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岳和徐渭之此时也与几位谋士聚在王府外院的书房,等候逄枭和秦宜宁。
众人面色都很凝重。
原以为逄枭在南方功绩甚伟,如今的南燕新帝尉迟川年少无知,又有强臣环伺,他们将有很长一段时间忙于内政,不敢主动侵扰边关。虽然逄枭的确推迟了回京,可这与逄枭的功劳相比较便是微乎其微了。
谁料想,圣上竟然真的不顾情面,不念功绩,给逄枭安排了个这样的官职。
这摆明了是想趁机对逄枭不利!
国库空虚,先前皇陵修建就几次被展各种各样的原因干扰,说白了,就是缺人又缺银子。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样的条件,不论是谁去要面对的也是一个巨大的烂摊子,逄枭去上任,情况根本不会有所改善。到时岂不是随意抓个错处就能给逄枭安个罪名了?
谢岳又是气氛,又是叹息的道:“想不到王爷这般英雄人物,为朝廷出生入死多少年,到现在竟会落到这般地步。”
几个谋士也都叹气,逄枭对他们信任有加,又从不曾亏待他们,眼看逄枭就要落个鸟尽弓藏的下场,大家心里都不好过。
徐渭之惋惜道:“王爷是坦荡之人,却总是被人误解防备。到现在已经给王爷一个这样随时随地都要背黑锅的官儿做了,若是王爷再不反应,恐怕往后环境会更加严苛。”
徐渭之的话说的委婉,可在座之人都是聪明人,他暗示的内容也已经非常明确了。
徐渭之是支持逄枭早做“准备”的。
谢岳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在场几人,将众人的反应都仔细观察了一遍记在心中。
谢岳与徐渭之时常在一处,二人彼此了解,一些秘密的事两人也都同时参与,所以彼此能够信任。但逄枭手下的谋士也有一些是他们并不能全心信任的。
是以今日,趁着王爷和王妃还没来,他们用这样让人抓不住把柄,却能让人都懂的话来试探,一旦有人存了外心,也好早日抓出来,即便不能,就算是意见不合,也可早做防范。
众人又聊了片刻,逄枭与秦宜宁就来了。
听见外头的脚步声,几人都站起身来,恭敬的行礼。
“快免礼,大家都请坐下吧。”逄枭拉着秦宜宁的手,与她一同坐上首位,笑着道:“今日请诸位前来,是想告知各位,圣上已下圣旨,本王即将去往辉川县督办皇陵修建之事,等本王身子好转一些安排妥当就要出发了。诸位先生也跟着本王东奔西走了这么多年,辉川县那地儿环境着实称不上好,若是有哪位有其他安排,或者想回想养老的,稍后可以私下里来寻本王。”
所有人都想不到,在最为紧要关头,逄枭竟会给了众人一个退出“阵营”的机会。
逄枭这是怕自己的处境危险,带累了他们吧?
包括谢岳和徐渭之在内的一众谋士都不由得心生动容。
人心都是肉做的,他们这些人之所以追随逄枭,也是因为逄枭知人善用,给了他们一个施展拳脚的空间,又素来不摆架子,对他们信任招抚有加。
如今正是逄枭处境最为艰难之际,若是这时候走了,往后哪里还有脸与过去的兄弟再见?
思及此处,以谢岳、徐渭之为首的几人都站起身来恭敬的行礼,“老朽自当尽心为王爷办差。”
逄枭笑着道:“好,本王也要多谢诸位先生了。如此,诸位先生也请早做准备,待到本王身子好转,便可启程了。”
“是。”众人齐齐应下。
逄枭又与众人闲聊了片刻,便叫散了。
秦宜宁与逄枭挽着手回内宅。
此时正是春暖之际,四处都有新绿可见,柳枝儿抽出嫩芽,草地也铺满了不知名的小花,更不必说往府里随处可见的时新花卉的盆栽。
秦宜宁看着这宁静祥和的景色,轻叹道:“还没住几天,咱们又要去辉川县了。到时必定是忙的人仰马翻,恐怕也没有什么心思去注意周围的景色。”
逄枭垂眸,从他的角度,能看见秦宜宁鸦青柔顺的长发挽起发髻,一根珍珠花头流苏簪子随着她行走时微微晃动,闪着柔雅的珠光。
逄枭在心里憋了好几天的话,终于能说出口了。
“宜姐儿,其实这些天我仔细想了,辉川之事我与谢先生他们就可以办好,我手下也有不少的人手,你……”
“你想让我留下?”秦宜宁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的仰头看逄枭。
千军万马之前都半点不怵的人,这会儿却被个小女子瞪的心里发颤,舌头打结,甚至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他那般在意秦宜宁,哪里舍得让她生气?又哪里会让她对他产生误会?
“我是觉着……”
“之曦,你又忘了先前咱们商议的了。怎么一有事儿,你就想将我往没人的地方藏?你怎么就不想着,我不是那些柔弱女子,我能够与你并肩作战,不会拖你的后腿,甚至会给你帮忙?”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逄枭的声音有些急促,拉着秦宜宁的双手道,“我从没有说过你会拖后腿,我也知道你不是寻常弱女子,因为你在我身边,我许多难题都能迎刃而解,可以说有你在,我是如虎添翼。”
“那你做什么又起这个念头?你怕辉川之行有去无回?”
秦宜宁的话一针见血,逄枭竟找不出话来应对,只得道:“宜姐儿,旁人不知道的尚且罢了,你是知道的,宝藏就藏在那里,纸是包不住火的,到时一旦有一点变数,都会引来杀身之祸。
“况且管大虎和刘板也不是什么智谋高深之人,他们虽想独吞宝藏,可行事或许会不小心将咱们都给卖出去。我一个人在那里就足够了。着实不需要你再涉险。”
秦宜宁葱白似的指头点了点逄枭肩膀,“这话我再说最后一遍。你我二人是并肩而战的同伴,你这提议我不接受,另外我也想出妥当的法子,先去探清楚宝藏的虚实。我打算先启程去辉川县,就与咱们入京时候一样。”
“不行,宜姐儿……”
“为何不行?我先进了京城,出了什么危险不曾?”
逄枭一时语塞,摇摇头。
秦宜宁又道:“还是说我办的事不对,坏了你的大事?”
“怎么会!”逄枭急道,“你不做的极好,就连谢先生他们都背地里夸了你不知道多少,说你是世上少有的女诸葛,走一步看十步的本事炉火纯青,他们都要甘拜下风。”
秦宜宁紧绷的神色稍微有了缓和,“女诸葛谈不上,但是对于这件事,我的确有想法。你先且不要插手就好。另外我先去辉川县,也不是去龙潭虎穴。我一个人先行,你带着人晚一些与陆衡一起出发,如此一来,会注意到我的人根本就没有多少。况且我是女流之辈,他们会以为女流之辈能做什么吗?”
“宜姐儿,我知道你聪慧,你几次遇上危险,都能凭借自己的聪明计策活下来,这的确是非常的了不起,可是你不能抱着侥幸心理……”
“我哪里抱着侥幸心理?我是料定了不会有事。”秦宜宁严肃的道:“这一次你拨给我几名侍卫,我带上冰糖和寄云,就带着家当先启程。对圣上和朝臣就说你先安排我去辉川县置办宅院,稍作整理。你才上任,还不知道要在辉川县呆多久,咱们要置办宅子一说得通,且你身子未曾痊愈,让我去正合适。不论是对外人,还是对你的下属,这都是最好的决定。”
逄枭不得不承认,秦宜宁的分析是对的。
可是理智上虽然知道,感情上逄枭却是无论如何都舍不得秦宜宁的。
他先前提出要让秦宜宁避开危险,都是下了几次的决心,因为有时他就是那般自大,总觉得人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才安全。可是真正入了龙潭虎穴,他也怕真的会带累秦宜宁。
想不到这丫头,非但不答应,还提出更过分的要求。
秦宜宁道,“之曦,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我去置办宅院,打着王妃的旗号去,谁会对我怎样?那些人想要的是宝藏,又不是想打草惊蛇,他们傻了才会动我。正因如此,我一个女流之辈,去了之后行事就更方便了。”
秦宜宁将利害关系仔细与逄枭又说了一遍,最后道:“你不要忘了,咱们二人现在已经没有退路,当然咱们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该做什么的,你就只管放开手,不要错失了机会才好,咱们尽快将一切办完,才能和家里人团聚啊。”
逄枭拧着眉望着秦宜宁,又心疼又愧疚,又担心又无奈。
“宜姐儿,你总能让我哑口无言。”
“那是因为我的法子好。”秦宜宁想了想,又道,“这次就让穆公子跟着你,给我安排一些侍卫随性就行了。”
逄枭一听急了,“不行,木头跟着你我才放心。”
“傻瓜。辉川县对于我来说并无危险,可是京城对于你来说可是龙潭虎穴,谁能预料未来?万一那位脑子什么时候一抽,命人要害你呢?你好好的活着,我才能有希望,你若不在了,我岂不是要任凭人捏扁挫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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