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惊心动魄的盛事过后,世界终究沉淀了下来。秋夜徐徐降临,将几许清寒洒在人间。
幽若空立在窗前,望着夜色中影影绰绰的花树,心头升腾着一丝不安。
去迎亲之前,这种不详的预感,已经存在。后来神迹出现,以涤荡一切的力量,镇压了他的不安。而现在,它又回来了,似乎还更强烈了一些。
幽若空轻叹了一声。转身向偏殿的方向看了一眼。宫女们,从回廊里离开了。
妖精在干嘛呢?不会是在......画皮吧?这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让他通体一凉。
他甩了甩头,心悸地想,“该死的,现在才想到这个,已经太晚啦!”
“画皮”的杂念一经产生,顿时成了堵在心口的石块,气血都没法舒畅了。
他左思右想,决定先打个招呼再过去。拧开传音镜石,干涩地说,“皇后,你可歇下了?”
“没有,在等你。”花溪烈嘶哑着声音说,“你快来。”
幽若空脊背生寒,僵了好一会才说,“朕……就来。”
偏殿里。
花溪烈一手托着头,侧卧在床上,姿势妖娆,粉衣清纯。若非眼泛红光,能令一切雄性陷入疯狂。
幽若空缓缓走进去,颤着心尖儿想,“今夜恐怕逃不脱。也罢,总有头一回。可是,真的不负隅顽抗一下了吗?朕好歹是个男人,以身侍妖,也得捞点本回来才行。”
正满脑子长草,杂念纷飞,却见皇后对他招了招手。幽若空一笑,走了过去,故作平静地说,“皇后,你眼睛红了。想什么呢?”
花溪烈坐直身体,并不回答。看着他时,眼里的岩浆,将近喷发了。
幽若空僵硬地移开眼神。看到桌上有酒壶,才想起合卺酒还没喝。这给闹的,一点规矩都没了。他拿起酒壶,倒了两杯。硬着头皮,端至她跟前。
花溪烈接到手里,站起身来。勾住他的手臂,仰头喝尽。
两人握着空酒杯,默默对视着。
她的眼睛像一对红宝石,透明晶莹,冰冷无情。若盯着看,会被其中致命的诱惑吸进去。
幽若空忽然不怕死了,有点着迷的,伸出一根手指,抚摸她的眼角。
嗯,皮肤是温热的......很细腻,很柔滑。无论如何也不像披了别人的皮啊!
这个动作,让花溪烈眼里的红瞬间弥漫,如同开出了十里桃花。她突然一个踮脚昂头,准确地叼住了他的食指。
尖锐的牙齿毫不犹豫地切了下去!
幽若空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把手指抽回。上面一层油皮给刮喇没了!
他捂着手指,飘出好几丈,远远地说,“哇,你这家伙,是什么变的?!”
“你想知道?”花溪烈向他逼近。明明看着很慢,一眨眼,却已到了跟前。
幽若空目光闪烁,狐疑地问,“我想知道,你就给我看?”
“当然。如果你想看的话。”
幽若空一言不发,盯了她半晌,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了......咳,我只想问,你这模样,是你自己么?”
“什么意思?”
幽若空苦苦组织词汇,寻找着不会触怒她的表达,最后,依然词穷地说,“也就是说……你化成人后,就是这模样?还是说,”他轻咳一声,努力维持着镇定的表情,“还是说,是从别的谁那儿,夺了一张......皮?”
花溪烈顿时气得要烧起来,“你怀疑我是画皮鬼?”
她艳冠三界,居然被自己的新郎怀疑是画皮鬼?是可忍孰不可忍!立刻拿花丝,在他脸上狠狠抽了一下。
俊美如仙的皇帝,顿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他吃惊地瞪大眼,没想到她真的打他!
他第一个反应,是向窗外看有没有人!
没有。还好!
见她当真动气了,幽若空不怒不惧,反而有一点喜:这气急攻心的样子,就说明这皮囊应是真的了。
他顿时感到,心里的杂草消失了。当下,温柔拉住她的手,连连道歉,“皇后莫要动气,朕不过随便问问。”
她“哼”了一声,冷冷道,“幽若空,这一次原谅你,再有下回,道歉就没用了。”
她慢慢地靠近。眼如血色冰莲。妖娆而冰冷,没有一丝人性!
她凑上他的脸。花瓣似的嘴唇,从鲜血上流连而过。所经之处,一滴血迹也没留下。
绽开的皮肉,也在须臾间恢复如初。
花溪烈舔舔唇,对自己尝到的味道,满意至极。这小小的开胃菜,让她本已膨胀的食欲,瞬间达到沸腾状态。再也无法按捺,一口咬住了新郎的颈侧。
幽若空狠狠一颤!认命地闭上眼睛。
心口绷裂开,一股热流,冲向全身。血液四处乱窜。好似要走火入魔了!
他清晰地感到,颈侧的血管被尖锐之物挑开了。她颇具仪式感的,用舌头舔了一下。然后,将血液嘬了出去。
他报复性地将她摁在怀里,抱得死紧死紧。掌下的身体,出奇的又软又轻,啊!像猫一样的身体!还散发着致命的幽香!他毫不犹豫,将她整个儿托了起来。
她顾不上这些了,唯一在意的,只有涌入口中的香甜!
她的嗓子里,响起了野兽进食的呜咽!凶残,暴力,狂野!兽性全面被激发,要把他吞食入腹!
幽若空张口喘息着,心间被激起一种奇异又黑暗的快乐,冲刷着他的一切感觉!不一会儿,整个人都失去了重量。轻飘飘的,颤抖如絮!
天旋地转的晕眩,向头部侵来。他心头一惊,连忙拍她的背,温柔地说,“好了,乖,差不多啦……喂,我不行了……”
花溪烈根本听不见!
这血液的味道,比想象中还要甘美一万倍!比所有她吃过的仙元、妖丹、咒力、以及猪大腿,美出十万八千里!
她的五脏六腑要化了,骨头也酥了。兽血彻底沸腾。拼命要将他的血纳入己身。恨不得将此人,咀嚼得渣都不剩!
直到幽若空的身体,在她面前软下去,两人一齐摔倒,花溪烈才神智一清,吓了一大跳!
只见他,连嘴唇也成了白色!眼下也青了。昏死了过去!她伸手一摸,心口只剩下一缕残搏!
她舔了舔唇,愣了一会,连忙把人提起来,放到床上。源源不断,注入大量生机。
她注视着他灰暗的脸,平生头一回,对自己的“食物”产生了愧疚之意。
刚被神灵祝福过,就差点把伴侣吸死!她好像有点混账啊!
如此一想,毫不吝啬妖力,将其转化为大量生机,注入他的四肢百骸。
幽若空终于悠悠地醒转,对上她的眼睛。这时,她眼里的红,已经消退了。又成了两块黑琉璃。
花溪烈有点不自在,垂下了眼睑,嘴角扯了一下,嗫嚅道,“呃……感觉怎样?我,一时竟忘了……”
幽若空心中一动。他从没在她脸上,见到过类似示弱的表情,此刻瞧见,顿感新鲜。方才险被吸血致死的委屈,顷刻消失殆尽。
他趁机拉住她的手,温柔又戏谑道,“皇后可吃饱了?要不要再叫厨房送些果子来?”
花溪烈掀起眼皮,瞥了瞥他,“我从不吃果子。”
“那……吃点肉?啊,听说你爱吃那个……猪腿肉,朕也命人备了些。”
花溪烈面无表情,“肉,我也不要吃。以后不要备了。”都是尸体上搞下来的,吃了掉她身份!
幽若空定定地望着她,忽然明白了:他的新娘,打算只吃*的鲜血!要命了!
这样下去,哪里供应得了她?一时间,他心里泪流成河:“神灵在上,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两人默默对望着,气氛实在诡异又滑稽!
这一刻,花溪烈莫名有点心虚,竟没法像以往那么嚣张了。弱弱地承诺道,“我以后尽量不对你发火,也尽量不打你。”
幽若空一听,高高兴兴抬起手,肆意地捏她的脸颊。
花溪烈如何受得了这等放肆,眼里凶光逼人!
幽若空便说,“看,又要发火了不是?”
花溪烈只好强忍着,皱着眉头对他瞅着。对他这种骑到头上的行为,非常不甘心。
早知道,刚才就不该哄他!狡猾的人类!
就在这时,幽若空藏在袖中的传音纸符突然飘了出来,在床侧自燃开,发出了一道急切的声音,“陛下,太和殿出事了!鬼,鬼鬼!”
是青芜师兄!
幽若空一个翻身,猛地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