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记得的。”
提起此事,逄枭直过了这么久还会觉得后怕。秦宜宁与他讲过,当日在沙漠之中水不足了,思勤舍不得他的手下去死,自然是要丢弃其余不相干的人,若不是他们有幸赶上了阿娜日可汗赶来,下一个被丢掉的就该是秦宜宁了。
“你的意思是……”
“若是其他人,我怕是分辨不出,可这人的声音太特别了,他便是当日被丢弃于沙漠之中的人之一。
“当时思勤将廖太太和她的两个亲信丢进了沙漠,因询问他们宝藏所在,他们就已经略受刑罚,若不是当时身处沙漠之中,思勤和他的手下为了节省力气,是断乎不会那般轻易放过他们的。
“他们被撵走时,已是又缺水,又受伤,且沙漠之中不辨方向,不光是思勤,所有人都料定他们必定走不出沙漠的。可现在这人竟活下来了。”
秦宜宁一面沉思,一面低声喃喃:“不知当日他们离开沙漠的人有多少。是都活下来了,还是只活下他一个?还有,当日宝藏的讯息廖太太知道,她手下之人应该也是知道的。那么这人要买辉川县的知县……”
说到此处,秦宜宁缓缓抬起头,清亮的双眸不可思议的看向逄枭。
逄枭也是同样的表情,“你是说,宝藏有可能是在……”
秦宜宁重重的点头,“除了这个原因,我想不到他还有其他的理由使重金去买辉川县的县官来做。圣上在辉川县修剪陵寝,大兴土木,那里可绝不是个能够安生做官的地方,我不在朝堂都知道,那里一年下来至少砍了两任知县了。”
“正是。圣上践祚之初,便使人选定了风水宝地修建陵寝,选定的就是辉川县,只是战乱不断,先是南方大燕朝之事,又是北方鞑靼犯边,又发生了地龙翻身的事,加之连年征战国库空虚,圣上内帑的银子都快用干净了,这陵寝自然是今儿个停工,明日又复修。
“况且正如你说的,历朝历代修皇陵的大官都没什么好下场,上一任总理辉川现皇陵督办就是因为工程不利被罢官,当地知县也因贪墨修剪皇陵的金银被砍了头。自上一任知县被砍头至今,辉川县还没有信任的县令。”
逄枭将辉川县之事告诉秦宜宁,越是说,自己也越发笃定了秦宜宁的猜测。
“宝藏就算不在辉川县,也可能与辉川县有关。否则谁也不会傻到自己往刀口上撞。”
“我也是这样想。”
如此一分析,二人神色之中都有了几分难掩的兴奋。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为了宝藏,多少人费尽心思也得不到一点线索,偏偏他们出了一趟门,竟能得到这样的线索。
逄枭将秦宜宁一把抱起,像是抱孩子一样让他坐在自己强健的手臂上。
“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秦宜宁一声轻呼,赶忙搂住逄枭的脖颈,笑眯了眼道:“这还没有头绪呢,你可别高兴的太早,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知道。先前咱们两眼一抹黑,如今寻到一丝线索,便是重大突破了。”逄枭抱着秦宜宁在屋内踱步,一点也不觉疲累,“你说,这是谁能这么有本事,当初截获了宝藏,竟然大老远的绕过大周京城,神不知鬼不觉直接给送北方去了。”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秦宜宁拍拍逄枭的手臂,示意他放自己下来,“不过宝藏也未必就在那里啊,你先命人去探查一下吧。”
逄枭将秦宜宁放下,双手握着她的腰,在她的脸颊亲了一口,“我知道了,待会儿就让人去。只是我身边带来的人都是精虎卫,若说打仗,他们是一窝下山虎,可若说探查的功夫,到底不比青天盟渗透能力强。只是……如今的青天盟,不知是否还能信得过。”
廖太太毕竟是青天盟的人。若不涉及到宝藏,秦宜宁与他们利益相投时,自然是万事都好。可若是涉及到宝藏,他们谁也不能保证青天盟完全没有异心。就连当初青天盟跟着秦宜宁去帮助李启天夺回皇宫,也是因为他们有共同的利益和目的,为的是青天盟能够走出阴暗,不再是一个江湖组织,而是被天家认可的存在。
秦宜宁垂眸沉思片刻,道:“你这话提醒了我,先容我观察一阵吧。组织越大,人越多,心就越不齐了。为首的那几位能信得过,但下面的盟众不一定都是好的。”
逄枭点头,“你说的是。现在条件与允许,就先让精虎卫去探查一番.说不定会有所收获。”
“嗯。咱们的事情做的差不多了,几时回去?”
“想孩子们了?”逄枭矮着身子看她。
秦宜宁点点头,垂眸靠在逄枭肩头,“虽然与你在外面玩的很是开怀,但孩子们不在身边,到底觉得少了些什么,有了他们,就又多了让我牵肠挂肚的。”
逄枭大手拍着她的背,一时间满心的愧疚几乎化作潮水将他淹没了。
终究是因为他的缘故,才带累了她,害的她颠沛流离,不能如寻常的妇人那般只守着孩子和家人打转,她要做的,远比那些女子做的更多,比他们劳心百倍,危险就更不必说了。若是家人理解尚且罢了,可她偏又摊上那样一个婆母……
逄枭低头在秦宜宁的额头亲了又亲,又是怜惜又是愧疚,只是许多话多重复也是无用,反而还要让秦宜宁不自在,说不定还要倒过来安慰她。
“放心吧,等钦差上任,咱们就尽快回去。家里有两位太姥娘,一大家子都宠爱他们,他们一定过的很好很安全。”
秦宜宁点头,乖乖的应了一声。
接下来的日子,逄枭除了安排人去往辉川县调查县中有什么异常之外,就依旧带着秦宜宁在陆家混吃混喝。
陆征对秦宜宁依旧没死心,却也不似先前那样继续直白的纠缠,只是偶尔会于府中偶遇,亦或是有了生意依旧叫上他们二人去旁听。
秦宜宁知道这人是想在她跟前显摆,更加不愿意理会他。可越是不理会,陆征好像还越是在意起来。
时间飞逝,眨眼就过了月余,这一日陆征命陆喜来请逄枭与秦宜宁去前厅说话。
逄枭掩口打了个呵欠,紧了紧肩头披着的毛领斗篷,“你们少爷难不成又让我去作陪谈生意?我就不明白了,难道我去了,生意谈成的机会大些?”
陆喜撇嘴,暗道这位的脸皮真够厚的,也不知哪里来的自信。
“万少爷请吧。大少爷一准是有好事请您。”
一旁的秦宜宁接过寄云递来的披风披上,看陆喜的神色,再分析他话中意思,便有了大致的猜测。
算算日子,安排钦差的事八成是办成了吧?
显然,逄枭也猜到了,他狭长的凤眼眯了眯,挑眉道:“好。既然是好事,当然要去了,说不得你家少爷还是找到好酒要请本少爷吃呢。”
逄枭拉过秦宜宁,粗手粗脚替她整理好披风的白兔毛领子,就大步走了出去。
从客院到前厅,他早就走的轻车熟路了,想引路的陆喜完全被无视,只能抄着手跟在二人的身后。
前厅之中,陆征穿了一身牙白的锦缎宽袖道袍,肩头披着件灰鼠毛领子披风,头戴网巾,以白玉簪固定发髻,正负手站在地当中。
见人到了,目光不由得就落在心心念念想得到的美人身上。
她穿白毛领子的披风更显得她肌肤莹润了。
“陆大少爷,听陆喜说你这里有什么好事?”逄枭大咧咧笑着问。
陆征颔首道:“是,我已得了消息,朝廷已选定了吏部员外郎卢亭中钦差旧都,事已办成了。”
“当真?”逄枭惊喜。
陆征道:“这自然不会错。”
“好,好好!”逄枭连连搓手,兴奋的转了两圈,又道:“既成了,那我就预备启程回旧都去了。咱们约定事情办成你就要派遣一个大掌柜随我去吗?我预备处罚,你也赶紧将人选好了吧。”
陆征看他这般不稳重的模样,就已不耐烦了,再看宁娘子也是一副期待着立即就离开的模样,越发不悦。
“怎么如此急着走?难道是我陆家有何处招待不周?”
“哪里的话,就是让我们住仙宫里,久了也要腻味了。”逄枭摆摆手道,“不过这些日在你家,我们是吃得好住的好,我不留神都发福了。着实是辛苦你了。将来等你有机会去旧都,本少爷也必定要尽地主之谊款待你的。”
陆征嗤笑,随他的话不以为然,只温和的问秦宜宁:“宁娘子不多留几日?”
“多谢陆大少爷美意,奴自然是要跟着我家少爷的。”
陆征点点头不再多问了。
逄枭与陆征作别,立即就带着秦宜宁回客院去整理行李,立即就搬回楼船准备启程。
看他们的背影走远,陆喜才小心翼翼的问:“少爷,您怎么不与万少爷说一说宁娘子的事?想必以现在的情况,您张口万少爷应该也不会拒绝的。”
陆征哼笑:“这样有什么意思?将来我要让她自己来求着我收留她。”
转回身,陆征神色志在必得,“让元玉江预备起来,去寻万家的船让他们一起出发吧。急着提醒元玉江仔细行事,不要坏了我事。”
陆喜立即点头应下,飞快下去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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