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凤梧被劫走的消息,朝中本是无人知晓的。何公公在朝堂上宣称皇上病了,这段时日的朝事暂且由司湛打理,直至七皇子回到昭都中来。
景凤梧醒来的时候,方是知晓自己竟是被人给掳走了。他揉了揉眼睛,脑子仍是有些不清醒。
他记得自己在被掳走前,还是与何公公在殿中的。后来罗楼便走了进来,说是有要事禀报。他一时没注意,便也就让何公公下去了。
只“罗楼”脸上的那点儿异样,却是瞒不过何公公的。何公公喝了一声,他方是知晓那不是真正的罗楼。
那人是有备而来的,他还未来得及反抗,便吸入了一把迷药,随后又有一大群黑衣人从天而降。
最终他却不知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只在迷迷糊糊中觉得,自己似乎是离开了皇宫,后来又出了昭都。因着他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半途中他还因着马车太过颠簸,险些便吐在了马车里头。
随后便有人扶着他出了马车,只不过一会儿,他便又被扶了进来。马车内垫了一层厚厚的垫子,景凤梧倒是觉得马车不如一开始的颠簸了。
后来马车便停了下来。
第二日,战王府中却是来了一位许久不见得客人。
龚如心满脸温和的站在下头,她的小腹微微隆起,身姿丰腴,却是比往日多了几份韵味。
“你是说,你见过那辆将凤梧哥哥给送走的马车?”屠凤栖面上有些诧异。
今日龚如心忽然到战王府来,她本还觉得十分的奇怪,只却还是让人将她给带进来了。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龚如心给她带来的消息,竟是如此的震撼。
屠凤栖的眉头皱了皱,她微微地侧了侧身子,目光落到了下头的龚如心身上,“你是在哪儿见着凤梧哥哥的?”
“便在城外,那辆马车上头有太傅府的标志,民妇本还以为是太傅府上的人,正打算与夫君过去,却是见着一个人扶着皇上出来了。皇上的脸,民妇是不会认错的。”龚如心应道。
她亦是十分诧异的,只她更是庆幸,亏得她发现得及时,不曾当真走了过去,如若不然,若是叫那些掳走了皇上的人看见她了,只怕此时她是不能站在这儿说话了。
屠凤栖猛地沉下脸来,太傅府的标志,好大胆的太傅府!
龚如心不经意间见着她目光中的冷然,心头一跳,连忙低下头来。
纵然知晓屠凤栖的狠辣不是针对她,只她仍是觉得害怕,但更多的却是对太傅府的同情——
招惹谁不好,偏是要去招惹司湛喝屠凤栖,看来太傅府的人的脑子都不大好用。
“民妇瞧着,那马车似乎并不打算离开昭都,只在城外逛了一圈儿,竟是停在了附近的村子里头。”
知晓此事非同小可,龚如心与她的夫君,竟是冒着被发现得危险,悄悄地跟在了马车的后头。叫他们觉得奇怪的是,那辆马车掳走了皇上,竟也不急着逃走,反倒是悄无声息地躲到了村子里头。
“躲到了村里?”屠凤栖捏着裙摆,若有所思。
待到龚如心走后,她便转身去了书房。司湛正与何公公在商议朝堂上的事儿,因着景子安还未回到昭都之中,如今司湛便只能耐着性子,与那些烦人的大臣们周旋。
何公公见着她走进来,忙躬了躬身子,“王妃。”
屠凤栖点点头,司湛的眉眼变得柔和,方才面上的冷气亦是散去了不少。他朝着屠凤栖招了招手,问道:“你怎么来了?”
屠凤栖也不说话,只走到了司湛的跟前来。司湛将她拽入怀中,她闷闷地叹了一口气,有些委屈。
何公公见状,十分识相的退了出去。
屠凤栖蹙着眉头:“湛哥哥分明是知晓凤梧哥哥在哪儿的,却偏是不与我说。”
连龚如心皆是能知晓的事儿,司湛又怎会不知晓?
“我亦是方才才知晓此事的。那几个人担忧我的人会追出去,便躲到了村子里头,只是没有想到,还是被卫茅发现了踪迹。”
原本卫茅亦不会发觉了不对劲儿的,只偏生那几个人挑的村子有些问题。从前屠凤栖被污蔑为大凶之人时,昭都城外曾有一个村子的井水一夜之间变黑,卫茅便曾去调查过此事。
那村子里的村长还记得卫茅的模样,见着卫茅来到,还以为是自己的村子又出了什么问题,还不待卫茅问起,便主动交代了近来有人竟是到村里投宿的事儿。
卫茅顺藤摸瓜,竟是当真便见着匆匆逃走的几人。
只是卫茅到底是没有追上去,而是回到了王府中,回禀了此事。
“为何不将凤梧哥哥带回来?”屠凤栖有些郁闷。
司湛拥着她,“鸢鸢,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屠凤栖虽也知晓这般一个道理,只一颗心仍是高高悬起,纵然知晓湛哥哥与凤梧哥哥若是没有把握,是定然不会做这般鲁莽的事儿的。但道理与现实,总归是有些距离的。
司湛轻轻地捏捏她那张满是担忧的小脸,声音中带着叫人安心的笃定,“放心,皇上定是能平平安安地回来的。我保证,他不会少了一根汗毛。”
“好。”屠凤栖轻声应道。
只是……
“那太傅府……”
司湛想了想,“等子安回来。”
如今的朝堂还不算是安稳,只怕他出面处置太傅,会叫别有用心之人借题发挥。只待到景子安回来,他是皇上名正言顺的弟弟,便是发落了太傅,亦无人敢反驳了半句。
加急的信件很快便送到了边关,景子安从边关赶回来,仅仅是用了半个月,便是回到了昭都中。
只他却也带来了一个不算是好的消息。
“带兵的人确实是景子默,本王回来的时候,他还到了城外,只说皇上如今在他的手中,若是我们的人马不乖乖归降,他定是会杀了皇上。”
景子安如今是安王了,只那张娃娃脸上却是半点儿都看不出岁月的痕迹,纵然是去边关走了一遭,仍是如从前那般,瞧着便是个好欺负的。
司湛皱了皱眉头,他低低的哼了一声,别有深意道,“既然如此,那便让他动手好了。”
他并不觉得诧异,反倒是有一种“果真如此”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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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子安瞧着虽仍是个长不大的少年模样,只到底是皇子出身,对于朝中的事务,只要司湛稍加指点,他便知晓应如何处置。
只屠凤栖却是宁愿他愚笨些,将时间拖得再长些。
再过了五日,屠凤栖带着汤圆儿与平安与司湛一同用膳。两个孩子已经能吃些碾碎的食物了,空青与桑支亲自喂了两个孩子吃蛋羹。
“啊,啊——”平安已经到了该说话的时候,偶尔会望着屠凤栖,不断的叫唤,只到底是没能叫出屠凤栖的名字来。
屠凤栖给司湛夹了一筷子的肉,转过身去,眼泪却是悄悄地落了下来。她低着头,咬了咬嘴唇,“什么时候走?”
“鸢鸢……”
司湛心中颇不是滋味儿,他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捏着屠凤栖的手。两个孩子吃惊地看过来,见着屠凤栖面上的泪水,两个孩子叫了一声,好奇地歪着脑袋。
娘亲竟是哭了?
两个孩子拍了拍手,想要爬过去。
屠凤栖慌乱地抹了一把眼泪,“我等湛哥哥回来。”
若是没有孩子,她许是还能跟着司湛到边关去。虽说环境艰苦了些,只她却仍是能忍得了的。
司湛闭上双眸想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去将屠凤栖搂入怀中,低声道:“你在昭都中要好好的,卫茅和卫青皆是会留下来,何公公亦会从宫中出来。我给你留了一支暗卫,无论什么时候,你们皆是要好好保护自己。”
屠凤栖重重的点头,纵然心中不舍,却仍是含着泪水点头,“湛哥哥也莫要忘了,昭都中还有我与孩子们,湛哥哥再不是一个人了。战场上刀枪无眼,我还等着湛哥哥回来呢!”
她忍不住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司湛那张脸。
分别在即,她竟是在心中想,索性便不要去管这些事儿了,索性他们便离开昭都,回到凉州之中,再不过问这些事儿!
她的泪水不断地从面上滑落,平安忽然叫了一声,猛地推开了挡在身前的空青,“凉。”
他从椅子上扑过来,亏得司湛反应快,忙冲过去将扶住了他的小身子。屠凤栖瞪圆了双眼,“他叫我了?”
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只平安却仿佛做了一件十分了不得的大事儿一般,裂开了嘴巴傻笑呵呵的。司湛将他放回椅子上,伸出手来捏了捏他的鼻子,“胡闹!”
平安本以为“娘亲”定是会高兴,只屠凤栖却是瘪了瘪嘴,哭得更是伤心了几分。
“我不是他娘啊!”
平安歪了歪脑袋,与司湛对视了一眼。司湛弯下腰来,“不是娘亲,是……”他皱了皱眉头,觉得这辈分若是叫了出来,鸢鸢定是会更伤心,“鸢鸢。”
平安不大清晰的跟着学,“努昂?”
“鸢鸢。”
“努昂努昂?”
屠凤栖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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