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之后,大地回暖,汴京处处发新绿,万象更新。蒲关泽的民居,也都交房了。之前的民宿计划,已经成功,很多人家都同意了做这个生意。
理论上,交房了,还装修好了,居民们就可以搬到蒲关泽去了。但是,蒲关泽要到开幕之前几天,店铺才会开始营业,现在过去日常生活得不到保障啊,所以也就没人搬过去住了。
距离定下的开幕时间,只有三个月了,云雁回更加抓紧了对各个环节的审查。
尤其是,云雁回对汴戏寄以厚望,和孔寄的沟通也就是最多的,在舞台设计上花费了很多心思。
倒计时一百天,云雁回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
另一方面,双宜和沈括倒是也来往得火热。沈括这厮频繁送礼,总算是勾起了双宜的兴趣,还和他出去约会过。当然了,是在家长监督下。
赵允初看到沈括进度那么快,心中略有些不愉快,遂找云雁回的次数更多了。
不过,云雁回一直忙着工作,虽说赵允初去找他,但也是被晾在一边。赵允初倒也沉得住气,不时端个茶送个水,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直到开封斜塔正式落成,在《东京日报》的宣扬下,不少人都去参观了这个高塔。这样的高度和造型,着实是见所未见的,渐渐有人将之称为“天下第一塔”。
赵允初也邀请云雁回过去,“上次咱们去登过一次塔,但是那时候还未建好,现在已经建成了,不如再去看看吧?”
云雁回现在工作根本不分白天黑夜,今晚本来还约好去看孔寄彩排的,本来开口想拒绝。但是一转念,就想到了赵允初和他上次登塔的事情,心中不禁有些触动,“……好吧,待我去和老孔说一下。”
云雁回找到孔寄,说自己今晚不去看彩排了。
孔寄看了他一眼,“你也挺累的,好好休息一下吧。”
云雁回讪讪笑道:“今晚去礼佛。”
他去的是开宝寺,还是去登塔,这么说倒也没错。
……
云雁回和赵允初一起往开宝寺去,路上,经过一条满是妓院的街巷时,二楼有人喊了云雁回一声。
云雁回抬头一看,是个认识的歌伎,便也打了个招呼。
“真是你啊!”那歌伎原是在浇花呢,这会儿一激动,水就泼了出去,云雁回没躲闪开,便把他衣襟给打湿了,春寒料峭的,风一吹还怪冷。
赵允初一皱眉,扬手就将云雁回拦在身侧,斗篷将风遮去了。
云雁回一怔,觉得这个动作好生熟悉,正是当初他做卧底,半夜跳水,逃到赵允初家里去,敲了他的门,然后赵允初第一反应就是将他抱到屋里,顺便一转身将风雪挡在身后。
这本是两个特别小的细节,但是意外地重叠之后,云雁回才恍然发觉他记忆还挺深刻的,不由得看了赵允初一眼。
赵允初全无察觉,“湿得多吗?要不要换衣服?”
“啊?不用了,不碍事。”云雁回还顺便安慰了一下楼上那个惊慌失措的歌伎,叫她别下来了,自己这就走了。
云雁回心中却是觉得有点不妙,感觉自己最近对赵允初的行为过上心了,好像赵允初总有些行为,勾起他的一些情绪和回忆,就像刚才一样。
我靠,都是因为以前小初给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吧……
云雁回心虚地甩了一下锅。
衣襟上的湿痕在走到开宝寺时,就已经干了,他们和方丈打了招呼,便去了福胜院,斜塔正是在这里面。
赵允初要了一盏灯笼来,然后和云雁回一起进了斜塔。
上次是白日来的,塔中十分昏暗,这次虽然是夜晚,但是因为有灯笼,所以还好。
两人慢慢上塔,大概也花了两刻钟才到了塔顶,可以听到外面的夜风吹动着塔铃在响动。
到了塔顶,云雁回和赵允初把墙壁上的灯点燃了,然后才将明窗打开。
打开窗户后,云雁回觉得呼吸凝滞了一瞬。
晚风拂面,扬起发丝,让视线有点模糊,而扑面而来的万家灯火连绵如海,却美得令人窒息。尤其是今夜星河璀璨,几不分灯海与星河。
云雁回总算看到了赵允初形容的画面,长长舒了口气,赞了一句美景。
赵允初靠在窗口,把脸贴在窗口,半边面被镀上柔软的星光,目光盈盈如水,看着云雁回。
可以可以,小初长得还是很好看的……
一阵风吹来,云雁回心里咯噔一下,猛然情形,思及前事后事,心道,糟了,美色惑人啊。
然而云雁回毕竟是单身多年,怎么可能随便把持不住犯错,发觉自己思想有点危险之后,便一把握住了赵允初的手。
赵允初:“!!”
云雁回认真地道:“我们来礼佛吧……”说罢,率先把灯笼放到了塔顶的佛像前,把桌子下的蒲团抽出来,跪了上去。
赵允初:“…………”
默念了一遍心经之后,果然觉得心境安宁了很多,云雁回睁眼一看,赵允初也跪在旁边,闭目合十,欣慰地笑了一下。
果然,没有什么邪念是念一遍佛经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念两遍。
话说双宜那边,虽说和沈括在培养感情,但是官家不知道啊,过了一段时间,他又寻摸到几个觉得很不错的年青人了,便和云雁回说了,叫他姐再来相亲。
云雁回琢磨了半天,说回去问问他姐,然后转头准备回去和双宜说一下。
路上恰好遇到了沈括,他看到云雁回,就态度很好地过来,问云雁回双宜喜不喜欢他前几天送的东西。
云雁回:“我不知道啊,忙呢。”
谁有工夫看双宜喜不喜欢你送的东西啊,他这边还紧着念佛经呢。
沈括:“哦,雁哥儿你又进宫汇报蒲关泽的事吗?还是蹴鞠赛?”
云雁回:“都不是……”
云雁回犹豫了一下,才告诉沈括官家的意思。
“什么?!”沈括惊呼一声,揪住了云雁回的领子。
云雁回:“……”
云雁回生无可恋地道:“能不能不要这么夸张,放开我一下好不好?”
沈括激动地说:“可是令姐已经……已经……官
家他……”
“官家不知道啊!”云雁回喊了一声,自己挣脱了,“还有,已经什么?我也不知道啊!”说着,云雁回反揪住了沈括的领子,“快说!”
“已经……”沈括不好意思地道,“已经和我一起去过庙会了……”
云雁回把他松开了,“切,我们家三姐弟都在庙会长大的。”
“那怎么一样……”沈括犹自不甘心,“雁哥儿,那你要去和双宜说此事吗?现在回去吗?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沈括一边说一边逼近了云雁回,一副今天就打算跟着云雁回的样子。
云雁回自然是要回去的,沈括就跟在他后面,到了地方,又站在院门口了,不好进去,只是把手搭在院门上,眼巴巴地看着云雁回,督促他快回去说。
云雁回进了家门,刚好,全家人都在,连小宝也在。
“咳咳,”云雁回吸引了一下大家的注意力,然后说道,“我从宫里回来的,官家说,他又要举办诗会了……”
这就是一句暗语了,诗会就等于相亲。
云雁回紧紧盯着双宜,郑苹也紧张地看向双宜。
双宜愣了一下,半晌没说话,就在云雁回以为此事要出差池了的时候,双宜小声嘟哝了一句:“就……不用办了吧……”
郑苹松了口气,差点喜极而泣,握住了傅云沣的手,小小表示一下自己的激动之情。
云雁回也欣慰地看着他,“那我就去回了官家,顺便告诉一下外面某些仁兄。”
双宜瞪大了眼,脱口而出:“老沈在外面?”
云雁回:“……”
神马玩意儿,老沈?这是什么爱称吗?
双宜尴尬地低眼,“咳……”
“是在外面——”云雁回拉长了声音,“不过不用急,你饿不饿啊,我先下碗面给你吃吧?”他走到双宜旁边,“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吃饱啦。”
双宜难得娇羞地拍了云雁回的背一巴掌,把他推开。
云雁回差点吐血,但是又不敢怼回去,以免双宜一个紧张下手重了,决定出去排挤一下沈括,想必沈括在外面一定觉得度日如年吧。
云雁回开门走了出去,只见他家院门上挂了两个人,两个人四只手都扒在院门上,巴巴地盯着里面,像流浪狗一样。
云雁回一脸莫名其妙:“……怎么回事,小初,你为什么也挂在这里啊?”他都不知道赵允初什么时候来的,都没喊门。
和沈括一起挂在院门上的赵允初露出茫然的神情,弱弱地道:“我看他这样啊……难道不是现在不让进去吗?”
赵允初方才一来,就看到沈括扒在这儿,盯着院子里面,于是过来想问他怎么了,沈括却“嘘”了一声,然后继续专心盯着里面。于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赵允初为了保险起见,就学他扒上去了。
云雁回:“……”
云雁回简直想怜爱赵允初了,尤其是他两只眼睛又黑又湿,鼻头红红的,像只小狗,赶紧默念佛经,“你学他做什么,他现在身份很特殊的!”
听话听音,沈括眼睛一亮,瞬间就猜到什么了。
云雁回觉得好笑,走过去把院门打开了,“我明日会去回禀官家的,你可以回去了,老沈——”
云雁回故意喊了这个称呼,想戏弄一下沈括,但是沈括根本没听进去,结结巴巴地道了谢,就脚步发飘地回去了。
赵允初不露痕迹地用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看了沈括一眼,“那我可以进去啦?”
“早就该进来了。”云雁回把他给让了进来,“你看你这傻样儿。”
……
第二日,云雁回果然入宫去,找仁宗说了一下沈括和双宜的事。当然了,他很好的修饰了一下,把功劳都归于官家的诗会。
仁宗一听,觉得大有面子,虽然沈括是毛遂自荐的,但是总归是他成全的嘛,“我说,你家大姐要出嫁的话,你总不能推辞封赏了吧?”
这肯定不能,云雁回当即就道:“肯定不会的,还有我娘呢,总不能光封女儿,官家您能封个什么?你觉得郡主好不好啊?”
仁宗抬脚就冲云雁回踢去,“美得你!”
为了官家的名声期间,云雁回及时闪躲开,“我就是那么一说!”
“哼……”仁宗坐了下来,想了半天,冲云雁回招招手,“我问你,最近一场蹴鞠赛在什么时候?”
“啊?”云雁回回想了一下,“应该是第十四轮,斜街队对百花狮子队吧。”
仁宗小声道:“我要微服去看,你准备一下伴驾……”
云雁回脸色一变,“这不好吧?”
去别的地方倒也罢了,但是蹴鞠赛人那么多,出了什么事,一百个他也不够赔的啊。
“少废话!”仁宗厉声教训,“再敢推辞,就封你官职了!”
云雁回:“……”
……我去,这个威胁倒也是蛮新鲜的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