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入营的人群被安排在临建区住帐篷,经过过渡期,才能在宿舍区领取分配住房。在安昔的坚持下,柏棠总算将她、弗洛卡和沙切尔分在了一套住房里。
两天后,众人走马上任自己的新岗位。
“安昔姐,这里!”
与弗沙两人分别的安昔在新建的营区学校门口遇见了白泱,他也被乔谐安排来了教育分部,现在算是她的同事。他一口一个姐叫得亲切,倒是一点都不受分队的影响。
从外表看,这所学校是营地里最好的建筑。两人来到负责人办公室,负责人简单说明了学校的制度,便将他们领到了一楼的教室。
“正好新开了个班,就由你们负责吧。”
负责人打开门,领两人走进去。安昔扫了一眼里面的学生,脑袋“嗡”得一下就大了——这是小学生?明明最大的孩子都不过五六岁,分明是托儿所。
白泱显然也吃了一惊,而看见陌生人进来的孩子们就更是激动,“哇”得哭了好几个。然后一传十,二十几个孩子齐声痛哭,那场面真是相当壮观。
“不好意思……”
安昔转过身,负责人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溜了,只剩下她和白泱大眼瞪小眼。
哭声越来越大,她捂住耳朵,朝着白泱大喊,“你会哄孩子吗?”
白泱猛地摇了摇头,满脸无辜。
安昔苦笑道,“那这下完了,我也不会。”
她这辈子最怕两类人:一是不讲理,二是爱哭——不幸的是,所谓“小孩”基本上两样都占。所以她不是讨厌小孩,而是怕他们。应付小学生算是极限,这群学龄前儿童在她眼里简直就是一群张牙舞爪的小恶魔!
无数知识点在脑海里穿梭而过,偏偏没有一条能在此刻派上用场。
她揉着隐隐作痛的脑袋,索性抓了把椅子坐在了讲台边,自暴自弃道,“他们哭累了就会消停了,对不对?”
“那不行,我姐说小孩子会把嗓子哭坏的!”白泱可没有她那么淡定,忙不迭地跑下讲台,开始笨手笨脚地哄孩子,“别哭了,乖乖的,哥哥给你们唱歌听啊。”
被他抓着的小男孩哭得越发大声了。
安昔无奈叹了口气,起身加入哄孩子的行列,硬着头皮扮可爱,迫不得已使出给他们带糖吃的杀手锏。
别说,一听到可能会有东西吃,还真有些小孩子止住了哭声。教室里顿时安静了不少,安昔暗暗松了口气,正准备再接再厉,忽然听到教室的角落里传来一个稚嫩而异常淡定的声音。
“她骗你们的,你们的爸爸妈妈都不要你们了。”
“哇——”
凄厉的哭声再次响彻教室,安昔额头的青筋不受控制地跳了三跳,大步流星地走向发声的角落。
那里坐着一个小女孩,约莫六七岁,算是这间教室里最年长的孩子之一。长得倒是挺可爱的,白白的圆脸大大的眼睛,留着整齐的平刘海,梳着公主头。哭闹声一片的教室里,她泰然自若地翻看着彩色矮桌上的故事书,好像周围一切都与她无关。
卧槽,这孩子长大了肯定不得了!
安昔收敛起暴怒的情绪,耐下性子蹲下身,“你好啊,我是新来的安老师,你叫什么名字?”
小萝莉眨巴着看似纯真的眼睛,“我也姓安,我叫安布铃,他们都叫我小风铃。”
“哦,小风铃啊,真是个可爱的名字。”安昔挤出自认为和善的笑容,“那你能告诉老师,你刚才为什么要说那些话惹大家哭吗?恶作剧可不是好孩子该做的事情。”
“我只是说了实话。我妈妈说过,现在是末世,根本没有糖给我们吃。”小风铃一板一眼地对安昔说起教,“说谎是更加不对的事情,老师你连这个都不懂吗?”
……怪她咯?
安昔挑起眉毛,“那你为什么又要加后一句话?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只要到放学时间,你们的父母就会来接你们吧。”
“我爸爸不见了,妈妈要工作养我,我是自己回家的。”小风铃面不改色地回答道,“我是故意那么说的。这样老师你们忙着哄他们,我就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安昔为她前一句话涌起的丁点同情被后一句话瞬间冲散——这孩子真不是弗洛卡在地球上的私生子吗?!
小风铃见她半天不说话,又低下头安静地看起了书。
“你只用一句话就能让他们全都哭出来……”安昔注视着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念头,“那你有没有办法再用一句话哄得他们全都不哭?”
“那是老师你的职责吧。”
她虽然说得一点都没兴趣,但视线已经重回了安昔的脸上。
安昔悄悄勾起嘴角,“如果你能做到,老师明天就送你一小盒巧克力。你说得对,我请不起全班每个人,但送你还是没问题的。”
小萝莉显然有些坐不住了,眨着大眼睛,“真的?”
“真的。”安昔主动伸出手指,“我们可以拉钩。”
小风铃毫不犹豫地勾上她的小指——要是弗洛卡也能这么容易诱导就好了!安昔偷笑着看她蹬蹬跑上讲台,轻车熟路地从讲台下面拖出一大箱橡皮泥。
“哭有什么用,我们来玩橡皮泥吧!”她拎起一个个小桶,放到每一个小组桌上,“比比谁做的好看,今天我下午的蛋糕送给他!”
在她的带头和指引下,教室里的孩子很快被分散了注意力,投入捏橡皮泥事业。
忙活了半天的白泱顿时一呆:就这么简单?
安昔好笑地捏着他僵硬的脸,“别愣着了,一起玩吧,注意别让他们把橡皮泥吃下去。”
“好好好!”白泱露出灿烂的微笑,像个大孩子。
小风铃抽空给安昔投来得意的一瞥。
安昔笑而不语,冲她竖起大拇指。
上午的时间在玩耍中过去,午饭时间,安昔和白泱盯着孩子们洗了手,吃了饭,终于又到了午睡时间。
午睡室是改装的,装着厚厚的窗帘,十几张双层床,布置得像模像样。
“哈啊——”哄了大半个班的孩子,白泱掩嘴打了个哈欠,也是困得不行。
“累了就先去休息吧,这几个我来。”安昔看了看剩下的孩子数量,宽慰道,“我们可以轮流看着。”
“那怎么好意思……”白泱一边婉拒,一边趴在了桌子上,眼睛像黏了胶水怎么也睁不开,迷迷糊糊地嘟囔着,“晚安,安昔姐。”
安昔忍不住笑出了声,转身继续哄孩子睡觉。
最后一个又是小风铃,她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安昔,“我不喜欢午睡,睡不着又浪费时间。”
“但你的身体需要它,不想长高吗?”安昔趴在床边看着她,“不过我能理解你,我从小也不喜欢睡午觉。睡不着的话就闭目养神,回忆刚才看过的故事。”她凑到小风铃耳边,“会不会装睡?闭上眼睛很缓慢地呼吸,一般的老师是发现不了的。”
小风铃咯咯笑了起来。
“不过我会发现,因为老师我是专业的。”安昔狡黠一笑,“小心别被我抓到。”
她替小萝莉掖好被子,转身伸了个懒腰,朝着门口走去。奇怪的是刚才还在门边椅子上睡着的白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把尚有余温的椅子。
安昔关上门,“白泱”在不远处的告示栏前站着。
“怎么这么快就睡醒了?”她笑着走过去轻拍他的肩膀,“白泱”转过头,安昔的脚步却是猛地一顿。
——他,不是白泱。
或者说,那具身体还是白泱,但苏醒的是他另一个人格。又鉴于对方没有立刻扑过来掐死她,显然这位是戴头箍,爱读艾米丽诗集的那位。
“你好,我是安昔。”
短暂的愣神之后,安昔朝他伸出手,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
他迟疑了片刻,但似乎对安昔知道自己的存在并没有感到太吃惊,还是握上了她的手,“我知道你。我叫白河。”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白泱能意识到的所有事情我都知道,但他不知道我的存在。”
白池、白泱、白河。
安昔压抑着本能的异样感,“这么说,白池是知道你的事情的?”
白河默然点了点头。
尽管今天他没有戴头箍,但仅凭着两人截然不同的气质,稍微熟悉一点白泱的人恐怕都不会认错——他实在是□□静了,安静到几乎没有存在感。
安昔莫名有些局促,“午睡还有两个小时,我们去教室里坐一会儿?”
白河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以眼神表示同意。
走的不过几步,但足以安昔理清楚思路,从惊讶的情绪里缓过神来,还是好奇占了些上风。她只知道多重人格症大多由童年阴影或巨大变故引起,症状大概就是几个完全不同的人同处于一个身体里,但真实案例却是从未遇见过。
她斟酌了一下用词,“你既然有白泱的记忆,那对我应该还算了解,但我对你却是一无所知。你可以介绍一下你自己吗?还有,我还遇见过你的另一位伙伴,他又是谁?”