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对秦安安心悦,也不至于完全昏了头脑,自然能看出来秦安安是在故意与他套近乎。被利用的心甘情愿,于子路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不过他并未因此而会对秦安安生出什么不满,也不会对纪凌尘生出什么隔阂。
这大约就是于子路的不同之处了,无论什么时候,他总能清醒的认出自己的位置,不会打破原有的局面。
秦安安跟他在屋里坐了下来,于子路给他倒了一杯茶,暗卫是个脑袋别腰上的工作,对吃穿住行一向没要求,于子路也并不拘泥与小节,是以院子里除了几个小厮和暗卫,倒是连个婢子也没有。倒茶也须得于子路自己来,不过显然他倒得十分顺手,笑着道:“新送来的君山银针,弟妹尝过了各种好茶,可别嫌弃我这小庙里的茶水,我可是将最好的拿出来了。”
秦安安微微一笑,大约也是看出来了于子路是故意将气氛做的轻松,她将面前的茶盏举起来轻轻抿了一口,笑道:“很香。”
“弟妹这么夸我,我就心中更觉得不安了。”于子路笑了笑,话锋一转道:“不过今日弟妹过来找我,也不是为了喝茶吧,可是出了什么事?”说到最后,于子路的话里还是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一丝关怀。此话一出,他自己也觉察到了,不由得有些懊恼,秦安安有纪凌尘在身边,纪凌尘是什么样的人于子路是最清楚的了,秦安安若有什么事,纪凌尘必然会替她做到,又哪里轮得到自己关怀的机会呢?
他还在思索着,秦安安的话已经说了,她道:“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于子路一怔,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秦安安好整以暇的与他对视,并没有避开他审视的目光。许久之后,于子路才道:“弟妹,你要我帮忙这事,阿尘不知道吧?”
于子路又不蠢,秦安安特意来找他帮忙,必然是出了什么事情,而于子路能做到的,纪凌尘肯定能做到。既然纪凌尘可以做到,秦安安何必要于子路帮忙,说来说去便只有一个可能,就是秦安安要做的这件事情,根本就没有告诉纪凌尘。为什么不告诉纪凌尘,于子路心中一动,随即脱口而出道:“你要瞒住阿尘?阿尘不同意?”
秦安安在某些方面与纪凌尘还是十分相似的,尤其是做事情有很明确的目的性,既然没有告诉纪凌尘,按原来的原因,纪凌尘与秦安安又是最亲近的人,秦安安舍近求远,只有一个可能,纪凌尘根本不同意。
秦安安闻言,并没有否认,轻声道:“不错,这件事纪凌尘不知道,你也不必告诉他。”
“弟妹,”于子路有些坐立不安,想了想,还是正色道:“无论如何,阿尘都是真心待你,你要做的这件事情既然不让阿尘知道,我想大约是你又要以身犯险了。这个忙,恕我不能帮。”于子路话虽如此,将事情尽数放到纪凌尘头上,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并非是这个原因,而是他自己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秦安安以身犯险。从认识秦安安到如今,秦安安总是大事小事没有间断过,虽然每次不知道怎么回事都会逢凶化吉,可每次都是冒着极大的风险,单是旁人看着也觉得心惊肉跳。于子路……。他自己也做不到让秦安安去犯险。
似乎早已料到于子路会是这个反应,秦安安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子路兄,你可知道如今是什么局面?”
“陛下病重,内忧外患,夺位在即,安平朝危机四伏。”于子路道:“可是这都和弟妹你没有关系。”
“不,这其实是和我有关系的。”秦安安突然道。于子路一怔,只听秦安安淡淡的声音传来:“从你认识我的那一日,想来你也已经看出来了,我身上是带着秘密的,这个秘密是什么,这话说来话长,我便也不与你细细说了,你只需知道,我与纪军零,今生便是宿敌,自然要不死不休。”
关于皇兄对阿尘的心思,自然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秦安安只能编一个慌,来让于子路相信自己的话,帮自己这个忙,反正她身上却是2是有秘密,而且纪军零每次出手都是对着她这个景王妃,倒是真的没有针对纪凌尘的时候,所以这么半真半假,应该也是可以的吧,秦安安暗想。
这话说得有些奇怪,于子路也听得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秦安安说这番话是十分认真的,就好像她这一生,与纪军零报仇就是她最终要完成的一件事情一般。其实早在很久之前,于子路便感觉到了秦安安与纪军零之间的不对劲,基本上每次景王府出事情必然是关于秦安安的,秦安安要将纪军零作为生死仇人自然没有不可以的,任谁也不会对一个总是让自己死的人和颜悦色你的,事实上,对于子路来说,谁人当皇帝并不重要,可是如今于子路已经清晰的看出来,而且阿尘的确是每次都早早的破坏了纪军零的阴谋,期初他还以为是阿尘自己的手笔,现在听来,难道是秦安安在中间做的。以纪凌尘对秦安安的重视程度,必然是秦安安说什么,纪凌尘就信什么的。
秦安安屡次阻拦纪军零的大计,于子路一直想不出为什么,如今从她嘴里说出来原是与纪军零有血海深仇,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于子路也觉得秦安安并没有说谎。他有些怔忪的看着秦安安,只听秦安安淡淡的话继续传来。
“如今朝中便只有两个人选可以作为选择,一个是阿尘,一个是安郡王。安郡王背后的谋划人必定是安郡王,否则凭借一个质子的身份,安郡王不可能有如此的成就。我既要安郡王得不到那个位置,必然就和阿尘是同盟。但是同样的,我也不希望阿尘做到那个位子,阿尘也不会愿意,这局棋我们已经将棋子押在了小太子身上,所以,我也必须要做出些事情来。如你所见,李公公已经死了,你如此聪明,不应当没有看出来李公公是死于安郡王手下人之手。安郡王已经先动手了,他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是趁着陛下没死做出一份圣旨来,要么,就是现在立刻让皇上驾崩,毁了皇帝本来想要立阿尘为摄政王的那份圣旨。”
“等等,”于子路睁大眼睛:“弟妹,你这说的我有些糊涂了。什么叫皇上本来想要立阿尘为摄政王的那份圣旨?你怎么知道皇上要立阿尘为摄政王?”
秦安安微微一笑,只道:“我早就说了,安郡王既然如此匆忙的动手,必然是从李公公处得了消息,若是真的立他为太子,又何必如此心急的杀人灭口。只因为那人不是他,至于圣旨,那是必然的,况且宫中的探子也回了,的确是圣旨无误。”
于子路有些疑惑的看着她,似是对她的话还有些怀疑。秦安安面上不动,心中却深思了起来,她说这话是没有依据的,只是直觉那天的谈话之后,皇兄会做两手准备,这第二手准备不用想也知道必然是直接下圣旨让纪凌尘继位。只是这话不能说,说出去没有证据也不行。
秦安安收回思绪,看着于子路道:“皇上留下的这份圣旨,必然在某个大臣手中,而安郡王一定会用尽所有的手段来追杀那个大臣,毁了圣旨。”
“可是弟妹,”于子路还是追问:“既然陛下留了圣旨,为何不将圣旨留在安平景王府中。放眼整个大安平朝,如今能有足够力量与安郡王抗衡的,也只有景王了。放在安平景王府,那自然是万无一失的打算,陛下不可能没有想到这一点,可为什么还要将圣旨放到其他大臣手中。”
于子路说起话来不紧不慢,却是条理清晰,在最短的时间里已经想清楚了其中的关键。秦安安倒是被问的微微一怔,皇帝为什么不将圣旨交到安平景王府,自然是因为,纪凌尘根本就不想要坐上那个位置,若是真的让那圣旨交到纪凌尘手上,怕是安郡王还没有动手,纪凌尘自己就将那圣旨给毁了。皇帝的那份圣旨,根本就不是写给纪凌尘做摄政王的,那是写给纪凌尘继位的。于子路并不知道纪凌尘的这个事情,是以也不知道其中的缘故,只是看出了这件事的不妥。秦安安无法对他说出这个理由,却只是微微一笑道:“你忘了,安平景王府究竟是什么名声了?”
于子路一怔,秦安安继续道:“自打皇兄登基一来,不少人上书皇兄我们景王府功高震主,还手握大军,皇上怎么可能将圣旨这样的东西交到阿尘手上,这世上君王最是多疑,这么做,你就是说出去,便是圣旨是真的,文武百官也必然不会相信,只会以为那圣旨是假的了。”
此话一出,于子路倒是回过神来,连忙道:“我竟将此事忘记了。”这么多年,新皇帝对纪凌尘的关照,于子路是看在眼里的,正因如此,即便是这段时间所有同僚不满纪凌尘,在于子路眼中并未有什么不同,倒是不会将此事与皇帝的决定联系起来,可是现在秦安安这么一提醒,于子路也明白过来。的确,或许皇帝是信任纪凌尘,可是不代表他信任整个景王府。而景王府在文武百官中的名声太过顽固,根本不会有任何说服力。皇帝不将圣旨交给纪凌尘,也情有可原。
?“可弟妹究竟想要做什么?”于子路严肃了神色,问道。
秦安安看着他:“安郡王要抢圣旨,他的势力不容小觑,安郡王本身或许并不足畏惧,可他背后的纪军零这么多年来,一直在为此事做打算,其中笼络的各种人脉交织成网,其中的庞大不是你我二人可以想象。我怕其中有所纰漏,所以我要做一件事情,让安郡王以为圣旨被他找到了。至此以后,能为阿尘为摄政王争取一段时间,就在这段时间里,安排筹谋,将安郡王一波拿下。”
于子路听得目瞪口呆,几乎是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你的意思是,你要做一份假圣旨,来迷惑安郡王,然后让他以为自己销毁了真的圣旨,其实真的圣旨在别人身上,这样吗?”
“不错,只是安郡王此人狡诈无比,假的圣旨恐怕瞒不了他,所以只有用真的圣旨来换。不过此圣旨非彼圣旨,他毁的根本不是立太子的圣旨罢了。”秦安安说完,才慢慢的放下手中的茶盏,看着于子路道:“我知道你在朝中也安插的有人,你是阿尘的师兄,我想要你帮忙的是,要让你散播消息,那份圣旨如今在我手上。”
“你想以身作饵!”不等秦安安继续说下去,于子路已经忍不住站了起来,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表现太过于激动,可是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已经失声叫道:“这不行,太危险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可知这样会如何?他们会杀了你。”
秦安安皱眉道:“他们不会杀我。”
“你怎么能肯定……。”
“因为圣女恨我。”秦安安打断他的话:“蒙古圣女恨我入骨,心系纪凌尘。如此一来,因为女人的嫉妒心,她必然不糊让我轻易死去。而正因为她恨我,所以放出圣旨在我手上的消息才会更加令人信服。如今蒙古和安郡王可是结为同盟,蒙古的某些决定一定会影响安郡王,包括,怀疑。”她见于子路渐渐冷静下来,才接着道:“我早与你说过,如今景王府和阿尘为摄政王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要保证阿尘为摄政王,小太子顺利登基,只能有这个法子。阿尘现在身份敏感,朝中之事要插手虽然可以,却不及安郡王那般顺手。唯有此计,以我做饵,方能收到最好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