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呵斥声太过慑人,将夏大掌柜惊的脚步倏然停在原地,猛然回头,正见一身材高大俊眉朗目的青年男子负手站在廊下,他身上穿着玄色缎子的武将常服,头上簪缨紫金冠与肩头的虎头披风,都在彰显着他的身份。
这不是应该还在军营里守着的忠顺亲王么!怎么这会子人竟然回来了!
虽然知道逄枭在军中的处境尴尬,可这位到底是凶名在外的一个煞胚,就是当朝圣上见了他都要让三分。
夏大掌柜敢拿捏秦宜宁是因为笃定了她管辖的那些产业是秦宜宁的私产,一个女子想留私房钱,是不会让夫家插手自己生意的。
可他却不敢在逄枭面前放肆。因为这位可是真正杀人不眨眼的莽夫!一个弄不好,这人一言不合杀了他,他都是白送命!
夏大掌柜的额前一下就冒了冷汗。
而站在逄枭身后的钟大掌柜和路三掌柜脑门上的汗甚至比夏大掌柜的还多。
他们一直跟在逄枭身旁,在外面将夏大掌柜与秦宜宁之间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夏大掌柜是如何放肆无礼的,他们看着都觉得实在说不过去。更何况逄枭?
任何男人看到自己的妻子被人欺负,都会受不住的。逄枭对秦宜宁的心意外人不了解,钟大掌柜也是最了解的。一想到夏大掌柜是他推荐的人,却偏偏闹成现在这样,还不知王爷要如何动怒,钟大掌柜就唬的背脊上冷汗直流。
众人心思转动也不过呼吸之间,逄枭已叫了虎子过来,一指夏大掌柜。
“胆敢在王府放肆,把这意图不轨的狗东西给本王押下去!”
“是!”虎子领命,立即带着人大步上前,逮着夏大掌柜的手臂将之反剪在背后,推搡着就往外走。
夏大掌柜根本想不到逄枭竟会如此雷厉风行,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
他被虎子拖行,奋力挣扎也睁不开虎子铁钳一般的手,不由又惊又惧的回头大吼:“你们凭什么抓我!你们可知道我背后是什么人!”
“老子管你背后是什么人,带走!”逄枭竟完全不在意,摆手示意虎子将人押下去。
虎子手上越发用力,直接便将人拖死狗一般拖走了。
秦宜宁踱步到逄枭跟前,拍着胸口眨着长睫毛轻笑出声:“哎,亏的王爷回来的及时,否则妾身就要被欺负了。”
她那含着笑意的一双美眸柔软之中又带着几分俏皮,惹得逄枭满身怒气尽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呀!”他凤眸含笑,佯怒道,“怎么有人那般不识抬举,你却不肯早一些告诉我呢?再不济,你也是王妃,被个下人欺上门来,不知道的还当我逄之曦没本事护不住老婆呢。”
钟大掌柜和路大顺闻言,膝盖一软,同时跪下了。
“王爷恕罪,是小人的不是,没有为王妃选好人手,反而遭了这般事。害的王妃受气。”钟大掌柜满心愧疚。
路大顺更是紧张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顾着砰砰的磕头。
笑着回身搀起钟大掌柜,逄枭笑着安抚道:“钟大掌柜请起,我并且有怪你的意思。你是跟在是宜姐儿身边儿的老人儿了。闲谈之时宜姐儿也时常与我提起你,你一直都忠心耿耿,帮了宜姐儿很大的忙,家里大事小情都不少麻烦你,都是一家子,何必如此外道?”
钟大掌柜动容又感激的道:“多谢王爷不怪之恩,只是当初老朽识人不清也的确是事实。”
逄枭摆摆手,笑道,“这与你并不相干。”
垂眸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路大顺,逄枭并未说话。
路大顺就好像被猛兽盯上的兔子,浑身颤抖的仿佛都已不是自己。
谁能想得到像逄枭这样的人,剿匪都快忙不过来,竟然还有心思关心府王妃身边的这么一些琐碎事。有了王爷撑腰,王妃往后还不要横着走?
那么他从前那些算计的小心思,如今看来便是滑天下之大稽了。他不过是个被夏大掌柜临时提拔起来的小喽啰,才当了几天的三掌柜,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还敢在王妃跟前耍心机。简直是不要命了!
路大顺额头贴地,对曾经算计秦宜宁的那些想法已是后悔不迭,若早知道王妃竟会如此受宠,他绝对不会如从前那般轻视和算计。
逄枭对路大顺前些日的做法也是略有一些耳闻的,不过这人此时已被吓成了这幅德行,加之他的做法也算不得多出格,便大发慈悲的转开了视线,淡淡的道:“起来吧。”
“多谢王爷,多谢王爷!”路大顺连连叩头,知道这是逄枭打算放他一马了,感激差点流出泪来。
秦宜宁安抚的对这二人笑笑:“多劳你们了,这里也没什么事,你们各自去忙吧。”
她知道,逄枭在这时将两人叫了来,无非是为了杀鸡儆猴,以免她身边再出现夏大掌柜那种人。
钟大掌柜与路大顺便行礼退下了。
秦宜宁与逄枭相携走向雪梨院,秦宜宁低声笑道:“王爷方才好威风,看来往后他们打死也不敢再有歪心思了。”
逄枭揽住她的肩膀,好笑的道:“今儿个是不是吃了蜜了?嘴怎么这么甜?”
“哪有,我说的是实情。”
逄枭心情大好的轻笑出声。虽然明知道秦宜宁自己未必解决不了那些问题,可她遇上麻烦了愿意依靠他,逄枭的心里还是十分熨帖的。
二人进了正屋,冰糖、寄云几个便忙着预备了热水和衣物,冰糖这会子还忍不住抱怨:“可惜才刚我那半瓶子痒痒粉泡的茶,没给那老东西用上。”
“半瓶?”秦宜宁一面为逄枭除下披风,一面禁不住回头,“那种药不是丁点儿就够的?怎么舍得给用了半瓶子。”
“本来是下了一丁点的,可他也太气人了。没忍住手就抖了。”
满屋子人闻言哄堂大笑。
逄枭一面穿着中衣往净房走,一面笑道:“那茶你别丢,回头我叫虎子专门给那老东西送去。”
“那感情好。”冰糖捂着嘴笑,与寄云、纤云几个默契的退出了主屋。
秦宜宁将干净的贴身衣物为逄枭预备妥当,笑着问道:“这些军营中的事情解决的如何了?”
“还不错。”
逄枭麻利的沐浴,扬声道:“已经没什么大事。周围剿匪之事也进行的差不多了。四通号那边也没什么动静。”
秦宜宁笑道:“那还好,我还当秋大掌柜又要再闹出什么事情来呢,总觉得她所做的一切如你所说的那般,目的并不单纯。”
“没事,我防备着呢。”淅沥沥的水声过后,逄枭起身拿了手巾擦身,“你别担心,你这几天如何?昭哥儿和晗哥儿怎么样?”
“家里一切都好。只是有一件我有些担忧。”
将贴身衣物搭放在屏风上任逄枭取用,秦宜宁蹙眉道:“我写给父亲的家书到现在都没有回音。你那边的人得了家里消息没有?不知道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原来是为了这个。”
逄枭穿好绸裤,一面整理着雪白的中衣,一面道:“家里没什么事,而且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呢。”
“什么好消息?”
她发问时,歪着头的模样着实太过讨喜。逄枭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她的脸颊,“哎呀,一时间竟想不起来了。必须要宜姐儿亲亲我才能想的起来。”
秦宜宁的脸腾的红了,白他一眼嗔道:“没个正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快告诉我啊。”
逄枭便弯腰将脸凑近她,点了点自己的脸颊,抿着唇看着她笑。
秦宜宁被他这幅模样逗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还有这边。”逄枭又指着另外一边脸颊。-
秦宜宁好笑的又亲了一下。
逄枭这才搂过她,故作沉吟道:“嗯,让我想想。”
“到底什么好消息,别卖关子了。”秦宜宁仰头催促。
逄枭趁她不防备,就在她的脸颊偷了个香,这才好心的不再吊秦宜宁的胃口:“我才刚得的消息,外婆和岳母大人正往这边来的路上,说是要看看两个宝贝儿呢。”
“真的!”秦宜宁惊喜的睁大了眼。
逄枭笑着搂着她的纤腰,轻轻摇晃着道:“当然是真的,我已经得了确切的消息了。晗哥儿和昭哥儿都是家里期盼着的,岳母和外婆怎么能忍得住?”
“可圣上能放心让他们出来吗?”秦宜宁有些担心。
逄枭笑道:“圣上忙着北方的事情都已焦头烂额了,何况外婆和岳母都是女流,圣上对他们的防备心不会那么强。岳父在信中说,他请曹姨带着暗探跟随着出来保护,所以路上的安全是可以保证的。”
秦宜宁点点头。
她有点明白父亲的想法,母亲出门来,若是父亲将对她有情的曹雨晴留在身边,难免会引起母亲的误解,还不如让他们一同出行来的妥当。
秦宜宁便道:“若那我可要好生的准备准备。不知道几时人能道?”
“我得了消息时,外婆他们早已出门月余,想来不过多久人就会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