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宜宁将戏看到此处,终于品出了味道。
秋飞珊这次又是设计了一石二鸟,或者一石多鸟之计?
将她诓骗至此,要谈什么大合作,这句话她有点相信。否则四通号在旧都也不会无所不用其极的想办法将银子往军队里送了。
但是其余的呢?
秦宜宁见过的精于算计的人不少,可如秋飞珊这般让人猜不透的女子却只有她一人。甚至她还几次三番的都被迫被牵着鼻子走。
眼前这一幕惩治秋飞珍的戏码是秋飞珊故意演给她看的吧?她想让她知道,为了表达诚意,秋飞珊这个因为种种原因久不回剑川的人回来了,也与自己掌权的二叔杠上了,且还杠的这么凶。
秦宜宁面无表情,打定主意不表露出心思。
这时不远处传来噼里啪啦打板子的声音和秋飞珍的哀嚎。
秋源清愤怒道:“秋飞珊,你真的不在乎你堂兄死活了?”
秋飞珊道:“二叔休要将问题都推给我。若非你穿多,珍堂兄也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来。秋家有祖训,也有家法,真正触了家法,就只能依祖上的规矩来惩罚,又不是我在乎堂兄死活,堂兄可以不受罚的。”
秋源清气的面红耳赤,偏偏无法反驳。秋飞珊说话的语气与秦宜宁刚才的语气如出一辙,他再度忍不住在心里暗骂,这种聪明的女人真是最讨厌的。
“我不想与你争辩,但是你为了外人而残害族人,这件事我一定会与族老禀明!”
“二叔为何不说去向祖父禀明?这两年来我祖父为何没有出现?”秋飞珊的语气忽然尖锐,眼神也前所未有的凌厉,与方才那还算淡然的模样相比,秋飞珊如今的气势堪称冷若冰霜,与平日温润的模样判若两人。
秦宜宁有些意外,秋飞珊在提到那位已经闭关两年多的秋家族长时竟会如此的焦灼。
看来秋家的水很深,那位族长的闭关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秋飞珊为何会两年多不回剑川,又为何会在最近几年将四通号做的越来越大,甚至将触手伸至于朝堂上?这些问题都很值得深究。
秦宜宁沉思时,那边已有人来回秋飞珊的话。
“大小姐,秋飞珍已经厥过去了。是不是要请大夫?”
秋飞珊看了眼远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依着族中规矩,触犯家规之人打了板子撵出去是常理。不必请大夫。”
“是。”随从非常听话的回到秋飞珊身后站定。
秋飞珍趴在地上没有人理会。
秋源清刚要吩咐人去将秋飞珍救起来送医,可转念一想,又担心秋飞珊因此而咬定了是他撺掇了秋飞珍,见秋飞珍落得如此下场而心中有愧,这才会出手救助一个家族的罪人。
毕竟秋家以前动家法的时候也不少,他也从来都没有心软过。
秋源清思及此处,就打消了念头。
秋飞珊却是刷的一声展开手中檀香扇摇了摇,清亮眸中满是轻蔑。
随即她负手向前一步吗,声音虽不算洪亮,却也能让秋源清听的清楚。
“‘显世家族’与‘隐世家族’之间的相互更替的规则二叔也清楚。陆门世家作为‘显世家族’,两百年来一直奉守祖上规矩,于朝堂保持中立,如此才能让‘显世家族’屹立不倒。
“然新任家主陆衡,破坏平衡,已经在朝堂中明确表态拥护李启天,这样一来陆门世家便要与李启天共存亡。“‘显世家族’已有败落之态,依祖训,正是我们‘隐世家族’取而代之之时,否则若等着别人动手去终结显世家族,那可就是真的彻底终结了。
“祖宗定下这日升月落,月升日隐的规则,才能让我们整个家族的血脉绵延不倒。我之所以请了忠顺亲王妃来,为的便是遵从祖训,在朝堂站稳脚跟,将隐世家族转变为显世家族而做准备。”
秋飞珊说到此处,挑眉看着秋源清:“可二叔却不顾宗族的发展,几次三番开罪我的贵客。二叔可是想做秋家的罪人?”
“你说选什么人,难道就是什么人?”秋源清冷笑,“你选定忠顺亲王,难道家族就一定要认可他?”
“当今世上几个数得上的英雄,今上算一个,忠顺亲王算一个,现在与鞑靼交战的季驸马算一个,鞑靼的思勤也算一个。思勤乃是外族,不做考虑,那么剩下的也就只有三人可以候选。
“这三人中,忠顺亲王最有能力,又足智多谋,且他不只有杀伐的能力,更有仁慈之心。这样的人是最值得我们用户的。难道不选择他,二叔还有其余人选?二叔难道要因为一己私利而全然不顾家族利益?”
说到此处,秋飞珊忽然转向秦宜宁,一撩衣摆便翩然跪下,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
跟随秋飞珊而来的那些随从和马上的护卫们也都翻身下马,一起跪地行礼,动作整齐划一,虽然无声,却格外有气势。
秋飞珊的额头贴地,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才道:“王妃在上,我谨代表秋家,对忠顺亲王与王妃表示拥护与支持。从此忠心追随,全力以赴,请在场诸君都为见证!”说着又行了礼。
追随秋飞珊的那些人也都跪下行礼。
秦宜宁此时呆愣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
刚才秋飞珊所说的“显世家族”和“隐世家族”的概念在她脑海里旋转着。
原来陆门世家与秋家竟然是这样的关系!
别看他们一个姓陆,一个姓秋,可追溯到百多年前,他们或许都姓陆,或者都姓秋,也或者都是出自其他的姓氏。
且不论他们姓什么,这一家的血脉却一直传承下来。他们两姓同出一族,一部分为显,一部分为隐,两方都发展各自的势力,一旦显世家族败落,隐世家族立即便可顶上,可以保护显世家族,甚至可以做碾压显世家族的推手,如此交替着保存家族绵延的实力。
古人在乎家族和姓氏,少有如这般可以改变族姓的。
可是陆家与秋家,却能依着祖上这样一个规矩而做到。
看着面前做臣服之态的秋飞珊,秦宜宁再度觉得自己落入了圈套。
秋飞珊这是逼着忠顺亲王一派与他们捆绑,秋家那么大的实力,难道秋飞珊主动示好,她和逄枭会傻到将人推开吗?若是将人推开,他们在另去选了他们的对手呢?
所以,继上一次四通号自主平南军的事后,他们再一次毫无办法的坠入秋飞珊织的网中。
本来这事互利互惠的事,倒也没什么吃亏的。可是这种让是他们就范的方式,着实令秦宜宁不喜。
正当秦宜宁面露纠结时,空旷安静的山谷间忽然又传来一阵车轮滚动之声。
众人都往声源方向看去。只见一辆黑漆平头马车,在一群威风凛凛的汉子的簇拥下缓缓而来。
秦宜宁没有看出那马车有什么不同。
可是跪在地上的秋飞珊却蹭的一下站起身,满眼惊喜的看向那马车,快步迎了上去。
秋源清也面露惊愕,赶忙去迎接。
待到马车近了,秦宜宁才发现那马车上秋家的标徽与前几日看到的有些不同,或许那标徽上金色叶片脉络代表着秋家族长的身份?
“祖父!”
马车停下,还不等里面的人下车,秋飞珊便小跑着迎了上去,此时才能看出秋飞珊是个年轻活泼的姑娘,那欢快的模样简直藏也藏不住。
相比较之下,秋源清显得有些深沉,没见愉悦,秦宜宁反而在他的脸上捕捉到了些许难以察觉的慌乱。
“祖父,是您吗!您没事吗!”秋飞珊站在马车前,焦急的去撩车帘。
可她修长白皙的手还没有碰触到车帘,那深蓝色的布帘便已经被一直苍老的大手掀起。
一个身着褐色圆领大袖外袍,头发花白道骨仙风的老者端坐其中,正不赞同的看向秋飞珊。
秋飞珊丝毫没有察觉老者的不快,惊喜的叫着:“祖父!”
秋源清这时候也笑容满面:“父亲,您出关了?”
秋光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秋源清,那一眼太过锐利,还没有多说什么,就已将秋源清吓的立即低垂下头。
秋飞珊见秋源清那样,面上笑容越发灿烂,“祖父,您怎么来了?孙女扶您下车?这两年您过的好吗?”
秋飞珊与秋光失去联系已经整整两年,自小失去父母,被祖父养在身边,与秋光之间的祖孙感情自然深厚。秋飞珊做生意,经常会出门,所以秋飞珊与秋光之间就有他们自己联络时的暗号,以免会有人冒充对方来钻空子。
然而两年前,书信上的暗号不见了,诓骗她几次,她没有上当,后来不久,本家那边就传出了秋光要想一个什么问题,得闭关思考的消息。
秋飞珊心急如焚,因为她知道自己的二叔是个什么性格,如果弄个不好,他为夺权,或许真的会对祖父不利。
当时她没有其他的办法,手里只有个四通号,秋飞珊无奈之下,只能想尽办法让四通号成为一个庞然大物,她想的是,再不济她也有雄厚的资本,做不了的事有了银子自然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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