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出门前,贺喜为自己占卜过一卦。为人算命者,极少能算自己命,从卦象上看,此行有凶险,她大可避开不去。
但是不去,瞿坤早晚找上门,会吓坏她阿妈。
银色捷豹内,贺喜安坐于车后,将平安符攥在手心中。
瞿坤在铜锣湾怡东酒店庆生,一众小弟前来捧场。
和盛会话事权虽在蔡叔手中,只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蔡叔到底年纪大,太子爷又不扛事,瞿坤势力日渐庞大,傀儡蔡叔,底下人见风使舵,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巴结好机会。
席开几十围,内厅外间,觥筹交错,热闹异常。
瞿坤跟4k、义安几个头目坐内厅。
有底下小弟进来,附耳低声道,“七哥带小大师过来,在门口。”
“哦?快喊进来。”瞿坤嘴角噙笑,转对另两帮派头目道,“强哥,独角哥,有无兴趣找大师算一卦?”
4k独角哥甩打火机,点根雪茄,“阿坤,你何时也信这些?我记得你讲自己命硬,不惧鬼神。”
瞿坤嬉皮笑脸,“不管,听讲大师厉害异常,先为我算卦再讲。”
他话音落下,贺喜进来,身后跟着躬身小心伺候七哥。
乍一进来,内厅有片刻沉寂,均扭头朝贺喜看。白嫩小脸,扎两根麻花辫,眼睛漆黑明亮,小小一人,估摸着是哪个小学跑出来的学生妹。
不知谁带的头,刹时轰声大笑。
义安的强哥手抚下巴,视线落在贺喜露在裙外一截小腿上,面露yin荡贱笑,嫩生生的妹妹仔,不知刁起来味道如何。
独角哥递给瞿坤一个“你耍我”眼神,嗤笑一声,“阿坤,脑子不好使?哪里找来妹妹仔,小学有无毕业?”
瞿坤也不掩笑,歪靠椅上,两指间雪茄指向贺喜,吩咐,“妹妹仔,给独角哥自我介绍下。”
“坤哥,阿喜还小,面子薄,勿为难她”七哥不见往日威风,低声求情。
“废话少讲,有你开口份?”瞿坤敛了笑,面露不虞。
贺喜在后,扯扯七哥衣角。抬脚勾凳,抱臂一旁坐下。
“坤哥,不就是想我为你算命,废话也少讲,洗了脸过来给我看。”输人不输阵,贺喜板了小脸。
坤哥一愣,连番拍手,“有意思,有意思reads;。”
去卫生间洗干净糊了奶油蛋糕的面庞,坤哥在贺喜面前大咧坐下,“小大师,快些说。”
“讲真话?”
“讲真。”
贺喜看着他,“耳薄无福,眉尾缺口,为人假情虚义,印堂发黑鼻头青,人中短浅寿命难长,坤哥,你有血光之灾。”
贺喜讲话声不大,因未发育未熟,声音甜濡濡,只是小嘴里蹦跶出的话却不怎么中听。
坐内厅的几个头目望向贺喜,面露可惜。众人皆知,和盛会坤哥长相虽斯文,嘴角时常挂笑,一身西装似中环上班族,实际够狠够姜,心眼针尖大,记恨起人来不多承让。
果然,瞿坤面沉如水,嘴角下压,“妹妹仔,给你个机会,给我好好看。”
七哥立于贺喜身后,脸煞白,弯腰低声道,“阿喜,说几句好听的,勿得罪坤哥。”
贺喜面如常色,忠告,“坤哥,上的山多终遇虎,下的水频终见鬼,你好自为之。”
瞿坤阴测测笑。
“坤哥,告辞。”贺喜欲走。
砰一声枪响,震耳欲聋。七哥反应快,一把将贺喜夹腋下。开枪非瞿坤,而是蔡叔儿子,和盛会太子爷带弟兄来火拼。
“阿喜,弓腰出去,我护你,快些!”七哥推她。
贺喜反手塞他一个锦囊,“七哥,装兜里,护佑你平安。”
来不及多讲,贺喜几乎被推飞出去,两派人马交火激烈,场面一度混乱不堪,酒店内客人纷纷抱头向外逃,前厅尖叫一片。
有人从后将她一把抱起,向外快走。
贺喜回头看,竟是何孝泽,与他一块还有位男士,穿浪凡西装,系卡地亚袖口,他步伐匆匆,很快将何孝泽甩开。
何孝泽本来走步不慢,奈何怀里抱了贺喜这个小胖墩,近段时间又疏于锻炼,难免气喘。
“二少,我自己走。”贺喜无奈拍他肩。
“无事,我们快些离开是非之地。”何孝泽虽气喘,却仍坚持。
怀里突然一松,贺喜被人抱走,麻袋一样甩肩上。贺喜被他坚硬肩膀顶住胃,难受想吐,两手不停拍他后背,“放我下来,我走得动!”
不知是不是她错觉,顶在她胃部的肩膀阴冷异常,常人体温绝没这样低。
可惜扛她人不予理会,像完成任务般,出酒店到达安全地带后,终将贺喜放下,不着痕迹掸掸肩膀,似有灰尘。
这人脸不红气不喘,与随后追上的何孝泽形成鲜明对比。
“阿喜,有没有事?”何孝泽两手搭她肩,四下查看,给予她关怀。
贺喜萌生暖意,摇头,“我没事,连累二少了。”
何孝泽笑起来,“阿喜,该谢谢晋炎。这是我朋友,客(qie)晋炎。”
贺喜才看他,对方相貌不输何孝泽,只是何孝泽为人性情温驯,待人和善,眉眼嘴角总带笑意,对方寡言少语,眉目清冷,嘴角紧抿,不像是好相与之人reads;。
贺喜礼貌道,“谢谢客生。”
客晋炎颔首,算是回应。
电子蜂鸣声在铜锣湾上空缭绕,数辆黑色警车将怡东酒店包围,长筒皮靴踏地,为首一人喇叭吆喝,“o记办差,放下枪支,放下枪支,尽早出来配合办案。”
“晋炎,我开你车送下阿喜,是非之地,我们趁早离开。”饶是何孝泽教养极好,眼下言语间也带了不快。
像何家这样老牌家族,自然看不惯这种街头烂仔拿命火拼。
客晋炎更是话也不愿多讲一句。
乘船过海等候渡轮时,何孝泽突然道,“晋炎,阿喜算命厉害,让她为你算一算?看你是否真如外界所言,生来克妻克子。”
贺喜这才将视线落在坐她身旁的客晋炎身上,抛开其他不谈,客晋炎面相不算差,天庭平展,鼻梁挺直,下巴宽厚而□□,这样的人做事果断,处理问题强势,且固执而执着。同样,拥
拥有此性格的人,泰半不好相处,至于克妻克子,贺喜从面相上并未看出。
不过令贺喜感到奇怪的是,客晋炎周身气运不大好,泛青灰之气,隐约给人森冷之感,这点跟他面相十分不符。
“客生,方不方便把你生辰八字给我看。”
“不必。”客晋炎转头看她,眸光冷淡,“我不信这些。”
不信算命,更不信贺喜。
贺喜没在意,“信则有不信则无,既然你这样讲,那随你。”
隔几日,贺喜从报纸上看到客晋炎名字,报纸又顺带为她普及客氏家族在本埠影响力,以及客晋炎在克死两任未婚妻之后,第三任未婚妻也因海啸丧生。
以下大篇幅报道客晋炎三位未婚妻。
据说第一位未婚妻,是豪门望族间定下的娃娃亲,只是小囡得急病,没能活过五岁。
第二位也是豪门家的小姐,死于车祸。加上前不久去世的第三位知名女律师,足以让本埠市民为他扣上克妻大帽。
坊间又传,有大师为其批过命,讲他不仅克妻,还克子。
客老先生无奈叹气,客丁安妮女士撕碎报纸,快气死。
“乱讲,乱讲,不过巧合,竟能全赖晋炎头上。”
客老先生安抚,“无稽之谈,别挂心上。”
话虽如此,客老先生心里还是打鼓,同客丁安妮女士商量,“不然,我们请大师为晋炎正名?”
暑假快结束,贺喜异常忙碌,每日乖乖坐店铺赶作业,梁美凤见她勤勉,三五不时做好吃的给她补脑,吃得她小脸再圆一圈。
“小凤,听说没,坤哥被蔡叔儿子一枪崩死街头,七哥顶他位置啦!”云姑过来闲话。
梁美凤松口气,“米饭班主不换人就好,其他谁耐烦管。”
梁美凤只知,有七哥在,就不会收她保护费。
贺喜竖耳朵听,忍不住在心里叹气。上的山多终遇虎,下的水频终见鬼,这句话她也该讲给七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