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世雄憋了满肚子的气,然而此时他的心中竟然飘出另外一个声音在对他说:如果他辅佐的人也能有这等智谋,又能审时度势,还能豁得出脸面去做这等事,他顾世雄何至于如此劳心劳力,甚至连家人都死绝了?
再看因怒气而满脸涨红的尉迟燕,顾世雄的心里便有一种说不出的憋闷。尉迟燕的行事,其实已经让他失望多次了。只是他已经选择了一条路,也已经为此牺牲了那么多,就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如果他在这时罢手,岂不是成了秦宜宁说的那样,一心只为了自己的名声?
顾世雄心思百转,其实也只是眨眼之间。
他安抚的对尉迟燕道:“王爷也不必太过在意。对付对手,本来也没有谁定下必须要用光明正大手段的规矩。忠顺亲王若是不这么做,估摸着他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斗法自然是各凭本事,咱们若办得到,也可以使各种手段。”
尉迟燕闻言却是不屑的摇头:“我可没他那么无耻。”
顾世雄无奈的摇摇头。
再看向窗外,逄枭正融入人群,亲切又爽朗的与这些百姓交谈,说的都是剿匪的决心。
本来就在旧都这一块地界上没给人留下什么好感,可经过这几次的大事,顾世雄惊讶的察觉到,他竟然已经在百姓之中站稳了脚跟!而他与尉迟燕原本是旧都人,又有燕朝皇室的身份,现在他们却不如逄枭在百姓之中的呼声高。
这哪里能不让人觉得挫败?
顾世雄尚且觉得如此,尉迟燕此时的心情就更不必说了。
而在他们不远处另一家酒楼的包厢,四通号那位与尉迟燕联络,也登门去与逄枭催过债的柳先生,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什么剿匪?什么为民?逄之曦这个疯子简直比土匪还凶残!当他们四通号的人都是瞎子聋子吗?抢劫他们好几次了,也营救了他们的人好几次,那群平南军连衣裳都没有换过一次!
如此明显的示威行为,简直不要脸!
最主要的是,他们东家已经开始因此事不快,这几次丢失的东西,加起来都敌得过四通号在旧都的商铺一整年的收入了,虽然这么点钱财对于四通号偌大的家也来说只是九牛一毛,可谁又会嫌钱多呢?
更何况,这一次他们是计划不成反被无赖给盯上了。四通号再有潜力,也比不得那群莽夫的拳头硬,请多少高手来,也都是好虎架不住群狼。
这种感觉,并不单是丢了货物,而是窝囊。
他所在的位置比尉迟燕和顾世雄距离逄枭更近,所以听他自吹自擂的话也更清楚。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柳掌柜感觉已是他平生仅见,将他气的脸色都发青。
逄枭与百姓们聊够了,便又跳上高台大声道:“大家放心,我们平南军的剿匪行动还会继续下去。不求别的,只求肃清周围匪患,还给大家一个平安。”
“好!好!王爷好样的!”
“平南军的爷们好样的!”
百姓们纷纷激动的高声欢呼,逄枭这个煞神曾经不佳的形象,已经彻底扳正过来,没有给敌人丝毫得意的理由。
煞尉迟燕拍案而起,怒声道:“真是好厚的脸皮!”
柳掌柜哪里也同样愤怒,更多的却是恐慌。因为逄枭说他们还要继续“剿匪”,就说明这位不要脸的王爷还要继续抢货物,难道他还指望靠抢劫来给十万平南军发饷?
那他们家得丢多少货物啊!
柳掌柜这里等不及逄枭将话说完,当即便快步快开,去寻大掌柜想对策。
而照旧在人群里看够了热闹的秦宜宁,此时吩咐身边之人:“咱们将马车赶到待会王爷回去的必经之路去。”
又是十多天不见,秦宜宁想着好歹能够看上一眼,也是能够知足的。
冰糖和寄云对视了一眼,都不由得笑了起来。
秦宜宁一直伸长了脖子去看马车外人群之中的逄枭,人潮汹涌之下,根本就分不清谁是谁,可她就是忍不住去寻找逄枭的身影。
队伍离开广场,绕了个弯来到了不远处去往平南军大营的必经之路上,瞪了不多时,便见逄枭带着一小队人策马而来。
似乎是在远处就看到了秦宜宁的马车,逄枭还没到近前就已吩咐身边那众人减速,到近前不等勒停马就一抖缰绳是飞身跃下。
毛色黑亮的乌云也有灵性,自己减了速度,缓步踱到了一旁站定。
“宜姐儿。”逄枭站在车窗。
秦宜宁撩起车帘,雪白的毛领子衬的她白皙的脸颊如玉一般无暇。
见了他,她的眼角眉梢就都是笑意,调侃的笑着道:“我就知道你这段日子过的一定非常充实。怎么样,平南军的粮饷够了吧?”
说话间冰糖和寄云都下了马车,屈膝行礼便退去了一边。
逄枭跳上马车,进了车厢坐在秦宜宁身边,先搂过她来在额头亲了一个带响的。
“你说的不错,不过平南军毕竟人多,也不是那么容易一下就筹集够饷银的。好歹现在这些已解了燃眉之急。还叫我在旧都再次有机会站稳脚跟。也不知道尉迟燕这会子是不是气的要哭了。”
秦宜宁莞尔道:“你也太坏了,本来他们就此三番使计策不成就已够憋屈了,偏你还不叫他们好过,如今竟然从可止小儿夜啼的煞胚,变成了一身正气的大好人。相信他不只气哭,更要懊恼死了。”
“懊恼什么?”
“自然是懊恼,平白的就给你搭了这么好的戏台子啊。”
秦宜宁的长睫忽闪着,格外的俏皮灵动。逄枭就爱看她动脑筋时眉头微蹙时的睿智模样,看的他心口都有些痒痒。
大手将她按在怀里,深深的吸了几口气,逄枭这才有些无奈的道:“哎,怪不得人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我现在真是没了以前的那些意志,如今就想怎么时候快一些解决了眼下的难题,然后赶紧回家去,那样就能每天都看见你了,想你的时候也说抱就抱说亲就亲。我现在啊,老婆孩子热炕头,就齐活儿了。”
这人话题转的如此快,秦宜宁被他说的愣了一下,羞红脸道:“说正经事呢,怎么又扯到别处了。”
逄枭望着她白里透红的脸,更忍不住逗她:“我说的难道不是正经事了?”
秦宜宁无语的白了他一眼。逄枭却是心情极为愉快的笑起来,拥着她轻轻摇晃着:“好了,别生气,我就是想你了。你放心,我的计划一切顺利,说不得过不了多久,四通号的掌柜就要来找我了。也正好让我看看他是何许人也。你呢,在家里还好吗?昭哥儿和晗哥儿呢?”
秦宜宁知道逄枭的能耐,自然是放心的,听他问起家里,就笑着道:“家里一切都好,两个孩子乳娘带着呢。我一听说你又要公布消息,就赶紧出来看看,天气还有些冷,我怕孩子们着凉了,不敢带着他们一起来。”
“我知道有你在家,一切都没问题的。”逄枭又亲亲她的脸颊,叹息道:“我得走了,不能让兄弟们久等。”
“去吧,你自己仔细一些,千万要保重自身。”
逄枭握了握她的手,“放心吧,你好好的,我得空就回来陪你。”
“好。”
逄枭回身轻巧一跃跳下了马车。
秦宜宁撩起车帘看他,就见逄枭已经翻身上马,虎子和逄枭身边的随从看到秦宜宁那依依不舍的眼神,都禁不住“哦哦”的叫着起哄起来。
原本以逄枭素日的威严,这些人是不敢冒犯的,可是逄枭见了秦宜宁,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浑身上下都在显示着他现在的开怀。
王爷心情好,弟兄们自然要抓紧时间打趣一下。
“咳!时辰不早了,启程。”逄枭板着脸回身吩咐。
众人禁不住哈哈大笑,都与秦宜宁拱手道别,这才跟着逄枭一并快速离开了。
秦宜宁看着逄枭的队伍走远,过了片刻才放下了车帘。
“王妃,咱们现在回府吗?”
“嗯。先回府。”孩子还小,这么久不在身边,秦宜宁总归是不放心的。自己的孩子,还是要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才能彻底放下心来。
且不说逄枭回到平南军大营是如何继续“剿匪大业”的。也不说近些日子听说平南军要剿匪,已经吓的严阵以待的真正山匪路霸们。单说秦宜宁回家里住了不到三天,路三掌柜就找上了们来。
“王妃安好,小人路大顺给您请安了。”路大顺站在距离秦宜宁五步远,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秦宜宁笑着道:“路三掌柜无须如此客气,请坐下说话吧。寄云,上茶。”
“是。”
寄云手脚麻利的上了茶来,路大顺拘谨的接过道了谢,将之放在手边的小几上。
“王妃,今儿小人来,是绑着夏大掌柜来递帖子的。”
“哦?”秦宜宁挑眉。
夏大掌柜那般托大,她来旧都一路上都吩咐夏大掌柜给她传信,告知她旧都发生的情况,夏大掌柜却如同不直到一般。她来了之后,夏大掌柜还不肯露面,托词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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