧。说不定能碰上。”
柳丞之扔掉石子,将门票展平,冲着隔壁的强尼摇了摇,“谢了强尼。”
第二天一早,强尼和他的朋友就坐车走了。
柳丞之在他们离开之后,掏出那两张门票。
这是前排的票,截止日期是后天。
柳丞之看了两眼,自言自语道:“要不送人吧,放我手里也是浪费。”说完又将它们塞到了口袋里。
他在镇上逛了半天。终于在午饭前回到了家。他的父母依旧忙于工作。柳丞之打开冰箱,打算拿面包和午餐肉将就一顿。
有一只手先他一步按在了冰箱的面包上。
指节分明的手白皙修长,好看极了。
柳丞之动作一顿,缓缓回头,正对上容钥那双笑弯了的眸子里。他微微低头,额头碰了下柳丞之的,笑说,“这么大了,饭前还不知道洗手。”
柳丞之呆呆的点了点头。
容钥摇头,亲了下他的唇,“就知道没我你什么都做不了。”
说完,他起身。走到厨房门口时,突然回头,眉头微皱:“还不进来洗手,马上要吃饭了。”
这一刻,已经模糊的记忆又一次鲜明起来。柳丞之忽然想起,曾经,容钥只是容钥时,每次饭前都会拿筷子瞧他想要偷食的手,责令他去洗完手才能吃饭。
他愣愣的走到厨房门口。
容钥系着围裙,正在切菜,额前的发丝因为他的动作来回摆动。他旁边的小锅咕噜噜的冒着泡,是柳丞之几乎已经忘记的香气。
柳丞之倚在门前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被他放在衣兜里的两张马戏团门票。
他小心的将门票掏出来,叫了声:“阿钥。”
容钥停下动作,回头看他,“怎么了?”
柳丞之扬了扬手里的门票,道:“我们去明天看马戏吧。”
容钥弯起嘴角,笑容里似乎进了蜜糖。他说:“好。”
柳丞之闻言,收好门票。
拿肥皂仔仔细细的洗完手,便跑到锅前,眼巴巴的盯着里面的瘦肉粥。
他趁着容钥背过身炒菜的时候,悄悄将魔爪伸向了一边的木勺。
啪——
熟悉的声音传来,容钥那筷子打了下他的手背,“不许偷吃。”
柳丞之委屈的摸着手背,道:“阿钥,我先舀一晚,就一碗。”
容钥眯眼,无奈摇头,“就一碗。”
结果,等他炒好菜出来时,就见餐桌上放着一个空了的小锅,旁边是一副吃剩的碗筷。
柳丞之正捂着圆滚滚的肚子懒懒地躺在沙发上,看样子似乎是睡着了。
容钥放好菜,蹲到柳丞之旁边。他努力挤了挤脸,想要做出薄怒的样子,却怎么也压不下升起的嘴角。
最终,他败下阵来,找了张薄毯子,轻轻地盖在柳丞之的身上,说:“好梦。”他俯身,亲了下柳丞之的额,“我回来了。”
柳丞之醒来时,天已经暗了下来。
他捏着身上的薄毯子坐起来,环顾四周。
客厅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厨房也干干静静的。
柳丞之咋了眨眼,“是梦啊。”说完下又躺下来蒙住头。
这时,听得啪嗒一声,灯开了。
柳丞之以为是父母回来了,掀开毯子坐起来,在看到沙发边立着的人时,傻乎乎的捏了捏脸。
容钥被他的样子逗笑了,揉了揉他睡乱了发的头,递给他一杯水和一片药。
柳丞之也没问什么药,直接扔进了嘴巴里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水。
“这是消食的西瓜霜。”他蹲下来,点了点柳丞之的肚皮,“中午喝了一锅粥后动也没动就睡着了,不觉得难受么。”
柳丞之摇头,眼睛一直盯着容钥的头。
容钥察觉之后,握住他的手,双眼含笑:“已经取出来了。很顺利。”
其实一点也不顺利。成功率不到10%的开颅手术,所有人都劝他不要做。但是他还是固执的进了手术室。术后醒来,已经是十天以后的事情了。
医生都说,他能醒来是一个奇迹。那时他身体的各项指标都已经降到最低,所有人都认为他可能挺不过来了,最好的结果也是成为植物人。
但他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醒了。
所有人都说这是一个奇迹。只有容钥知道,在他昏睡的那些天里,有一个人一直握着他的手没松开过。那双手太暖,他舍不得松开。所以,他醒了。
可惜,醒来以后,却没有看到那双手的主人。他问遍所有人,大家都说他是在做梦。
做梦?他的确是做了个很长时间的梦。梦中有一个人,会在他逼得紧的时候,红着脸软软的叫一声‘墨哥哥’。
但是,那双手不是梦。
在他几乎要沉浸在梦里,忘却一切时,那双手将他拉了回来。甚至在他醒来之后,午夜梦回,还能感觉到那双手的温度。
所以,他知道,那不是梦。
而现在,他正握着这双手,这双同他昏睡那些日子里,触感一模一样的手。
柳丞之抽了抽手,没抽出来,便由着他。
“你要在这里呆多久?”
“待到你走的时候。”
柳丞之一噎,眼珠一转,看向别处。
“那你找好住的地方没?”
容钥点头,“我已经和叔叔阿姨说好了,就住在你隔壁客房。”
“那,那你今后……”
“今后啊……”容钥想了想,“我下午在镇上转的时候,看中了威廉老先生开的书铺。上面挂了个招租的牌子,我想着过阵子就去谈谈价钱。”
柳丞之摸了摸鼻子,说了声:“奥。”
容钥摸摸他的头,“这只是其一。我想做的事,除了开书铺,还有更重要的一件。”
柳丞之有预感他要说什么,正要开口打断,就叫容钥捂住了嘴。
“插嘴可不是礼貌的行为。”
柳丞之赌气的别过头。尽管如此,容钥的声音依旧一字不拉的传到他的耳朵里。
“我打算用剩下的一辈子来追你。”容钥说到这里停了一下。
柳丞之回头,还未看到他,便被他拥在怀里。正要推开,便听得头顶炸开一声——瑞瑞,我爱你。
柳丞之闻言,僵了动作。
很久之后,他才找出他的声音。
“阿钥。”
“嗯?”
“欢迎回来。”
容钥收紧臂弯,道了声:“嗯,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